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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迷离的“克什米尔公主号”空难事件

2004-11-23宋风英

党史纵横 2004年11期
关键词:克什米尔代表团公主

宋风英

2004年7月,外交部将首批解密档案中的第二部分5042份文件对外开放。此次开放的是1949至1955年伺形成的档案,档案内容涉及中国与亚洲地区有关国家相互承认、建交、互派外交使节的来往函电;中美领事级、大使级会谈部分文件;中国代表团参加1954年日内瓦会议的有关文件;中国代表团参加万隆会议的有关文件,等等。其中,与“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有关的近80份档案格外引人注目,这件尘封了近49年的谜案,终于可以破解。

情报显示,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要对“克什米尔公主号”采取行动,周恩来指示我外交部门立即转告港英当局提高警惕

1955年4月在印度尼西亚万隆举行的亚非会议,是一次有29个亚非国家和地区的政府代表团参加的国际会议,它是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关系中的一个重要事件,既是第三世界一个新的历史时代到来的象征,也是二战后亚非民族独立运动蓬勃发展的结果。周恩来对亚非会议十分重视,准备亲自参加会议。4月6日,国务院第八次会议听取了周恩来关于参加亚非会议问题的报告,通过出席参加会议的方针和代表团成员名单。出席亚非会议的代表团名单是:首席代表周恩来,代表陈毅、叶季壮、章汉夫、黄镇,顾问廖承志、杨奇清、乔冠华、陈家康、黄华、达浦生,秘书长王倬如。

由于临出发前,缅甸总理吴努邀请周恩来在会前先到仰光,处理中缅两国之间的一些问题,并与印度总理尼赫鲁和埃及总统纳赛尔会晤,所以周恩来临时改变行程,没有登上“克什米尔公主号”,幸免遇难。

那时,中国民航还没有远程飞机,中国政府只能向印度航空公司租用一架“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载送代表团去印度尼西亚。中国方面再三嘱咐印度航空公司的负责人:“飞机要绝对保证飞行安全,中国代表团此行的意义重大。我们的领导同志也将随机前往印尼赴会,请务必保证一切安全措施……”印度航空公司的经理当即做了保证,配备最强的机组人员,采取严密的措施来保障。

4月3日,公安部部长罗瑞卿接到广东省公安厅的密报,称国民党特务机关已获悉我代表团的行踪,可能采取行动。9日晚,进一步详细的情报传来:国民党特务将破坏代表团所乘飞机,并备有定时炸弹。

消息报到昆明,周恩来立即发出指示:“外交部要将这一情况火速转告新华社香港分社和中国赴万隆会议代表团,要他们立即向港英当局提出交涉,请香港方面一定要保证我有关人员的安全。”周恩来在电话中同时还指示外交部立即召见英国政府驻北京代办,向他们通报情况,请他们采取措施。

外交部办公厅的灯火彻夜不息,整整亮了个通宵,工作人员按周总理的指示立即分头行动,通知有关各方加强防范。外交部办公厅主任董越千亲自守在电话机旁边,要通了新华社香港分社和已做好赴港登机准备的我代表团的电话。董越千一字一句地传达了周总理的紧急指示和外交部的部署:“请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务必保证安全。”4月10日早上8时,董越千立即向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张闻天作了汇报。张闻天马上指示外交部欧非司副司长张越同志立即向英国政府驻京代办交涉。

10日上午9时30分,外交部欧非司副司长张越紧急约见英国驻华代办处参赞艾惕恩,请他转告香港当局注意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动向。艾惕恩有些不相信地说:“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香港方面的保安措施是很严格的。”张越严肃地说:“请代办先生务必引起高度重视,这种事可不可能在香港发生谁也不敢做出绝对保证,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燃为好。”艾惕恩思考了一下,答应马上与香港方面联系,加强保安措施。

新华社香港分社不仅在9日晚即将这一情况正式通知港英当局,而且还在11日凌晨1时30分和上午10时两次约见印度航空公司驻香港分公司经理。该经理表示一定采取安全措施,严加防范,不让任何外人接近飞机,就连上食品、加油、押运行李等工作都一律由公司派人负责。经我方的多次要求,港英当局答应在机场附近加强戒备措施,保证“克什米尔公主号”在香港启德机场停留的时间内,不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机场和飞机。

