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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与中国人文精神

2004-12-18吴为山

雕塑 2004年5期
关键词:雕塑传统艺术

主持人语:

中国人文精神是中国雕塑的灵魂。

诗言志。

雕塑,脱离了神与魂,不过空壳而已。

中国人文精神渗透于民族深层的历史文化积淀中。其核心是中国人的精神。辜鸿铭将这精神概括为六个字:温良、灵敏、坚毅。它深刻地描述了在儒、释、道文化熏染下中国人的人格特征。随着时代的变迁,作为这片大地上的子孙,我们的生存、繁衍,当然地受到新基因的影响。然而,母亲那最优良的品质恰是我们做人的根本所在。一个民族的悲哀在于固步自封,然而更大的悲哀在于不能认识自身价值或否定它。

在经济全球化、艺术风潮迭起的当今,我们是否可以温良的胸襟包容,以灵敏的方式吸取,以坚毅的态度否定之否定?!

吴冠中先生在《熊秉明》序中写道:“华夏文化喂养了我们二十几年,而我们则不满于国家民族及自己的现状,飘洋过海到西方彼岸,或许将是革新者或创造者的起步,但在虚心地、刻苦地学习人家先进文化的同时,发觉自己的肤色处处遭到歧视,肤色改不了,于是有人的精神世界在变,似乎想 换血换肝,从阿Q的假洋鬼子变成真洋鬼子,是鲁迅支持了我们的脊椎。……”

精辟之至!

雕与塑,是由表及里、由象及神的过程。其主体是人,客体是人。

罗丹塑造了行走的人。

贾克梅蒂塑造了行走的人。

鲁迅说:塑神的时代过去了,现在开始塑人了……

人!人!人的本质在精神。人文精神是人自尊地、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脊椎所在!

本期就雕塑与中国人文精神展开笔谈。

Host's Statement

Chinese humane spirit is the soul of Chinese sculpture. Sculpture, separated from spirit and soul, is just vanity. China's humane spirit has penetrated into the nation's deep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accumulative precipitation. Mr. Gu Hongming summarized the spirit into 6 words: "gentleness and kindness, sensitiveness, firmness and persistency", which profoundly described Chinese people's 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 edified in Confucia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culture. With era fluxing, as offsprings in the land, our existence and multiplication are no doubt impacted by new genes. However, mother's excellent character is exactly the essence of conducting ourselves properly in society. The nation's lamentation is her dependence on the old fashion, while the bigger lamentation is in that she doesn't realize her own values, or denies them. For the time being with economical globalization and repeated changes of art trend, can we utilize a gentle and kind mind to forgive, use sensitive ways to absorb and take persistent attitude to deny the denial of a nation's own value itself ?

Sculpture is a process from surface to inside, and from phenomenon to spirit. The sculpture spirit era has passed, now it has started to shape mankind.

精神雕塑的典范

■文/邵大箴 By Shao Dazhen

熊先生作母亲像花了16年。

记得他告诉我,对母文化的情感就像对母亲的思念一般,在漫长的塑造中体悟那份深切。而且永未完成……

杨振宁先生告诉我:秉明的母亲像,做成了人间圣母,既像熊师母,又有所有母亲的慈祥。吴冠中先生说:我认为秉明塑的母亲像在艺术效果上更动人,儿子眼中的母亲是单一的母亲,人人共识的母亲。钱绍武先生则写道:我觉得他似乎在爱抚着老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它们记录着多少思念,多少艰辛。

在主持《雕塑与中国人文精神》栏目时,我油然想起了《母亲》。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吴为山点评)

艺术是崇高的事业,艺术应该表达崇高的理想,应该有哲学的内容……但最重要的应该是艺术家本人情感和思想的真实再现,艺术品应该是艺术家真性情的流露。至于思想、理想、哲学和文化的高度,那只是每位艺术家根据自己的能力和才智作有限的追求,无法拔高,不可勉强。熊秉明先生在《关于罗丹——日记择抄》中,用含有悲剧性的文字写到他的老师纪蒙(Gimond),这位勤奋、有修养、有能力的雕塑家,把自己追求的目标定得太高太高,他期望爬上山巅,攀上高峰,但他的目标超过了他的可能……熊先生主张,艺术家只要能唱出自己内心的歌来,便是应该得到鼓励和评价的。因此,艺术家本人最最主要的也是应该考虑在自己的创作中如何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其它则不要牵念太多。

