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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背后

2004-04-29秦素衣

幸福 2004年11期
关键词:黄生流利法语

秦素衣

见到芝蝶第一眼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这个女子,长得如此像我的女友玛姬,个子一样高,脸上所有五官全像,不同的是,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经理,穿职业装,脸上淡淡的妆,头发梳得很光鲜,而我的女友玛姬是一个挑染着酒红色头发、每天画极浓妆去迪厅里领舞的女子。

我就是在迪厅里认识她的,那时她正摆着小腰疯狂地摇着头,我怀疑她吃了摇头丸,但后来知道她没有。这是她的工作,不摇不行。

看到玛姬的第一眼我就掉了下去,像一个溺水的人,再也没有上来。

她妖妖地看着我,我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低低地说:不如,做我的女友吧?她不说话,只是笑,花枝乱颤的。如此这般,我去迪厅的第三个晚上,我喝了七瓶啤酒,然后,吻了她。

玛姬就这样成了我的女友。她是个重庆女子,一个人跑到上海滩来闯荡,学历惨了点,只上到高二,但我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她,朝九晚五的生活习惯了之后,男人,是要找一点迷醉的。

和我在一起,她说着极浓的重庆话,吃着飘浮着一层红油辣椒的辣婆婆水煮鱼。我说爱她的时候她就花枝乱颤地笑,说,千万别,我才19。她的确年轻,看起来像还没有长开的花,我才不管,搂过来就要亲,那时,她打着我,越是被拒绝,越是诱惑着。她停下来问:黄生,你真的爱我吗?我说当然爱。

但看到芝蝶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我是给公司买她们“蓝月亮”的房子时认识的她,她正用英语和一个外国人交流着,非常纯正的英语,我六岁学英语,亦不如她说得好。

有什么事吗?她走过来。我用英语说,小姐,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她看着我,微笑,是你的女朋友吗?说着转过身欲走。

她以为我是哪种男人?为了追求她来骗她的?我解释着,不,不,我只说你们相似到可怕,如果不是衣服不同,几乎让我分不出来了,我都怀疑你是她姐姐。

不。我是独生女,父母都在英国,我也准备过去呢。

直到她陪外国人出去了,我还一直愣在那里。

晚上,去迪厅里找玛姬,她正疯狂地跳着,穿着露脐装,我忽然想起芝蝶来,一口流利的英语,穿几千块一套的衣服,同样的美貌如花,为什么会差得这么远?玛姬冲我挥动着手,黄生,来,和我一起跳舞。

快凌晨的时候我和玛姬在街上跑着,忽然我拉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玛姬,你是独生女吗?

不是啊,怎么啦?她没心没肺地说着。有个姐姐?我追问着。

哪里,倒是有个小弟,非常不听话,像我一样,十五岁就吸烟,还和人打架,我们都太像我父亲,我父亲酗酒打女人,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不变成女流氓就不错了。

我黯然。

几天之后,拨电话给那个叫芝蝶的女子。

芝蝶经理,我十分道貌岸然地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商量一下房子的价钱。其实那时房子价钱基本上定下了,但我想总得有个理由让自己和她在一起吃个饭。

约在了金茂大厦,这么有档次的地方,从来没有带玛姬出来过,带她去吃的最好的一次是在淮海路上,她贪婪地吃着辣椒,吃相不雅,而且肆无忌惮。

这次的芝蝶更美丽,穿了极高贵的那种晚装,黑色,薄施了粉黛,绝对没有玛姬的惊艳,但看起来比她有味道。我伸出手去为她挪开椅子,这些,我对玛姬没有做过。

我们依旧用英语交谈着,十分流利,十分地道,和金茂大厦的气氛十分相配。

偶尔间,我说了一句法语。因为上大学时选修过法语。

没想到,她笑着接了过去,虽然没有英语流利,但用法语交谈着,点着蜡烛吃着西餐,看着对面那么高贵的人,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个这样的女友。

伸出手去,我请她跳舞。

显然,她跳舞要稍微逊色于我,因为在我怀中的她,有些僵硬。

跳舞的刹那,忽然想起女友玛姬,此刻她亦在疯狂地跳着吧。

回去的时候给玛姬打电话,内心,稍稍有些不安的。

不一会,接到芝蝶的电话,这次,她用极好听的法文和我说晚安,声音优雅,完全没有玛姬重庆话那么难听。收线的时候,她说,bye。非常性感的几个音节,我心里动了一下,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接连几天没有去找玛姬,她打电话来,风风火火地问,怎么不来啊?我每晚都等你呢。

我说自己头疼,我听不惯震耳欲聋的音乐,其实我是想着一个女子。两张几乎一样的面孔,为什么会差那么多?

