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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做人

2004-04-29徐卫初余春玲

上海采风月刊 2004年11期
关键词:儿子老师孩子

徐卫初 余春玲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地道的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一切外在和内在,但是现在我们却在美国做人。当我们用充满“中国特色”的心情和态度在美国做人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充满了“矛盾”和“冲突”,这些固然常常令人惊讶、尴尬甚至无奈,但是我们却并不因此而难堪和痛苦,因为正由于我们亲临了两种文化汇聚,我们才有资格进行比较和鉴别,由此知道我们应该坚持什么,应该学习什么。

大人遭遇:

“蒙古斑”惹祸

小儿滨滨出生在美国印第安那州,刚出生时,屁股上、后背上有许多大块的“青”。当时,我们为他选了一个对亚洲孩子很有经验的儿科医生。医生解释说,这叫“蒙古斑”,在亚洲孩子中很常见,长大了自然会消失。实际上我在国内多多少少也听说过,经他一解释,也就更放心了。因为是剖腹产,在医院住了四天才回家(正常生产在医院只住一天,每天的花费约10000美元,保险公司付大头)。后来回国探亲,就把孩子留在老家交父母照看,直到今年5月下旬接来美国。

6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太太带着儿子去游泳,我们将游泳证交给了救生员(在美国,公共游泳场所都必须有救生员方可对外开放),游泳证上有我们的姓名、地址。我们带着儿子,在游泳池里高高兴兴地玩了约一个小时就回家。故事到此才刚刚开了个头。

回到家里,太太忙于做晚饭,我带着儿子玩。大约半个小时后,听到敲门声,我们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里有来客一般都是先电话联系,而且我们住的地方大门还上了锁,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我太太打开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美国人。我太太问:“有什么事吗?”男的说:“你有个儿子吗?”说话间,我已来到门边,答道“是的”。那人接着说:“我们是社会服务部门的(政府机构),接到电话,说你们的儿子被虐待,我们特来调查此事,可以进来吗?”我们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让进门内。坐下身后,他说:“你们下午带孩子去游泳,我们接到报告,说你们儿子身上有许多青紫块,可能是受到虐待,所以我们来此调查。”听到这,我的心怦怦直跳,因为这个部门是政府机构,设有免费举报电话,举报人可匿名。如举报属实,他们有权把虐待的孩子或妇女带走。网上报道不久前发生过个中国人因为拒绝让社会服务部门的人带走孩子,与警察发生冲突,而被警察开枪打死的事。虽说我们没有虐待孩子,但还是很紧张,怕万一解释不清,他们将孩子带走,我们就只能到法庭上去申辩自己的清白。但那将要花相当的时间、精力,对孩子的心理也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谨慎地对待他们。

他们要求查看孩子的身体,我们将儿子带到他们面前,看到儿子身上的“青”时,我们就解释说是生下来就有的,美国医生称之为“蒙古斑”。他们看了也不像是被打的“青紫”的伤,但因为美国的婴孩身上是没有的,他们还是将信将疑;看到我们的孩子很快乐,不像受到虐待,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表示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他们要了儿子出生医院的名字、电话和儿科医生的电话,说两个星期内给我们答复,让我们放心。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因为儿科医生前年已经退休,如果找不到证人,我们如何说得清?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是在焦虑和期盼中度过的。我打电话给朋友,朋友都让我别担心;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说如果真的没打孩子,就不要担心。直到十天后,收到该社会服务部门寄来的公函,说经过调查,没有证据显示我们虐待孩子云云,我们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在美国抓小偷

美国几乎每个家庭甚至每个人都有银行账号,日常开销付账单以个人支票、信用卡为主,所以,平常身上一般没有多少现金,家里也不存放多少现金。有些人家常常连门也不锁,因为大件搬不走,现金又没有。印象中,美国有抢包的、抢银行的,小偷却很少。但也有例外。