熊先生旅居法国50余年,但在人们的心目中,他是一位具有中国传统精神的艺术家。虽然他精通西方文化,尤其对西方哲学有很深的研究,并深受西方艺术的熏陶,他创造的艺术品在形态上也相当西化,可是他的心始终在中国,他的传统文化根底很深,以至他理解和接受的西方文化是经过他的中国心灵过滤了的,染上了中国色彩,我真不知道在熊先生那里,西方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哪个占据更大的比重?他的内心世界里,究竟偏向哪一方?我只朦胧地感觉到,在熊先生身上东方和西方的概念模糊了,不清晰了。他站在哲学的高度看待东西文化的交融、矛盾和冲撞,看待它们之间的同和异。他冷静而理智地分析差异的一面,而更多的是敏锐、机智地发掘它们之间的共同点,他的艺术还有他的论著,都贯穿着这种精神。他热情评价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康德、黑格尔、尼采、萨特、弗洛伊德等人的哲学观念,他更钟情于中国古老的哲学家老子、庄子,对儒道佛学说有深刻的解剖与分析。在艺术家中,他是一位学者,是位学问博而渊的学者;在学者中,他是难得的有创造精神的艺术家。我以为,当今中外艺术家在中西方造诣方面,难有出其右者。

他在《回归的塑造》中写道“泥土,水牛”“我回来,回到真真实实的母土”。不论在他的实在的雕塑作品中,还是在他较为抽象(实际上是“意象”)的创造中都巧妙地解决了“无”与“有”、“虚”与“实”、“言”与“意”之间的辩证关系,都富有含蓄、蕴藉与空灵的美。作为艺术家,他掌握的“吞吐深浅,欲露远藏”的不雕不饰“略加点缀,即真相显然”的本事,令人叫绝。所以,他的有些作品的造型,从外表形态看似乎相当西化,但就其精神和本质来说,却具有中国民族传统的美学精神,因为,它们的“气”、“神”、“韵”、“境”、“味”和中国传统的艺术品一脉相承。当然,我这样说绝不是否认熊先生的艺术创造从西方艺术(特别是西方现代艺术)中吸收了营养,说实话如果没有这种养料,似乎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艺术家熊秉明。西方现代艺术给予他启发和教育的太多太多。但是,他在阅读和研究西方艺术时,更深刻地领会到中国美术和中国艺术的真谛;他在更精深地把握了中国文化艺术的实质之后,对西方艺术的精神领会得更加准确和科学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又要修正我前面的说法,熊先生在作品中追求的和已达到的审美情趣和格调,既是中国传统的,又是世界各民族所共有的,是属于20世纪这个时代的,当然,也体现了他的个性。

(作者为著名美术理论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轰炸》 滑田友作,

140cm×100cm石膏

1946年,巴黎近代艺术博物馆藏

民族的责任感不仅体现于创作题材,还在于对民族艺术传统的继承与发展。上个世纪初叶留法雕塑家滑田友,在吸取西洋写实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存在于中华先民艺术中那古朴的装饰风。这富有装饰意味的写实,要上溯到秦代。

写实与装饰原本有矛盾。一旦艺术家赋予现实以形式后,这种矛盾便在统一中成为相反相成的有机体。滑田友形式中尤为可贵的是东方的几何化和线条感,它拙、朴、纯、简。(吴为山点评)

传统文化与现代雕塑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Modern Sculpture

■文/常宁生 By Chang Ningsheng

20世纪以来,中国雕塑艺术在西方文化和雕塑艺术的影响下走上一条写实和纪念性雕塑的主流发展道路。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许多主题性雕塑、公共纪念性雕塑、政治性雕塑、人物肖像雕塑等,都是以西方古典主义的写实风格为其追求的目标和理想。从上个世纪90年代至今的最近10多年来,中国的雕塑艺术开始出现并基本形成了多元化发展的趋势和开放格局,在现实主义的写实风格继续占主导地位的同时,各种新的观念、新的样式、新的风格的雕塑艺术不断问世。在雕塑的材料、技法、形态和语言极大拓展的今天,雕塑与自然环境、雕塑与人文环境、雕塑与公众的关系、雕塑与民族文化的传承以及雕塑的现代性等问题,都正在成为新时期雕塑艺术家们所思考和关注的重点。

作为具有深厚文化传统的中华民族,本民族传统文化资源的开发与运用对中国当代雕塑的创作与发展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无论是古代希腊和罗马,还是印度和古代两河流域文明;无论是南美的玛雅文化,还是非洲的部落文明,都有着自己丰富的文化传统和资源。中国当代雕塑家站在时代的高度上,重新审视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资源,并加以有机的整合和利用,必将会推陈出新创作出富有中国特色的现代雕塑艺术。