中国政府又向印度再租一架飞机“空中霸王号”,尝试从昆明经缅甸飞印尼。“空中霸王号”的性能比“克什米尔公主号”差得多,经过的航线过去又没有走过,能否通航并没有把握。经过试航,决定代表团成员改乘这架飞机前往缅甸,而中国代表团工作人员和随行的一名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及随同前往的中外记者11人搭载“克什米尔公主号”先行。

情况十分险恶,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情况发生。4月10日,邓颖超关切地给周恩来写信:“这次蒋贼是蓄意下毒手施行暗害的,他并从各方面的可能着手。因此往返途中停留时,飞机着陆后严加封锁,起飞前的严密检查,是必须而不可疏忽的。在逗留地区对所用交通工具,亦应请看守与检查。你出外活动,必须严密警惕,仔细机警。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人类进步崇高的事业,为了你能做更多的工作,你必须善于保卫你自己,在这方面,亦必须取得对敌斗争的胜利。我衷心地祝福你胜利平安地归来。”

“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在国际社会引起震惊

4月11日上午,“克什米尔公主号”准时到达北京,接载8名中国、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和中国新闻记者以及3名外国记者。由于高度保密,当时人们并不知道周恩来总理不在机上。4月11日中午11时20分左右,“克什米尔公主号”抵达香港启德机场,稍事休息,在印航香港办事处经理的亲自监督下,有关人员立即登机对飞机进行内外清扫、检查、加油、装运行李等起飞工作准备。一切总算顺利完成了,12时15分,“克什米尔公主号”提前45分钟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

两个小时过去了,“克什米尔公主号”安然无恙。紧接着两个小时,地面指挥系统得到的报告仍旧是:“一切正常,飞机正向雅加达方向飞行!”

下午6时30分,在飞越北婆罗洲沙捞越以北100海里的上空时,地面突然收到“克什米尔公主号”无线电发出三次求救信号。雅加达机场指挥人员当即询问:周总理是否在机上,机长答复不在,随后信号中断,飞机与地面失去联系。数分钟后,“克什米尔公主号”的雷达回波消失在屏幕上,雅加达机场指挥人员所有的人脸色苍白,茫然不知所措。此时距雅加达只有1小时30分钟的航程。

当晚,北京打来电话告知:“克什米尔号”飞机已经失事。

“克什米尔公主号”遇难了。这是一起国际上深为震惊的空难事件,仅仅一个多小时后,印尼的船只就将目睹到的飞机坠海的情况报告了有关当局。消息传到了雅加达,印尼政府和有关方面震惊不已,他们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向北京和香港以及印度航空公司通报情况。新加坡也接到了“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的消息。他们和印尼都立即出动了军用飞机。迅速飞赴出事海面,搜寻飞机上的幸存者。英国政府在接到了港英当局的紧急报告后,也立即派出了英国皇家空军、海军的几架飞机和多艘军舰以最快速度前往出事海域参加搜寻与营救工作。中国有关方面也组织救援人员通过相应渠道,投入了救援工作,外交部做出了“尽一切可能救出每一个能救出的机上人员”的指示,他们开通了电台,配备了专门力量和班子,马不停蹄地奔赴雅加达。由于机身损毁严重,完全失去控制,坠人大海。除三名机组人员(副驾驶员狄克西特、领航员帕塔克、地勤机械师卡尼亚)奇迹般生还外,机上所有乘客,包括三名中国政府代表团工作人员、五名中国记者和一名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一名波兰记者、一名奥地利记者以及印度高级驾驶员德·克·贾塔尔上尉和其他四名机务和服务人员全部遇难。

参加万隆会议的各国代表纷纷发表谈话,一致谴责这次空难事件的制造者,同时请中国和印度及其他有关方面向遇难者的家属表示慰问和哀思。从4月12日开始,香港及东南亚各国报纸以及一些世界上主要的新闻机构,纷纷载文披露了这一消息,并谴责这一前所未闻的阴谋行径。

据3位幸运生还的机组人员回忆:飞机于4月11日12时15分自香港起飞,天气很好,飞行情况完全正常,与地面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大约在当地时间下午四时五十分光景,正在纳土纳岛附近上空正常飞行,突然听到了一声爆炸声,浓烟随即进入机舱,行李间发出了火警的信号。于是,立即打开灭火器,向行李房内喷射,然而无效。机长遂将情况的严重性告知乘客,当时机舱内已充满浓烟。但11位乘客都坐在各自的原座位上,非常镇定。

