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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的力量

2004-04-29

青年作家 2004年1期
关键词:山民传教士红酒

酿酒就是一场修行,全神贯注,才能登峰造极。

花花世界,专注是空气中最稀缺的元素。对一段生活产生厌倦,本质上是不再专注了。离开城市、四处游走是很多无法专注的人的选择。这个时候,上天安排我站在了茨中教堂门口。一个教堂,出现在亚洲腹地云南高原的三江并流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在高原永恒的晴天和阳光下,还有一个传教士的墓。不可思议的,这个当地人都能讲出他故事的传教士勾起我的回忆。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迷恋教堂里的风琴和圣诞夜的唱诗班。我一直以为长大后我会成为一个牧师。但我没有专注过这个理想。是谁说过生命就是不断的放弃?放弃那些我们以为能专注的东西。

茨中教堂,就是一个专注的传教士留给世界的遗产。18世纪中叶,他从法兰西起程的时候,还很年轻,几个世纪前的人是否真的比当代人多一些信念和专注?或许,只是由于他是一个传教士,他的爱因完全奉献给上帝而显得纯粹、专一、心无旁骛。山高水长、春去秋来,一路上没有什么浪漫吧,当然,专注的信仰已是最大的浪漫。最后,他来到这连飞乌也难抵达的雪域高原。这里已经接近世界的极限了。他从一瓦一木开始,在这个红河奔涌的亚洲大峡谷中建起一座教堂,他的专注和固执不逊于移山的愚公。这是一件孤独的事,但因为专注,上主与他同在。我想真正专注的人不会孤独。

然后,他将从故乡带来的葡萄种撒播在教堂后。这不是普通的葡萄,是法兰西的骄傲,上帝的甜心,酿酒大典上的皇后Rose Honey,这个举动是历史性的,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一场生态灾难将使很多名贵的酿酒葡萄在欧洲绝种,也包括Rose Honey。云南成了Rose Honey的重生之地。这个机缘其实也源干一份专注。全世界都认为只有在所谓矜持的葡萄带能生长好葡萄。而传教士不顾这一规条在海拔1600米的高原种下葡萄,只为能酿出葡萄酒,供奉他热爱的上主。

专注催生奇迹,一切开花结果。美酒酿出来了,也成了他和当地山民沟通的完美渠道。他教山民门栽种葡萄,教山民们酿酒。直到今天,沿着法国人修建的铁路,路边世世代代居住的山民清还沿用古老的酿洒方法酿造葡萄酒。

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教堂,这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葡萄园,它令欧洲最高的瑞士海拔1200米的、萄也失去骄傲。几百年后,这片因执、信念而生长的Rose Honey酿成了风华绝代的云南红。

你或许并不赞成他的信仰,但你不能不认同他的专注。事实上所有的美酒都是专注的产物。著名的大酒庄,像慕当、白马,他们的酿酒师享有和艺术家一样的声誉,他们就是夏柰尔,就是阿玛尼,甚至就是毕加索,就是达利,只因为他们专注。甚至有人赞叹过,说男人专注的样子最为性感。然而最专注的,应属于为了信仰出家的僧侣。放弃了红尘万千诱惑,一心一意,专注在对信仰的寻觅和传播。玄奘西行,鉴真东渡,专注的力量改写历史。而修道士的专注,更表现在贡献了最完美的葡萄酒。为什么红酒的最高殿堂就是教堂?因为葡萄是人类始祖从伊甸园里带出的惟一的身外物,而葡萄酒是基督为人类赎罪流出的血。出于对上主的挚爱、传教士全身心沉浸在对酿酒技艺的探求和钻研上。这份专注投八是传教士一生的爱情,甚至胜过世界上所有海誓山盟。你听过“教堂红”和“教皇红”吗?那会是最醇香和溢满力量的生命之水。

还有香槟。这永远的快乐狂欢场面的主角,18世纪的盲眼修道士Dom Perignon酿成,酒中泛起的气泡令他欣喜若狂——“我是在喝天上的星星啊!”因为专注,最漆黑的世界首先涌起黄金般璀璨的泡沫,最深重的苦难也酿成了最神采飞扬的欢乐颂。

这是一个已经很少专注但迷恋着美酒的城市人在茨中教堂前的顿悟。而在教堂附近的旷野里,我又遇见了更意味深长的一片老树葡萄林。这些也许就是传教士亲手栽下的老树葡萄,让你仿佛置身百年孤独的魔幻世界,被专注的力量深深震撼。在云南红酒庄,也是这样,那些传说中才有的上百年的老树葡萄几千株站在你的面前,而三四十年的老树葡萄更是随处可见。穿过林子,沿着越来越清晰的红酒香,走到云南红酒窖。进去之前,忽然迟疑了。酒窖其实也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一切在黑暗和寂寞中不休不眠地进行,包括酿酒师的那份专注。没有专注,你能忍受这黑暗和寂静吗?

世上所有的奇迹都由专注的心灵创造。专注产生信念,信念滋生勇气,勇气伴随责任,而这些铂金品质,造就了一个男人以至一个世界的高度。

这就是一瓶红酒中的专注哲学。管它世界天花乱坠,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有一份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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