就中国当代雕塑而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借鉴和运用至少可以从三个层面来加以考虑。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理念:中国传统文化崇尚人与自然的和谐,形神合一,浪漫与博大的精神理念。这些都将对当代雕塑创作产生积极的影响。二、中国传统文化的主题和题材:中华文明历史悠久,蕴涵丰富。在主题和题材上具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资源,当代雕塑家在取材上具有无比广阔的空间,旅居海外的中国艺术家徐冰、谷文达、陈箴,以及蔡国强等人的艺术创作大都是成功地运用中国传统文化资源,在国际艺术舞台上赢得世人的瞩目。三、中国传统雕塑的空间造型与形式语言:中国古代雕塑强调自然天成、浑然一体,这尤其体现在古代园林中的假山石以及汉代陵墓动物石雕的雄浑和气势上。在表现手法上,中国古代雕塑可以说是集造型与装饰,集圆雕、浮雕、透雕和线刻甚至彩绘于一身,这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综合造型因素和特点。中国古代人物绘画和雕塑中的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写意表现手法也完全不同于西方的自然主义表现手法。此外,商周青铜器浮雕的图案装饰、四川广汉三星堆雕塑象征和夸张的表现手法、江苏泗水王陵出土的西汉木雕的质朴含蓄,以及中国民间工艺雕塑的变形与装饰效果也都是中国传统雕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当代雕塑家应该在关注当代社会的同时,立足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从而创造出既具有时代性又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当代雕塑艺术。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系主任、教授)

中国雕塑传统三大断层论

Three Traditional Fracture Statements on China' Sculpture

■文/聂危谷 By Nie Weigu

即使写实主义观念一统天下的时代,人们也早已认识到中国古代雕塑的辉煌历史和艺术价值。而中国雕塑的现状却一直令人担忧,尤其是大量“审美侮辱”性的垃圾式城市雕塑,真让识者羞于启齿。从写实到抽象,自打20世纪上半叶以来我们就一直跟从西方雕塑家亦步亦趋,不要说大多真经不传,甚至有些连皮毛都附不上。而回望自家传统,却又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是我们的传统——皇陵雕塑、佛教雕塑还是民间雕塑?

哪怕在中世纪,古希腊以来一脉相传的西方雕塑传统仅仅趋于式微而从未中断。与此正好相反,中国雕塑并没有类似的一以贯之的大传统,这本来应成为中国雕塑史研究的大问题,却居然一直不被学者察觉。在我看来,中国雕塑传统有其三大断层。

如果不是秦始皇兵马俑的发掘,我们能否想象得出,生活在公元前200年的中国工匠已经能够大批量塑造出人物性格各异、服饰细节毕现的写实雕塑作品——至少在20世纪之前的整个中国雕塑史上堪称空前绝后?显然,秦俑的写实技艺仅仅昙花一现——伴随全体工匠的殉葬而成为传统永失的秘密。写实雕塑并非从此不觅踪迹,如有被梁启超称为“海内第一名塑”的山东灵严寺宋代罗汉塑像、清代天津泥人张彩塑等。但这些凤毛麟角的写实雕塑与其说是渊源有自,倒不如说是少数技艺超群的雕塑艺人匠心独运。史实表明,秦俑之后,写实雕塑再也没有成为中国雕塑艺术的主流,甚至连余脉也不是。这是第一大断层。

吴为山教授别具慧眼地提出了中国雕塑的写意传统,这是对中国雕塑史学不可低估的理论贡献。如果说中国文人画千年写意传统历来就是显学,那么,中国雕塑的写意传统则是隐性的。除了那令人叹为鬼斧神工的汉代霍去病墓石刻之外,我们还能在哪些大型雕塑中见到被誉为“石头上的大写意”的淋漓意象?自从引进印度佛教艺术之后,中国雕塑主流走入了装饰性具像表现的漫长历程。而万分遗憾的是,写意雕塑仅仅流落到民间陶瓷雕塑、泥玩布偶等雕虫小技之中。这是第二大断层。

佛教艺术传入之前,装饰性具像手法早就出现在商周青铜的象形器皿上。而在佛教雕塑中,本身经过五官图案化、动作舞蹈化以及衣纹条理化(如曹衣出水)而已具有浓郁装饰趣味的佛陀及菩萨像,配上雕缋满眼的装饰性纹样,益发显得锦上添花。作为遗存最多、体量最大、历时两千年之久的佛教雕塑,其装饰性具像手法不仅自成宏大话语体系,并且影响到陵墓雕塑、民间雕塑,而成为中国雕塑传统之主流。然而,20世纪上半叶以来,随着西方雕塑艺术理念和创作方法的引进,包括城雕在内的中国雕塑刹那间变成了西方雕塑从写实到抽象连篇累牍的翻版,以至连民间艺人都在邯郸学步。于是,装饰性具像传统就此而成为第三大断层。