遵照乘务员的意见,他们都穿上救生衣。接着,舱外冒出了一股火苗,并且迅速蔓延到飞机的右翼。这时整个飞机的内部,包括驾驶舱都浓烟弥漫。他们向地面几次告急,本想选择附近机场降落,但已来不及。机长贾塔尔决定立即向水上降落,飞机已经完全失厶平衡,下降是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飞机相当猛烈地碰到水面,机头与机身分裂成两段,他们三个人就是在这—刹那间从飞机分成两段的空隙中被抛小海面,接着机头与机身几乎立即下沉-他们被抛出海面后,游了一段路,到达一个小岛,后来被英国的快速护航“丹皮尔”号救出,并送到新加坡。

根据解密档案,我们知道了11名遇难的中国和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和中外新闻记者的名字。他们是:沈建图,新华社对外新闻编辑部主任;黄作梅,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李丙衡(李平),新华社对外新闻编辑部记者;杜宏,广播事业管理局对外广播部副上任;郝风格,中央新闻记录电影制片厂摄影员;钟步云,中办交通科长、总理司机;石志昂,对外贸易部三局副局长;李肇基,外交部情报司科员;王明芳,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严斐德,奥地利记者;斯塔来茨,波兰记者。在“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中牺牲的8位记者,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在和平年代以身殉职的新闻记者。

时任新华社香港分礼衬长的黄作梅,是继乔冠华之后的第二任香港分社衬长。1942年2月,黄作梅被派往伦敦,创办新华社伦敦分社。1949年6月返回香港,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革命是有牺牲的,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是黄作梅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对已经怀有九个月身孕的妻子雷善儒说过的话。47年后,雷善儒回忆黄作梅时说:“他当时已经预感到可能会出事,临上飞机前反复嘱咐我要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们。”

根据中国政府提供的情报,港英当局最终确认,制造“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坠毁事件的主犯,就是香港机场的地勤人员周驹

“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事件引起国际社会的极大震惊,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则以为暗杀周总理成功而欣喜若狂。在“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的第二天,外交部发表关于“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失事的严辞声明。声明称:1955年4月10日上午9点30分左右,中国政府曾要求香港英国当局采取措施保障飞行安全,但阴谋依然得逞,英国负有严重责任。我方要求英国政府对参与这一阴谋的特务分子逮捕查办。声明还表示,“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是一起美国和蒋介石的台湾特务机关导演的谋杀案。

英国代表除复照我方外,也接连约见了我外交部官员。强大的国际舆论压力下,英方仍旧不愿承担责任。我国发表声明后,英国官方公开发言比较谨慎,并竭力为自己推卸责任。香港英国当局

在4月12日、13日连续发表声明称,我方人员、行李上机时均有中印人员在现场监督,当局还立即采取额外预防措施。同时,他们还怪我方事先没有将可能发生的阴谋性质详细告诉英方。美国方面的态度一直在摇摆,试图掩盖什么。我国声明发表后,美国国务院立即声明这是荒谬的。美联社通过采访乘坐“克什米尔公主号”由孟买到香港的意大利和印度商人,企图证明飞机在孟买已发生故障,但均被印度航空公司否认。

12日清晨,我外交部欧非司副司长张越即约见英国驻我国代办杜维廉,要求港英当局迅速调查,破获此案。但是从当时的谈话记录可以看出,杜维廉对我方的要求抵触很大,反复强调,你们现在就判断这个飞机失事属于人为破坏,没有证据,为时太早。

4月26日,我外交部部长助理何伟召见杜维廉,敦促对方抓紧破案。但英国方面仍然采取抵触、拖延的态度,一再表示没有证据,并要求我方把掌握的情报提供给他们。事实上,英国方面根本无心破案,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刺探我方的情报工作。

“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后,周恩来十分悲恸。4月12日凌晨,他复信邓颖超:“来信收阅,感你的好意和净言。现将来信捎回,免得失落。有这一次教训,我当更加谨慎,更加努力。文仗如武仗,不能无危险,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一切当从多方面考虑,经过集体商决后行。”

4月14日,周恩来率领中国代表团乘包租的另一家印度飞机“空中霸王号”从昆明飞往仰光。一出国境,缅甸政府就派来两架战斗机护航。在仰光会晤缅甸总理吴努以及途经仰光的印度总理尼赫鲁、埃及总统纳赛尔、阿富汗副首相纳伊姆汗、越南领导人范文同后,于4月17日抵达印尼的万隆。

