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铺的姐妹
2005-04-29莫敏儿
莫敏儿
“唿——唿——唿”,紧急集合哨又吹响了,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了。我一边咒骂着可恶的班排长,一边迅速地从下铺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只脱了外套。可就在我正要捆背包的时候,厄运从天而降。上铺人的被子铺天盖地地掉在我的头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妄想把被子拿开。自己好不容易可以不挨骂了,怎么也不能让这床被子给糟蹋了大好的时光。结果,等我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那位可爱的上铺姐妹,在我往左边拉的时候,她正在辛苦地把被子往右边推。等我们两个人跑到操场的时候,名都点完了,最糟糕的是我竟然把鞋穿反了。可想而知,我和上铺的姐妹开始面对厕所站军姿。
天气特别冷,班长好像没在盯着我们,我趁机用手拼命地拧了她一把。“啊!”伴着凄厉的尖叫声,班长鬼魅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盯着班长颤动的胡子,心想这下完蛋了,我怎么就这么笨?等到她睡在床上的时候再拧也不迟嘛。我拼命对着班长的胡子说:“没事,没事。”她摸着被我拧过的手臂对班长说:“对不起,班长,我让老鼠给咬了……”虽然最后班长没再追究“老鼠”的事情,可是奇闻轶事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我早上刷牙的时候,男兵班的哥们儿就在议论昨夜的老鼠事件。我虽然可以装得若无其事,可也气愤自己一夜之间成了老鼠的事实——当然,没有人知道老鼠就是我。
这上铺下铺的战争是无可避免的了。她叫侯莉,很俗气的名字,可是我喜欢,这样就可以有根有据地叫她猴子,心里略感安慰。
将近正午时候,我们正在听排长训话,站在我左边的猴子肚子发出奇怪的还带节奏的轰鸣声,我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噗嗤”一声,我就成了整个排的目光焦点。与此同时,周围几个想笑没敢笑的姐妹哄地开始大笑了,猴子倒是很严肃的样子。我觉得不妙,可笑声不断,我也刹不住了。蛙跳的时刻在笑声终止后来到,我开始和猴子吵架,第一次明刀明枪地干了起来:“碰上你就没好事,倒霉!”“你自己倒霉怪我干什么?活该!”“你个猴子,破猴子。”“猴子总比老鼠可爱……”“谁跟你一般见识,瞧你那德性,我看都不看你一眼!”“你晚上睡觉可不可以不要打呼噜,跟猪一样……”“你一样滚来滚去,你要睡上铺,摔死了!”
累得快没命了,我竟然浪费大好的体力去和一只猴子吵架?她竟然满脸的不在乎!胡子班长觉察到我们的生命力旺盛,勒令我们站在操场中心拥抱一个小时,我看他是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热情”地拥抱着,其亲密程度应该不亚于热恋中的情侣。这一个小时和一秒钟一样短暂——我们都意犹未尽,为没能把对方掐死和骂死,还让对方活着参加今天晚上的歌咏比赛,聆听仙籁之音。
掌声如潮的气氛很快转变为笑声如潮——猴子小姐隆重登场,她还美美地站在台上说:“我想唱首歌。”
于是尖叫声、口哨声、拉歌的全出来了。猴子还真的唱了一首,极有感情的那种。她笑得很开心,我想,她一定把自己当成歌星或者白雪公主了。穿着肮脏解放鞋的白雪公主。
回到宿舍,我“由衷”地夸她唱得真好,简直把我们女兵排的威风都给唱出来了。她竟然很安慰地睡得极香,可能是以为我们之间的战争结束了。
背后的事情猴子就不知道了。模仿猴子唱歌,学她的样子成了我背地里最大的乐趣。我和猴子甚至不再吵架了,我在她身上找到了比吵架更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情。以后很长的日子猴子一直唱,我乐此不疲。后来,猴子好像知道了,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不管我们再起哄,她就是不唱,还用很特别的眼光看我。我找碴和她吵架,她竟然不理会我了。猴子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和大家玩“沉默是金”,玩深沉,我少了吵架的对象,乏味极了。
后来,猴子退伍了。
没有联系,如此多年。
再有猴子的消息,竟然是她要嫁人。还自己打电话非要我去。
跑到宴会上的时候,猴子正盛情难却地站在一方唱歌,掌声很热烈,却不再是倒彩,她唱得真的很好,我站在入口处却不想鼓掌,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看见我后,几乎是扑过来的,顺手就掐得我“嗷嗷”乱叫。猴子的老公很有深意地看着我们,我有些心虚,可不要有什么阴谋。
没有阴谋,我在席间和猴子旁若无人般不停地吵架,极其热烈。她老公总是适时地拿菜堵她的嘴,我乐得没人管制,骂到淋漓尽致,抹抹嘴,走人了。
回去就收到猴子寄来的特快专递,短信一封:
亲爱的耗子:拥抱你!本小姐灌制了磁带一盒,歌声优美加圆润,名为《夜半歌声》,顾名思义,只能半夜听的。猴子上。
我果然在半夜的时候放了这盘磁带。磁带的名字太贴切了,想想看,谁在半夜听了这全部跑调还有些发颤的歌声,能不毛骨悚然?
我笑了一夜,连枕头都笑湿了。
(刘嘉伟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