应当悉心辨析雕塑传统隐含着的历史性问题,理清中国雕塑传统脉络,否则面对传统犹如蛇吞大象般无从下口,更遑论取其精华、得其神髓而发扬光大了。

(作者为美术学博士、教授)

《黄震之像》 蒋兆和作1933年高55cm铸铜

中国民间木刻中年画一般的线韵,是中国雕塑家融渗到艺术灵魂里的东西。其雕塑的观点不是以体积、体量,面与面的转折、体与体的交错组合构成为出发点,而是东方人对圆融、祥和祈望的体现。

上个世纪30年代,西学东渐,写实主义传入,而蒋兆和先生未曾负籍西洋,所以虽为写真人像,但却貌似一尊明清木雕。此作我曾在著名雕塑家程允贤先生工作室见过,那气息颇有古意。 (吴为山点评)

《牧归图》孙家钵作1991年 50cm×30cm陶

东方造型智慧往往在表现手法的意象里。

艺术家将眼中自然变为心中自然,并在冥冥之中升华为形式。在瞬间灵感的催使下通过手艺——纯熟而灵敏的手的创造将凸显的意象化为形式。

我看孙家钵先生的《牧归图》,那点点羊群尽在片片陶片中卷成,神儿一点不减,还有生活的幽默。(吴为山点评)

龟兹石窟艺术对中国现代雕塑发展意义的几点思考

■文/邓维东左力光 By Deng Weidong, Zuo Liguang

新疆库车是古龟兹的所在地,是连接长安和罗马的“丝绸之路”交通要冲,也是印度、希腊、罗马、波斯、中原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唯一的交汇点。由于佛教的传播路线是由西向东,龟兹石窟开凿时间又早于敦煌,所以对中原佛教文化艺术的形成影响巨大。

中国传统文化的典型艺术形式——雕塑,在龟兹石窟艺术中由于种种原因遭到极大破坏,从残存的极少塑像中仍然可以体会到龟兹佛教雕塑特有的艺术风貌:初期总体上较多受到印度犍陀罗、秣菟罗佛教雕塑艺术的影响,同时还有波斯文化、北方草原文化的影响,在此基础上体现出典型的、多样的雕塑特色;后期中国传统文化形式和审美特色以其丰富多样的民族文化形式及博大精深的完整体系对中国传统雕塑风格的形成产生了更加深远的影响。说明龟兹石窟文化艺术的连贯性、继承性始终传递着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龟兹石窟艺术能够独树一帜,其原因就是根植于中华沃土,从来没有丢弃数千年来多种文化融合而形成的中国传统文化。无论是在外来文化的强大冲击下,还是在多种文化的综合撞击中,对本土文化都充满了自信,形成了与其它国家的雕塑形式和表现手法相区别的、富有特色的、蕴涵多种文化的雕塑艺术形式。说明任何民族的文化现象和艺术表现手段以及历史的延续性是不能被截断的,文化的连贯性、多元性、持续性、融合性反映在雕塑形式的表现上就形成了雕塑艺术的独特性,是雕塑艺术能够确立其艺术价值和地位的前提。

龟兹石窟多元文化影响的鲜明性在世界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出现得这样明确。它们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彼此共融于龟兹石窟艺术中,彰显出各自的艺术特点,并逐渐向中国传统文化靠拢。一方面说明,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出现过多种宗教、文化现象,有时它们并存于一个时代,有时又以一种现象为主,中华民族融合能力很强,在加强和巩固本民族艺术特色的基础上具备了兼收并蓄、为我所用的文化理念;另一方面,多样化的雕塑形式又与龟兹特殊的地理环境、众多的民族所形成的多元文化氛围相关。由不同的传统、宗教文化碰撞而形成的龟兹石窟艺术为中国传统文化增添了新形式、新内容,构成了中国独特的文化形态,最终形成的石窟艺术是与世界各地、中国其它地区不同的传统艺术。历史上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从不排斥外来的艺术形式,并不断吸收其艺术精华,新疆龟兹石窟中的雕刻和彩塑就可以说明这一点。二十余年来,解放思想、加强互动使中国的经济发生了巨大变化,也使中国的现代雕塑拥有了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段。深入研究各国、各宗教的雕塑艺术,加强与世界各国同行之间各种形式的交流互动,加强现代雕塑理念与中国传统文化意义之间的交汇、碰撞,使中国现代雕塑具有更大的包容性、融合性、多元性,让中国的、国外的、传统的、民间的艺术形式都有其存在、发展的空间,使中国的雕塑既具有现代意味又具有丰富的内涵。具备这样的宽广胸怀和高远志向,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一句话,龟兹石窟是交流的产物,中国雕塑艺术发展的驱动力也是交流。