这次外交部公开的一份名为《关于“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破坏案的警察调查综合报告》的档案,是关于“克什米尔公主号”最重要的档案。

1955年9月2日,新任英国驻华代办欧念儒当面将《关于“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破坏案的警察调查综合报告》递交给中国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报告详细披露了香港警方事后调查的详细过程。

“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失事以后,香港警方随即调查了68名曾接触过飞机和行李的工作人员,但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1955年5月12日,香港警方接到材料,说爆炸可能发生在一个行李箱内。5名香港航空工程公司的工作人员引起警方的特别注意。警方也两次询问主要嫌疑犯周驹,但没对他产生任何怀疑。

5月18日下午,3位中国政府代表抵达香港,并在当晚向香港警方提供了一份材料。这份材料声称,中国政府早在3月份就已获知美国和蒋介石集团的特务机关要暗算途经香港的我国代表团专机。截至4月10日,台湾特务机关虽未得到详细计划,但已积极布置暗杀活动。4月10日,中国政府向英国政府的代表提出过警告。“克什米尔公主号”失事后不久,中国政府收到确切消息,谋杀确系蒋介石在香港的特务所为。

中国政府还提供了部分4月11日到5月10日搜集的情报。这些情报直接指出:国民党“保密局”的“香港情报站”策划了这次谋杀,主谋叫赵斌成,直接指挥者是金建夫,具体执行者是地勤人员周驹。周驹使用的定时炸弹是“四川号”上叫张祖顺的海员从基隆秘密运到香港的。根据情报,香港警方搜查了周驹的住址,但他已潜逃到台湾。5月18日,香港航空公司曾向警方报告,台北办公处称有一个不知姓名的中国人潜藏在该公司5月18日上午飞往台北的航班上,他已被移交到台北移民局拘押。事后确认,此人就是周驹。

此后香港警方搜查了所有中方提供的地址,最后拘留了周驹的父亲周瑞维和同房间的周仕学。6月2日,两人被捕后供出位于庙街的电料行。警方立即对该电料行监控。6月22日,警方逮捕了经常在电料行出现的朱乐瑞和苏绢,他们承认与台湾情报部门有关,但并未供出有价值的线索。6月30日,香港警方决定搜查电料行,店中即搜出情报资料。店主关就记拒绝解释,但供出张耀灵领导的第五联络组(台湾情报机构)。7月3日,又有一名关某到电料行被捕;事后两位姓关男子的供词勾勒出周驹和谋杀案主谋之间的关系链。

原来,1955年3月份,赵斌成经张耀灵认识关就记,问关就记是否有亲友族人在机场工作,关就记说没有。于是他介绍了另一位关先生。此人推荐了他的族人周如,周如向赵斌成推荐了包括周驹在内的三位族人。

7月6日,周如被捕。他供称,主谋3月底和周驹频频接触。起初周驹不敢干,他认为破坏共产党的飞机太危险。但赵斌成开出60万港币的优厚奖金并保证周驹在台湾的安全后,周驹答应下来。6月中旬,周仕学和周瑞维都供称,周驹曾在吗啡的作用下,自述亲手在“克什米尔公主号”上安装了一枚有轻微滴答声的定时炸弹。

中国政府也积极向港英当局提供线索。7月13日和8月13日,周恩来总理两次亲自召见英国驻华代办欧念儒,把我方情报人员掌握的大量证据告诉了英方。在谈话中,周恩来直截了当地指出,制造“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坠毁事件的主犯,就是香港机场的地勤人员周驹。周恩来还具体说到,周驹在出事前有一个礼拜没上班,就是去接受使用、安装定时炸弹的训练。甚至连谁送定时炸弹给周驹、谁和周驹一同接受了训练,周恩来也一一告诉了对方。周恩来还指出,真正的主犯是美蒋特务驻香港站的站长,名叫赵斌成,又名赵建中,正是这个人收买并训练了周驹。

港英警方最后列举了7条周驹罪证的摘要,警方认为通过这些间接证据和口供,“已有一个强有力的表面上证据确凿的控告周驹的案件”。同时,警方还会继续调查以找到其他的有关证据,以确定其他同谋者的身份和下落。

台湾“保密局侦防组组长”的谷正文,2003年揭开当年台湾特务机关借“克什米尔公主号”暗杀周恩来总理阴谋的前前后后

曾担任台湾“保密局侦防组组长”的谷正文2003年初披露的内幕,我们可以看清台湾特务机关策划这一事件的前前后后。2003年3月,谷正文接受香港《凤凰周刊》的独家专访,透露出当年“克什米尔公主号”暗杀周恩来总理的台前幕后。