玛姬进来找我时,我正在拨着芝蝶的电话。

虽然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觉得尴尬,我笑笑,请座。她过来,很野蛮地拍我肩:啥时子这样子客气了?今天我生日,你陪我。说着她上来就亲我,好吗?人家二十岁了啊。

好吧好吧。我关了手机,怕芝蝶的电话打进来,开了车带她去重庆酒家,要了几个菜与她喝酒,忽然,她在我面前落下泪来:黄生,人家要的是玫瑰花嘛。

我解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其实是不想买给她的,假如芝蝶过生日,我会买的,那么高贵优雅的女子最配那种红色丝绒玫瑰。

慢慢地她喝多了,玛姬妆乱了,酒红的头发一绺绺垂下来,露背装让我感觉极不自在,她看着我:黄生,你真的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

还是,曾经爱过?现在不爱了?

我真的没法回答。曾经,我一时迷惑,喜欢这样放肆的女子,但她不是属于我的,她高中不曾毕业,有那样的家庭,还有,她那样的职业,吸烟、喝酒,这样的女子,我无法与父母交待的。我的父母,是北京一所大学的教授,他们要的,是芝蝶那样的女孩子。

玛姬真的喝多了,不停地傻笑着,你爱不爱我?

我让服务生带她去卫生间,然后开了手机把电话打给芝蝶,说不清为什么,我想把电话打给她,越是和玛姬在一起,越是想念,我爱上了这个高雅迷人的女子,单是她那一口迷人的法语就让人魂牵梦萦。

但她关了手机。

玛姬回来了,抢过我的手机,我要看看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那上面显示着我的记录,已拨电话是芝蝶。

芝蝶是谁?

我的一个客户。我解释着。

嘻嘻,她笑着,我也是你的一个客户。

你醉了。我说,以后,女孩子不要喝这么多酒。

那是因为,我没有找到爱情,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再没有酒会是很悲哀的事情,来来,让我们干一杯,从今以后,再也不纠缠你,就当做,我们从来不曾认识过。

她唇边浮着寂寞的微笑,那一刻,忽然心里疼起来,我是在意她的,但是,她为什么只是一个没有读完高中的女子?为什么只长了一张美人的皮?我们谈的是小谢和王菲的恋情,她嘴里张口就是周杰伦,为什么不能说说恩雅或者猫王?

对不起。我说,也许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

她眼里已经全是泪光了。为什么?当你吻我的时候,难道也觉得不合适吗?

我无言以对。

就这样,我和玛姬黯然分手,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却长着和玛姬一样美丽的脸。

约芝蝶出来吃饭听歌剧的时候,常常会感觉到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很冷静地看着我,依旧说着流利的英语。我用法语向她示爱,那天外滩上风很大,她拒绝了我,以很优雅的姿势。

为什么?

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说过你有女友。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只爱你。我很诚恳地说。

你说我们长得很像?

是。我说,非常像,看到你,常常让我想起她来,常常会,不过,她只是一个迪厅的领舞小姐,我们之间,不合适。

她不动声色地笑着,我们之间,亦不合适。

这是句多么绝望的话,想起玛姬曾有过的绝望眼神,忽然觉得自己曾多么残酷。

我们握手,然后分别。这次,流泪的是我,为了芝蝶,我失去了玛姬。

离开外滩,一个人路过玛姬的迪厅,我进去,是另一个女孩子在跳。

我问她,玛姬呢?

她笑着,她辞职了,再也不在这里了。

我打玛姬的电话,她接了,花枝乱颤地笑着,黄生,你这个男人真是傻,本来,本来你可以得到爱情,但送到了你门口你却拒绝了。

我感觉她说话鬼魅,让人浑身发凉,我像《聊斋》中的书生,被一个女鬼暗算了一样,我刚要说什么,就听她在那边用英语和我说起话来,之后是法语,我的头嗡就大了。

天啊,这怎么可能?

芝蝶和玛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她鬼魅地笑着:人啊,有时候就看中的是一张画皮,那王生从来不知道,真正爱他的人是吃了他那口痰的妻啊。男人太让我失望了,我不过换了件衣服换了个头型换了种语气说话,却让所有男人败在我的手上,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我的爱情?

我记起,是的,和芝蝶在一起我打玛姬的电话从来不通,和玛姬在一起时亦没有打通过芝蝶的电话,而且她们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那么,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问她,她嫣然一笑,这,还重要吗?

从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芝蝶,或者说,玛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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