(作者:邓维东为新疆美术家协会主席、教授;左力光为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设计系主任)

《通古斯》 殷小烽作 1989年

55cm×47cm×57cm花岗岩

作者告诉我,《通古斯》的灵感缘自于北方游牧民族。

原始的浑沌,原始的原型。

缘自远古部落的活化石!

在朦胧的余光里藏着一个迷惘!(吴为山点评)

找到神来之塑

■文/廖军 By Liao Jun

雕塑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论题在历史进入21世纪、外来文化不断向我们渗透的今天,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认真思考的。

中华民族的雕塑艺术历史久远,从现有的考古资料上看,可以上溯到旧石器时期,在历经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发展演变之后,可谓遗产宏富、成就辉煌。几千年来,无数有名或无名的能工巧匠和艺术家用他们的汗水和心智为后人留下了数不清的艺术珍品:从磁山文化的石雕人头到霍去病墓前的马踏匈奴,从龙门石窟的北魏造像到唐昭陵的六骏石刻,那些雕塑所表现出的人文思想、精神内涵和艺术造诣无不让世人瞩目,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工作的原因,中外的博物馆和名胜古迹我去过不少。我以为,相对国外雕塑高超的写实技巧来说,我国历史上的雕塑更注重精神和意境的表现,其手法大多是写意式的,有夸张、有取舍,有时甚至是“得意忘形”,而这一切又都是表现得那么恰到好处。上世纪60年代末在甘肃武威出土了东汉的铜奔马,为了表达骏马奔驰如飞的感觉,作者巧妙地将马的三蹄腾空,而让另一支撑雕塑重心的马蹄踏在一只凌空展翅的飞燕背上,飞燕受了惊吓后作回首状,这点睛之笔给观者带来了无尽的联想,也使整个雕像产生了质的升华。由此我想到,如果将外国的雕塑比作小说或者报告文学的话,中国的雕塑如同是诗,它给人想象的空间更大,境界也更高。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会受到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影响,我国的雕塑艺术当然也不能例外。中国传统文化对雕塑艺术来说,其作用十分重要,不可估量。它是雕塑艺术的滋养、血脉和灵魂。

如今“全球化”的浪潮日渐高涨,面对东渐的西风,我们一定不能迷失方向,在借鉴外来文化、更新艺术观念的同时,更加需要加强对传统文化的学习与继承,因为那里才是我们本民族艺术真正的精神家园。

(作者为苏州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教授、设计艺术学博导)

因雕塑而活出的传统

■文/高全喜 By Gao Quanxi

一般说来传统有两种形态,一是死了的传统,一是活着的传统。前者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消失了,如那些只是记录在历史档案里的习俗惯例等等,一种是虽存在但精神却泯灭了,如今天依然为国人所尊奉的许多东西。上述的分类大多是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看的,是一种属于知识类型学意义上的说法。奇怪的是,艺术却完全不遵循这样的逻辑,它的神奇恰恰在于能够打破上述的分类,把死的东西做活,或者说,死的传统能够因艺术的塑造而活出。

与其它形态相比,雕塑是可以妙用传统的一种好手艺。有时候看一件雕塑品,其内容完全是传统的东西,甚至是早已过时的人物或故事,但它居然能够使人为之动容、扼腕、啼泣,探其究竟,肯定不是那个原本的东西,而是艺术家赋予它的东西。赋形不可能是一味的摹仿,而是创造,把一种灵魂附着于艺术的形式之中去了。例如,一个妓女在罗丹的手中完全成为一种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灵魂的写照,一个掷铁饼者在无名的希腊雕塑家手中成为古希腊人文精神的象征。传统是要活出的,我们的先人其实留给我们的遗产足够丰富,在今天,所谓的革命与创新是十分危险的,而守住传统往往才是真正的活出。正像英国保守主义的大文豪柏克所指出的,“我们在革命时期曾经期望,现在仍然期望得到我们先辈遗产中所有的一切。对于那批遗产的躯干,我们一直小心谨慎,避免在上面嫁接不合原树本性的嫩枝。”(柏克:《自由与传统》,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33页)