那是我们刚到美国不久发生的事。当时我在普渡大学(Purdue UniveFsity)做博士后研究,和我同办公室的是一位来自台湾的女博士。这天下午,我和这位女生正在实验室做实验。从我做实验的地方,可以看到进入实验室和办公室的人,但从外面进来的人却不易看见我,因实验台上有许多仪器、架子遮着。有一个男子,比我高出大半头,穿着棉袄,从实验室的门进入,拐到我们办公室的门口向里张望,很快又出去了。因为接近期末考试,常有学生来找TA(Teacher's assistant,助教)答疑,我也没介意。过了大约5分钟,他又来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又走了,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一般学生找TA找不到,都会进实验室来找或问。又过了2分钟,他又回来了,并进入我们的办公室。当时办公室没人,我觉得应该过去看看,我到了办公室门口,见他正在掏我同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便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就往外冲。我堵住办公室的门,质问他“你为什么翻我同事的口袋?”他说:“让我走”,并使劲往外挣扎。我一只手(此时我才发现,我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实验用的圆底玻璃瓶)抓住他的衣服,但还是被他挣扎到了门口,眼看就要逃掉,我突然一松手,他打了—个踉跄,我猛冲上去,从后面用手臂锁住了他的脖颈。这时,我的这位同事也被惊动,过来帮忙。她虽是一个弱小女子,可听到有小偷,就跑过来死死拽住小偷的衣服。听到这边吵嚷,隔壁实验室的一个中国男生也过来帮忙,抓住小偷的一只手臂。挣扎中,小偷突然拿起我手里实验瓶中的玻璃滴管,在自己脑门上猛地划了一下,血流出来了,沾在他的衣服和地上。他说:“你们伤了我,快让我走。”可我们还是不松手。

这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打911报了警,可没有一个美国人帮我们。有一搞核医学的教授,与我们同在三楼,也过来了,他让我们先放开小偷。我们一松手,小偷拔腿就跑,我们叫他站住,他哪里肯听,因为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眼看小偷快要溜掉了,我忍不住又追过去,这时教授也跟了上去,就这样,我们尾随小偷从三楼到一楼,小偷快出大楼时,被及时赶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警察稍问了一下情况,就让一个警察看住他,叫救护车送他上医院检查。并让我写一份说明,描述事情经过,同时告诉我,这个人喝醉了,以前曾和警察打过交道,可能会被关上一阵子。又提醒我,以后碰到有人在偷、在抢,只管记住其相貌特征,打电话报警,不要去抓,以免伤着自己。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抓小偷时,动手帮我的只有中国学生。也明白了为什么美国教授眼看小偷逃跑,不让我去抓,这与我在小学、中学乃至大学受到的教育是多么的不同啊!当时我真有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可事后,还是有在场的美国学生对我的同事说,那是他一生中最激动的一天,亲眼见到有人敢抓小偷,真棒!看来,美国的老百姓并不是不需要“打虎”的,只是担心“老虎”太凶,“打虎不成反被虎吃”。

自己动手画“鬼”

儿子刚到美国那会,既喜欢这里的优美环境,却又害怕与金发碧眼的小洋人交流,原因很简单,既有长相上的差异,又有语言上的障碍。一天放学回家,他拿出一张画给我看。他说:“妈妈,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我?”天哪,吓我一大跳,这哪是人,分明是鬼,说得确切点,这是一堆白骨。“小鬼,你为什么画这个?”老师让画的。“我不信,我相信中国所有做父母的都不会相信。孩子的坚持诱发我要去学校看个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到了学校,踏进我儿子上课的教室,这算什么呀!墙上四壁挂满了白骨图,数了一下共有19幅,班上共18个学生,加上老师19人。“妈妈,你看,这张是我。”儿子指着墙角边的几乎与他个头差不多大的一张画对我说。画上还注着我儿子的英文名——Allen Xu。

