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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灯火(外一篇)

2005-04-29于雪梅

骏马 2005年4期
关键词:冰灯红灯笼暗香

于雪梅

我家乡有个风俗,正月十五掌灯后,要去墓地给过世的亲人“送灯”。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春节。

从初一到十五,没有欢歌笑语。读书,成了我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思念母亲!那份难以遏止的思念之情促使我整天整夜地捧读大部头的书。

母亲其实没走远,与我住的单元楼仅距不足十华里,元宵夜,星星刚刚探头,我便和小妹、儿子坐上了小弟开的越野车,去看母亲。父亲坚持同去,我没阻拦。接近墓园时,不时与对面送灯回来的私家车、出租车擦身而过,我有些心急,别人的院子亮起来了,母亲会不会着急呢?

第一次夜间探母没有慌乱。我径直扑向母亲——从北向南数第二条街;从东向西数第八个房子。母亲的新家,我熟稔于心。

越是走近,眼泪越止不住扑簌簌地滑落!妈,你冷不冷?妈,你想不想家?

慢慢打扫着母亲的房前屋后,按规矩在坟头压一叠纸钱,接着上炷香。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特意做的冰灯摆放在墓碑前,在风中艰难地点燃了一根白色蜡烛,母亲的庭院立刻亮堂了,烛光摇曳,忽明忽暗,似梦似幻。

母亲是极爱灯的。早年间,每到除夕夜,母親都细致地裁剪着大红纸、黄灯穗,亲手糊到父亲用八号铁丝制成的灯笼骨架上。院子里早就竖起了高高的灯笼竿,从室内扯一根电线,把灯炮吊在灯笼里,房前屋后立即堆满了喜庆与吉祥。外出会友,疯闹多晚回家都不再害怕了,因为那盏大红灯笼会彻夜长明。到了十几岁上,糊灯笼就是我的事儿了。不知怎么,只要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年的味道就自然而然地浓了。

有一年春节,大弟弟风风火火地从南方赶回来,买了一对儿大红的纱灯,真是漂亮极了。这也结束了我们家纸糊灯笼的历史。那对儿纱灯每到除夕就亮在房门两侧,正月十六母亲就会把它们取下来,折叠起来收好,来年再用。

我记得我都上初二了,那年的除夕夜父亲突然来了兴致,与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个人爬上了东山,看一盏盏大红灯笼如烟花般绽放在夜幕下,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温馨而亲切。那种景致,惊得我目瞪口呆。多年以后,我仍坚信那是我记忆中最美的一道风景,一道关于年的风景。

母亲是极喜爱冰灯的。每年的元宵节之前,父亲就会找两只铁桶,注满清水放到室外,掌握好冻层的薄厚,大约在两公分厚度时,轻轻敲碎冰面,把中间尚未结冰的部分用碗一下下舀出来,再把铁桶放到炉子上加热片刻,使冰与桶脱离,一盏冰灯就做成了。为了灯的颜色耐看,父亲常常在注水时就把红钢笔水搅拌到清水中。大红灯笼挑在高高的灯笼竿上,氤氲着水红色的晶莹的冰灯就在院子的李子树下点亮,两盏风格不同却异曲同工的节日之灯就这样交相辉映,装点着整个春节。

今年的除夕,父亲只是把那两盏纱灯拿出来看了又看,擦了又擦,然后,重新放回柜子里。

夜色更浓了。寒风中任泪水横流,不忍离开得太早。

这是小城惟一的一座公墓,左邻右舍有母亲的旧识,想必母亲在世界的另一端也不会太寂寞了。

小妹含泪燃放烟花,寄托对母亲的哀思;小弟跪拜母亲,请母亲不要对儿女有太多牵挂。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墓碑上母亲的名字,像抚摸母亲冰冷而温润的脸。妈妈,安息吧!