在艺术上很多人主张创新,总是以为越是新的东西就越超前,越彰显自己的个性,作品越具有生命力。于是乎卓越与创新成为艺术家们的标识、艺术界的时尚,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艺术的心态基本上是在破旧立新的旗帜下进行的。我以前也接受和认同上述观点,但后来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历的丰富,特别是目睹了所谓创新背后的虚无主义底色之后,自己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我看来,传统是摆脱不掉的,它像血液一样流动在我们体内,如魂魄注入我们的灵魂,艺术家所能做的不过是继承传统,在皈依传统中体现自己的艺术特性。从形式上看,艺术与传统的关系有两种,一种是新瓶装旧酒,一种是旧瓶装新酒,前者试图探讨在当今的语境下回归传统精神的问题,后者则解决赋予传统形式以新的精神内涵的问题。虽然它们两者的立论不同,但都是面对传统如何在现代传续的问题,只要把握好内在的平衡,都能够成就出大的艺术,相互之间无所谓高低之分。可怕的是我们长期以来倡言的新瓶装新酒,其结果只能是图式也乱异,内涵也苍白。

在当今世界各国,文化保守主义正日益占据文化主流的地位,它因其因循守旧、维护传统而呵护着一个民族的魂灵。愿中国的雕塑艺术在守护传统方面有所担当,使中国之传统因雕塑而在当代的语境下活出。(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教授)

《独立苍茫高二适》 吴为山作

高二适,我国现代著名诗人、学者、书法家。

1965年,高氏坚持己见撰写《“兰亭序”真伪之驳议》与郭沫若进行论辩。毛泽东曾有“笔墨官司,有比无好”,赞成高二适文章发表。足见高二适先生的耿介与真实。

这种敢于坚持学术真理的精神是中国文人最为优秀的品质,也是中国人文精神中最为宝贵的成份。该雕塑以简捷、硬朗的塑造语言表达了高二适先生“不负千秋,风流独步”的昂扬之气。 (尚荣点评)

一分为三与中国写意雕塑

■文/翟墨 By Qu Mo

“一分为二”,是对事物简单粗疏的理解;它直接导致“非此即彼”的极端对立和“你死我活”的斗争哲学。事事讲定量定性分析的西方科学思维十分认同这一思维方式;冷战时期的世界和文革期间的中国亦热衷于运用这一思维方式——对立,是西方哲学的第一原则。

西方理性艺术用对立思维方式看待“具像”与“抽象”,其雕塑也因之走向两个极端:要么用真人范模子或用写实手法模仿对象;要么抽象得全无对象可辨之形貌。上世纪初传入中国的写实肖像雕塑,几乎把雕塑家的自由创造性排挤殆尽,剩下的只有工匠般仿真技巧的炫耀。同样,他们用对立思维看待“新”与“旧”,一味求新弃旧,结果如狗熊掰棒子般手里握着的只剩一个无根无脉的“当下”。

然而,缤纷多姿的大千世界绝不只是对立这一存在形态,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也不停留在对事物的这一浅层理解。传统中国文化讲究“三”和“参”。“三”是“一分为三”、“一就是三”,这个“三”是对“彼-此”之“二”的包(包容)、超(超越)、导(导引)。“参”是“函三为一”、“三就是一”,这个“参”是动态的“参赞化育”、“相克相生”或“执两用中”。——在一二之后找到三,找到包含超越导引对立的和谐,是中国哲学的第一原则。

中国诗性艺术用三参思维方式看待“写形”与“写意”,其雕塑就是材料-对象-作者三者的有机统一。齐白石有“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说,黄宾虹有更高的“不似之似为真似”说。看汉代霍去病墓前石雕,一是“相原石”,先审视石材形状大体近似何物;二是“合他我”,运思对象与作者的契合;三是“一形神”,在整体把握的大略雕刻中从石里剥出体、面、线,使材料、物象、作者融三为一。你看那虎、那马、那熊、那蛙,都不精雕细刻,却都很恢宏大气,卧而将起,静而寓动,一团浑茫的天地元气包裹其中而又氤氲其外,且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至今令人赞叹不已。霍墓雕塑,可以看作是中国群雕的高峰,也是人类的艺术精神财富。同样,我们用三参思维看待“新”与“旧”,就会发现新旧的不确定性,借用《老子》第一章的话,是新旧“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凡玄远、玄深、玄妙的,往往是最古老、最陈旧的,也是最陌生最新颖的。我们说的新,应是包容、超越、导引“新-旧”对立二分的有生命力的新“新”。当代中国写意雕塑之佼佼者,当推吴为山。