据谷正文回忆,在1955年万隆会议召开前,台湾情报部门获悉,周恩来将率领中国代表团包租印尼航空公司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往雅加达开会,专机将在香港进行短暂停留。在台湾情报人员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决定在香港下手,在飞机上安装炸弹,暗杀周恩来总理。具体策划者之一叫赵斌成,他曾是戴笠的得意门生;另一个是他的手下陈鸿举。两人都是台湾当局派到香港从事颠覆活动的情报人员。

为了找到一个不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人安装炸弹,他们盯上了香港机场清洁工周驹。周驹约20岁左右,除了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没有什么家累。此外,他个子瘦小,长相普通,在机场打扫卫生,不易引人注意。在60万港币的重赏下,周驹决定接下暗杀周恩来的任务。

计划拟定后,赵斌成与陈鸿举两人特地从香港赶回台湾,向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做了口头报告,毛人凤当即表不同意。但是,赵、陈两人没敢向毛人凤提起酬劳的事情,怕金额过高,遭到反对,最后,两人决定请当时有“地下局长”之称的“侦防组组长”谷正文出马。谷正文听完计划后也立刻表示赞成。在他看来,暗杀中共领导人物本来就是特务工作之一,这次计划不仅天衣无缝,可行性极高,而且还能借机向香港政府施加压力,在此之前,香港对台湾情报人员很不客气,抓到就判重刑。

当年4月10日,赵、陈二人从台湾偷渡到香港,把炸药交给了周驹。4月11日,周驹跟往常一样上班,平安地通过了安全检查。原来,台湾人员交给他的炸药叫做TNT,是一种高科技产品,一直由美国中情局提供给台湾情报网使用。这一次,为了应付机场安检,周驹特意将它做成牙膏模样,因为简易的盟洗用品是允许带人的。

通过安检后,周驹开始进行飞机的清洁工作,其中就包括来加油且做短暂停留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刚降落,印航方面的人就守在了飞机周围,严禁外人靠近飞机,机场的警卫和保安人员也严加戒备,一切多余的人都被挡在了距离飞机两百多公尺之外,但对于上机工作的机场地勤人员却没有防范,周驹神色自若地跟着一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扫扫这里,擦擦那里。周驹把伪装好的炸弹带在身上,拿着清扫工具,极力压住恐惧不安的内心向“克什米尔公主号”走去。“你手里拿的包里是什么?”一个领班不经意地问了周驹一句。“帮别人带的一包药品。”周驹回答得有点不自然。但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人的更多注意,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到底什么时候钻进行李舱装了定时炸弹,又何时失踪。

周驹顺利地登上了“克什米尔公主号”专机,他开始了例行的飞机清洁工作。他边干边四下偷偷观察,当周驹确信没有人在注意自己后,趁大家都在忙着,他迅速把那颗伪装好的定时炸弹置放在飞机右翼轮舱附近一个很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他放好炸弹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飞机,不等下班时间到,他就从一道事先剪开的铁丝网后爬出了启德机场,跳上那辆专门等着接他的小车。

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周驹其实很有心计。当初与台湾情报人员研究退路时,他提出一套逃生计划,即躲到“飞虎将军”陈纳德停在香港的民用客机内,因为这架飞机经常来往于台湾和香港之间,很方便。当天,周驹果然顺利地躲人陈纳德的民用飞机内(按:谷正文回忆的周驹逃跑时乘坐的飞机和港英警方提供的调查综合报告中所说的飞机不一致,笔者认为后者较可信),但一个意外却差点让他曝了光。原来,周驹躲进去后不久,陈纳德的飞机就从启德机场起飞了。飞机降落后,周驹的出现,把台湾“保安司令部”机场检查处的头头、一位姓赵的上校吓得半死,他还以为是个偷渡客呢,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保安司令部”。还来不及吃午饭的谷正文得知周驹提前到来后,立刻坐吉普车赶到机场接人,并将周驹安顿妥当。就在此时,台湾当局接到消息,“克什米尔公主号”没有按原定计划从香港起飞,周恩来可能没在机上。原来,刚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周总理在昆明临时改变了行程。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周恩来临时改变主意,外界对此纷纷揣测说“因为他知道台湾特务在飞机上放炸弹”。对此,谷正文颇不以为然,他认为“周恩来根本不知情,只能说他命大”。后来为什么周恩来没有登上这班致命的飞机呢?据事后了解,周恩来因为接到缅甸及印度总理的邀约,准备先赴仰光约会,再转赴万隆开会,因此,才躲过一劫。