此刻,远处的广场上空烟花四起,绽放着绝尘的美丽,短暂而灿烂。放眼墓园,灯火闪烁,唯母亲门前的那盏冰灯极其别致,照亮了前尘今世。

暗香盈袖

街上遇一旧识,家长里短地聊了几句。突然,她斜插进一句:“单身的日子你不寂寞吗?”那语气和表情少了些真诚和关爱,多了些冷漠与好奇。

我一时语塞。

翻捡所有单身的日子,应是暗香盈袖。

休息日的早晨,可以睡到自然醒——前一夜睡前决不忘取消手机闹铃。晴朗的日子,那灿烂的阳光透过淡紫色的落地窗纱洒满朝阳的主卧室,温暖而随意。不急着起床,听小区的相识和不相识的邻居发动大车小车鸣笛而去;听高一声低一声的“豆腐——”“新出锅的粘玉米热乎的——”一一叫卖,渐渐走远,直至小区完全恢复了寂静。这时,我才肯睁开眼睛。宽大的双人床对面,是从地板到天花板那一墙的精装书籍——我拒绝盗版,那一刻,所有烦心事烟消云散,顿悟“宁静致远”。

早餐被一杯牛奶替代。接下来,我放一张碟片,在萨克斯曲《回家》的旋律中开始铺床洗衣擦地,似漫不经心却极其认真地做着家务,享受小女人的惬意。爱听萨克斯,特别是《回家》,听着就想谁,却不知道到底想谁。

午餐是要像模像样的,一定要亲手做四样小菜,有时还要煲个汤,调节胃口和心情,活着,就要善待自己。

下午去做美容,让纯天然植物精华光洁我的肌肤,呵护我的容颜,感受做女人的种种好处。

前不久,一时心血来潮,剪掉了披肩长发,那是我梳了二十年的发式。有人说剪了好,利索多了;有人说不好,哪有梳长发飘逸。于是,有些后悔。丹妹说:“人要活得自信,三十多岁的人还扎着马尾松,你酸不酸哪?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打扮方式,只要在同龄人中活得年轻而充实,你就精彩,何必总拿自己跟少女比,那不是自寻烦恼嘛!”一语道破我的心思,从此过得有滋有味儿。

从不打牌,不习惯麻将哗啦哗啦的撞击声和牌桌上六亲不认算清账的形式与气氛。而且,私下里一直认为那是在浪费生命。

周一至周五处于紧张繁忙的工作中,只有夜来时,独对一室灯火,偶尔会感到孤独,但孤独不等于寂寞。常常会细致地冲上一杯咖啡,“雀巢”的淡淡苦味和浓浓醇香在唇齿间萦回,这时,我或捧读最新上市的畅销小说,或流连亘古不衰的散文力作,仿佛穿越在时光的隧道里,一会儿为章含之和乔冠华的风雨真情而激动不已,一会儿为孙犁祭悼亡妻的纯朴文风而慨叹……

掩卷毫无睡意,远远近近的灯火闪闪烁烁。游走在时光的边缘,常常忍不住赋诗寄情:“那年冬天的夜好深/你把两枚红豆放在我的掌心/谁知/竟在我心中发芽/枝繁叶浓的今宵/窗外白雪皑皑/你还会不会/踏雪/寻梅”“燃一炉微火/斟两杯烈酒/风干的思念就着多少伤痛和无奈/一同下酒/你还会与我对饮吗/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足以/醉了我的今生和来世”“我们和春天有个约会/所以我才不顾一切/穿越丛林/涉过溪水/所以我才满怀喜悦/迎着风雪/踏歌而行/赴你的心灵之约/花开了/花开的声音我知道/想你了/想你的心事春知道……”

这样的夜晚,不可遏止的思念常常油然而生,可往往又理不清思绪。是啊,到底思念着谁呢?

单身女人是要养几盆花的,那宽大肥硕的浓绿叶子,那浅笑依依的娇羞花朵,在每一个安静的夜晚都会带给我暗香盈袖。细想,如果一个人心如止水,即便身处闹市也会备感孤独;相反,如果热爱生活,襟怀坦荡,充满激情,即便单身独处也不觉寂寞。

单身的日子,是暗香盈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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