当代雕塑家吴为山,是一位既有深厚文化修养又有专业技巧的学者型精英艺术家。他立足于中国诗性文化之根基,三生万物之智慧,又以开放的心态广汲世界文化营养,创造出诗性浓郁、灵性飘逸而又个性独具的写意雕塑。

《老子》第十四章描述“道”时所说的“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的“夷、希、微”可视为中国三参思维的最高境界,也是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

(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艺术评论家)

雕塑与中国传统文化刍议

■文/王少军 By Wang Shaojun

雕塑作品如何体现中国传统文化,这的确是一个很大题目。雕塑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如果说中国传统文化是一部鸿篇巨制,那么,雕塑就是某一分册中的一个章节。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雕塑家创作的作品,似乎都应该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然而,问题并不这么简单。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博大,精神深邃,涵括了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学等各个领域的成就,是中国五千年文明史发展进程中所创造的一切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中国传统文化是一个无穷大的概念。唯其大,所以表现起来可能很容易,也可能很难。有人认为,掌握了某些传统雕塑语言就懂得了传统文化,也有人认为,临摹一些古代名作就是在表现传统文化,其实,这都不全面。我以为,中国传统文化说到底就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几千年来维系和支撑着中华民族繁衍生息、成长发展的精神。这种精神不仅已经融入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也已经溶化在了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血液之中,她与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须臾不可分离。可以说,我们平日里不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就是在表现传统文化。当然,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我们的雕塑艺术应当表现其精华,剔除其糟粕。近年来,不断有人痛陈雕塑创作中传统文化的缺失,我想,这种“缺失”除了指外来文化的影响和“占领”,还应该指不去表现传统文化的精华,却专门表现其糟粕。这个问题的确应引起我们的充分重视。

改革开放为中国雕塑事业的发展创造了千年不遇的历史契机,使我们这一代雕塑家有了向世界学习、与世界交流的机会。于是,中国雕塑呈现了多姿多彩、繁荣兴旺的局面。然而,如同中国传统文化有精华和糟粕,外来文化也有精华和糟粕一样,我们实行“拿来主义”时,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无论怎么说,中国雕塑是深深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土壤之中的艺术,这是她的根本,我们在学习借鉴外来文化时断不能忘了这个根本。其实,我们在学习、引入外来文化之时,外国人也在学习、引入了中国传统文化,某些方面他们甚至比我们还要积极。这不仅印证了“越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一论断的正确,还说明中国传统文化并不保守、狭隘,她也“与时俱进”,而且已经跟上了世界前进的步伐。

一位著名哲人说过:“艺术应该合乎时尚。站在现代文明的高度审视中国传统文化,我要说,越是时尚的,才是传统的。”

(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副教授、《雕塑家通讯》主编)

生长的雕塑

■文/丁宁 By Ding Ning

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我在哪个城市出差,都十分渴望眼前呈现哪怕一点点的雕塑的气氛。因为,我们的不少城市曾经太缺少艺术的情调。

可是,眼下我又不是太愿意去面对那些几乎触目皆是的大而无当或莫名其妙的雕塑,尤其是我听说南方有一城市在规划一万座雕塑时,更是感到无比的困惑和不安。

以我之见,雕塑是生长出来的,换一句话说,它应该获得某种生命的力量才是,否则就失却了其存在的理由。因而,雕塑理应是从我们的生活中生长出来的存在形态,它不仅不是可有可无的或者完全多余的,相反是亲和的而且可能是难以割离的。或者,它是从我们的存在状态中萌发出来的意愿的对象化及其升华。

可是,大量粗制滥造的雕塑的横行其世,不仅在麻木人们对美的敏感程度,而且也在作践雕塑固有的魅力。毫无差别和想象力的作品的累积根本不是什么繁荣的迹象,而恰恰意味着一种“消解”雕塑本身的悲剧因子的凝聚。

就像在绘画中有所谓的“趋大的描绘”和“趋小的描绘”的区别而同时又未必有绝对的高低之别一样,对雕塑中相类似的问题也应该予以关注和思考。一方面,雕塑在外部的、公共空间的作为尚有颇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另一方面我们也绝不可轻视它在居室内部的拓展。事实上,后者的现状显得更加薄弱和令人忧心。在某种意义上说,后一种雕塑的力量可能显得更为奇特和重要,因为它不像那些纪念碑式的作品那样需要人们的仰视,而是让人可以亲近、面对甚至“交谈”。以肖像雕塑为例,从古罗马开始就有了不凡的创造。和那些“趋大的描绘”的雕塑一样,“趋小的描绘”的雕塑也可能是不朽的。如果我们的艺术家能够足够深刻地领悟适合室内空间的雕塑(尤其是小型的作品)的美学品性,那么在更大的外部空间的构想也就会变得更加呼应雕塑应有的艺术品格。