这19张画仔细看都不同,属印刷体,都像是医学院教学用的尸体解剖图。为什么要孩子欣赏这些呢?老师进来了,已有白发的班主任告诉我说,这是她上“勇敢课”的教具。她解释说,西方的小学很重视基本行为训练,与中国教育相比,这种训练建立在主动出击上,像攻势足球一般,不仅仅满足于灌输或让孩子背颂“几要几不要”,而是让他从小去体会或实验。

很奇怪,小时候孩子闹,家长就吓唬:狼来了,老虎来了,或鬼来了,胆小的孩子立即被镇住。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在美国作个调查,看看那些与墙上同名同姓的“鬼”抚摸、拥抱过的当地孩子到底有多少人不怕鬼。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有一天晚上电影散场后,我与儿子在往家赶的路上,我问他,天这么黑,怕不怕鬼?他很有学究气地告诉我,没有鬼,人死了只留下尸骨。

老师请来社会工作者为学生讲如何在紧急情况下救护自己,躲避生命危险,消防队员问学生如看见着火怎么办?当地出生的孩子,包括当地出生的亚裔孩子的回答几乎与指导者一致——丢弃所有的东西,撤离灾区,有条件的赶紧报告家长或当地消防队。我们中国去的孩子此时可威风了,已会讲几句英文的黑头发提出了挑战:“我们老师说的抢救国家财产要紧。”“我们要向黄继光、董存瑞学习。”这下子热闹了,有人问黄继光、董存瑞是谁?谁都有道理,我们从小崇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英雄气慨;而西方强调的是人的生命最重要。这是由勇敢引发出的联想,恐怕一下子很难断定答案。

不知怎的,教室里挂的那些图一直引起我的思索。不见得要去学人家尸骨挂满教室的做法,但多一点行为上的实践对孩子今后的身心健康一定大有好处。

美国老师“放羊”

孩子5岁时,我把他送到附近一所大学美术学院办的绘画班学习。可谁也想不到,儿子才去了5次就不想去了。

儿子说:“教师根本不教绘画,一点都不教!每次都是给一个题目,就让我们自己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爱怎么画就怎么画,教师一点不管。画完了就知道一个劲地说‘Good,Good!好什么好?!那些美国小孩的画,根本就是一塌糊涂!”

说得多了,引起我的注意。一天,我进去一看,儿子一脸无所适从、无可奈何的神情。天啊,其他孩子有站着画的,有跪着画的,也有趴着画的,说“八仙过海”一点不为过。“八仙”们笔下所绘,更是不敢恭维:不成比例、不讲布局、不管结构、无方圆没规矩,甚至连基本笔法都没有。老师哪里是在教绘画,简直是在“放羊”!

每次儿子画完画都要问:“像不像?”我发现,美国孩子在画完画后,是从来不问“像不像”的,只问“好不好”?

我们可以来深究一下“像不像”的问题。美国孩子学绘画,老师往往不设样板、不立模式,让孩子从现实生活到内心想像的过程中自由“构图”。因此,美国孩子画完画后,只问“好不好”,不问“像不像”。回答“像不像”的问题,是指“复印”得如何;回答“好不好”的问题则是指“创造”得如何。绘画是一种技能,是一种可以被创造利用的技能,也可以是一种扼杀创造、重复他人的技能。技能是可以由老师传授的,但创造性是无法教出来的。许多中国孩子具有很高的“COPY”能力,但欠缺基本的创造力。

如今儿子已升入高二,最近刚刚结束了一次数学期中考试,主要内容是对数方程。在英语中,log可以是数学中的对数,也可以是原木、木材的意思。答完试题,儿子在试卷上画了一只很善于咬原木的河狸,手中拿着一块木头,说“logs are fun!”(木头真有趣味!)数学考试本身他得了100分,老师又给试卷上的画“原木和河狸”加了0.2分,一共是100.2分。0.5分以下是不算分的,儿子并没有因为在试卷上画这幅图而多得了数学分。然而这个0.2分却表达了老师对学生的数理逻辑、形象思维和自信心的充分肯定。有时我想,要是这事发生在中国,这孩子会受到何种礼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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