根据谷正文的回忆,蒋介石事前并不知道保密局炸机的举动。毛人凤事后才向蒋介石做了汇报,蒋介石不仅没有生气,还觉得给大陆下马威,挫挫士气,感觉不错,还重赏了毛人凤。周驹后来也一直在台湾落户,于1993年病逝。

谷正文晚年将台湾情报部门策划的内幕曝光,自然引起台湾当局的不满。但谷正文似有悔意,他说:“从世界各国的历史来看,类似这种政治谋杀事件多得不胜枚举,事实上这已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做不做的问题”。

“克什米尔公主号”空难真相虽然大白于天下,但是由于台湾当局的包庇和港英当局的袒护,致使凶手逍遥法外,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真相大白后,港英警方立即发出拘票指控周驹阴谋杀人,要求台湾当局将

其送回香港受审,但此事被台湾当局以种种借口拖了下来,而且一直拖了很久。12月14日,台湾当局通知英国驻淡水的领事馆称:“英国与台湾之间,不存在引渡条约,港方要求引渡周的电文没有法律依据。有关方面无法办理此事。”因而正式拒绝了香港方面的要求。应该承认,虽然侦破迟缓,但港英警方为了侦破此案,在我方与印度的催促与协助下,做了许多努力。但令人遗憾和难以理解的是,港英当局不顾我国政府的一再交涉和抗议,均以“证据不足”为由,先后将全部拘留的人犯包括证据确凿的要犯先后予以无罪释放,一一驱赶到台湾了事。

在台湾保安部门严加保护下,周驹一切平安,其父在情报人员安排下,也在案情曝光前,安全偷渡来台,立刻改名换姓,在台湾定居。

而台湾媒体对于万隆会议前夕发生这种敏感问题,也一反常态,三家晚报均以不太显著的位置刊登空难的消息,《中央日报》第二天更只字未提,只到第三天才在第二版,以不到50字的内容交代了事。

中国政府对香港当局的调查结果和以上做法深表失望,再一次指出:“这一案件是经过国民党特务周密策划的一起集体谋杀事件,周驹系被收买利用的一个犯罪工具而已,港方的调查报告只指控周驹一人有犯罪事实,而认为其他主犯和要犯与案件无关,是没有根据的。尤其使我们感到惊异的是这批国民党特务中的两名凶犯,吴某和张耀灵均没有找到时,港方就匆匆宣布结案,让罪犯逍遥法外,使这一震惊世界的重大案件不了了之,这不能不令人深表遗憾。”

案件宣布“正式终结”的消息传到了海内外,舆论到处沸沸扬扬,香港百姓议论纷纷,一家报纸载文写道:“凶犯迄今一人未得惩治,却道大案已告终结,民众信乎?公理何在乎?”

“克什米尔公主号”遇难人员的遗体运到了新加坡,中国政府当即派人赴新加坡去认领。由于遗体难以辨认,征得有关各方同意后,在新加坡统一火化,将其骨灰带回北京。

中国政府对因这次空难事件中包括3位国际友人在内的一共11位遇难者授予了“参加亚非会议死难烈土”的称号,并在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土公墓举行了公葬仪式。周恩来在烈士的墓碑上亲笔题词:“为和平、独立和自由的事业而光荣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大理石的墓碑上庄重地刻写着他们的名字:中国政府代表团工作人员:石志昂、李肇基、钟步云,记者沈近图、黄梅、杜宏、李平、郝风格;越南代表团工作人员王明芳;波兰记者斯塔列茨;奥地利记者严裴德。

周恩来一直关心着这些空难烈士的家属,其关切之情令人感动。周恩来的司机、中办交通科长钟步云是位江西瑞金出来的老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事发后,周恩来很悲痛,当他见到钟的妻子高秀英时,握着她的手,痛心地说:“钟大嫂,老钟是替我牺牲的。”高秀英悲痛地说:“您能平安回来,就是全国人民的幸福。”

如今,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亚非万隆会议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为这次会议而献身的烈士我们不会忘记。他们将被亚非人民和爱好和平的世界人民铭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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