应该提醒的是,忽视室内的、架上的雕塑几乎已是当代雕塑中的一种通病。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贪大、贪高、贪亮、贪动的公共雕塑常常是苍白无力的一个内在原因。

一个无情的逻辑是,若不能感悟雕塑的魅力是与其生长的意义有关的,那么其审美的力量就一定无从谈起。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博士)

有关传统资源的当代性转换

■文/潘凯 By Pan Kai

任何一种独立的文化体系都有其基本象征与独立的价值。能否从传统陶文化的浸泡中真正走出来,同时又与传统保持着相互呼应的距离,也就是带有传统文化视角下的陌生感,就成为艺术家不能不面对的问题。应当说在这一点上能够把握好的艺术家必定成就非凡,而处理欠妥则可能处境尴尬。对于他们来说,进一步开放视角,解放观念,发现新的突破点就变得尤为关键。这样,才能逐渐改变“跟着手走”的趋势,促成更有力度的探索与突破。

实际上,无论哪种材质,在进入到创作的过程中都各有其无限的可能性,而纯化材料本身,单纯地面对你眼前的材料便是进入问题的关键。也就是从材料的本体出发进行思考,当材料最本真的一面呈现之时,材料的灵性也就同时显现了。在我的眼中,无论是陶还是瓷还是其它材料,当它们进入我的作品时,它们一定是基于它们各自的特性(这里包括优越性和局限性)而进入适当的角色中,而且,它们是可以没有任何文化身份的,它们可以不成为任何事物的载体,它们就是它们本身,单纯、生动,同时富于个性。

具体地说,在纯化材料这一方面,我认为它包含了两个问题。一是贯穿于这一过程中的技术性含量,它影响到材料在构成作品时的存在方式。二是先于纯化材料这一艺术行动的前置式的对材料的理解。而这种理解涉及到一些关键性的课题,它直接影响到传统资源能否真正地实现它的当代性转换。我们要实现这种转换必须将两方面努力同时进行,一方面是对当代艺术生态体系的敏锐判断与独特视角,另一方面是以这样一个当代人的姿态去面对、去学习、去体会摆在我们面前的传统资源。随着这种努力的积累,理想的终极状态是材料的感觉与把握成为直觉式的东西。在材料的运用与选择上,我们有了更为明确和自信的判断,这样材料本身在当代性转换上也就成为可能。

(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研究生)

人化的自然

■文/曹再飞 By Cao Zaifei

中国雕塑是与大自然息息相通的艺术,充分体现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天人合一的必然结果是“一方面自然的人化,另一方面是人的自然化”。

“以形写神”其要旨是挖掘和表现对象内在的美。写意是传神的重要表现形式,即不刻意追求表现对象的外形、比例、结构的酷肖和精确,而是重点突出对象的内在精神,有时故意突出夸张某部分,使之异于常态,从而达到某种精神的对应。

强调意象的浑然一体,认为艺术创造过程是意与象的交融过程,追求“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艺术境界。在中国画中讲求“画必意在笔先,宁使意到而笔不到,不到即到也”。中国雕塑艺术在同样的思维支配下,也具有写意,但与诗画不同,中国雕塑艺术写意效果是通过感性的空间处理、直觉式联想与抒情和象征诸方面的表现形成的。

和西方雕塑相比,中国雕塑更讲究象征、喻意、借代,由感性的空间处理而形成的雕塑,凭直觉抒情赋予雕塑的丰富的情感艺术,其含蓄性带来了丰富的情感和深厚的意蕴。

中国雕塑的创作始终贯穿了情感性因素,直觉联想、直觉经验、心境与情绪均作用于创作,不可重复性是其重要特征。

由于社会和历史的原因,虽然中国雕塑与中国画同属于造型艺术,但它们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却大相径庭,由于文人士大夫的介入,绘画在社会文化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而雕塑只是工匠所为,正所谓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中国雕塑倒是更多地受绘画的影响。因此,传统绘画的美学特质、创作方式也都自然地在雕塑中有所转化。特别是泥塑,其材料的可塑性、流淌性都给塑造过程中的写意速度提供了物质的保证。

它是泥性的,

它是写意性的,

它更是自然的人化……

(作者为南京大学雕塑艺术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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