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谁在西藏见过阿慕
2004-04-29拒绝
拒 绝
阿慕向蓝妮借爱情一份,借期一生,下世偿还。原来,阿慕不仅打算爱我一生,还准备预订我下一世的爱情。我的眼泪非常庸俗地落下来。
一群艺术家朋友
通过黑妹,我认识了一群艺术家朋友,他们中有写剧本的、有作曲的、有跳舞的,还有画画的。他们用各种方式提醒我——我从前的16年教育算是白费了,我白痴到了极点,甚至比不上那个固定在地下通道摊着一张白纸要钱的小姑娘,人家不仅会拉二胡还会吹笛子。
为了提高我的艺术修养,帮助我脱盲,艺术家朋友决定带我去看一个画展,据说其中有堪称绝世的佳作。
一进展厅,有人就远远指着一幅画说,肯定是阿慕画的!有人反对。于是他们就赌晚上的啤酒,说在场的人都去,不得缺席,对于这类渔翁得利的事我当然乐此不疲,乐此不疲的人当然不止我一个。
说是的人说,阿慕的偶像是毕加索,你们看那色调,多么毕加索啊。
说话的人转过头来问我,蓝妮,毕加索你知道吧。
我说当然知道了,就是那个为了争女人被人乱剑砍死的老外。
我的后脑勺当下被黑妹击中,狗头,那是普希金!况且人家用的是枪,哪是什么剑,你以为是天龙八部啊?拜托,不懂别装懂好不好?!
我再不敢吭声,我担心我可怜的脑髓总有一天会被他们彻底拍散。
走近,那幅画下面明确地写着画者的名字:代慕。
分手的时候大家说好晚上在“风箱”酒吧聚喝,那里是他们的集散地。
长头发阿慕
我和黑妹去晚了,都怪黑妹,出门的时候才想起要换条低腰的牛仔裤,说那样更性感,可以把她的小蛮腰假装若无其事地露那么一点点出来。
去的时候,艺术家朋友们已经到齐了,他们罚我和黑妹的酒。黑妹很豪爽就干了一大杯,我分了好几口都没把一杯喝完。他们全看着我,大声喊着,干了干了!我的脸滚烫,不光是酒精的缘故,我从来不习惯被万众瞩目。我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完全陌生的眼睛,它们看着我,直白而隐讳。
终于喝完,艺术家朋友指着那双亮眼睛对我和黑妹说,他就是这顿酒的始作俑者,阿慕。
阿慕起身微笑,我看见了他舞动的长发。我认识好几个长头发的男孩子,可是我觉得他们的头发都没有阿慕的好看。阿慕的头发像流星的光束,在我眼前很灿烂地划过。
有人敲门
有天上午我还在床上就有人敲门了,我跳起来透过门上的孔看见两张熟悉的脸,一张叫黑妹,一张叫阿慕。
我很开心,忽拉一下就把门打开了。
阿慕站在黑妹后面,歪着头看我,一脸的纯洁与无辜。
进了门,黑妹说,从今天起,阿慕就交给你了。说完她把阿慕往我面前一推。阿慕手里拖着一个小箱子,箱子上有一个很旧很旧的画板。
我不明白黑妹的意思。黑妹又来拍我的后脑勺,狗头,阿慕在你这儿借住一阵子。你知道我们当中就你住得宽敞。说完黑妹无奈地摊开双手。
先不说借住的事,我这也叫宽敞?不过是多了一个5平米的小过道而已。
黑妹指着我们站的小过道,就在这儿给阿慕铺个床吧。
我假装犹豫着,黑妹脸一沉把我拉到一旁咬我耳朵,你那天晚上扯着阿慕一个劲唱“明天我要嫁给你啦”,人家阿慕可是当了真的。
啊!?我有那么花痴吗?
黑妹走了,阿慕满含歉意地说,等我的画卖出去,重新租了房就搬走。
我很大度地说,没事没事,你住好了。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我们在一起了
那天,我一睁眼就看见了距我三步之遥的阿慕。他站在那个旧旧的画板后面,正干着什么。
我尖叫。阿慕抬起他漂亮的头颅,无辜地看我。
我说你怎么可以私闯我的卧室?怎么可以偷看我睡觉?
阿慕一脸纯净,你没关门,我路过,我发现你睡觉的样子很美,所以我想把你画下来。我的行为绝对与情色无关,要知道艺术是超越情色的。
一提到艺术我就噤了声。我说可是我现在不想睡了,不睡觉的我是不是很难看?
阿慕认真地说,不,任何状态下的你都很美。真的。
我突然很感激阿慕,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我如此的肯定。我是一个虚荣的女孩,我喜欢听到别人的夸奖,特别是……我喜欢的男人。
如果一个男人连你睡觉都看过了,是不是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
一个月后,阿慕的床拆了,我们一起睡在我那张1.5米乘2米的床上,有点窄,但也窄不过路过过道的时候必须从床上爬过去。
与艺术无关的爱情
我恋爱了,这种感觉和过去有点不同,当然这绝对与艺术无关,如果阿慕什么都不是,仅仅是个男人,我同样会喜欢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嘛,喜欢就喜欢,为什么非要问为什么呢?但我还是不打算告诉黑妹他们,我怕谁会说我配不上阿慕,我表面坚强,其实骨子里满是怯弱。
阿慕给我讲了许多有关美术方面的知识,比如毕加索早期和后期的用色特点,达·芬奇的素食主义等等。我发现当艺术作为一门学科的时候,它让我倍感生涩,可是当艺术掺进了爱情,就变得相当旖旎了。
阿慕搂着我看他的画集,非印刷品,是自己拍成照片放在影集里的那种。我下了四个字的结论——惊为天人。
我上班的时候阿慕就在家作画,回来总能看见零星漂亮的颜料散落在地上,床单上。我的家从此多彩起来了。这种感觉真好。
我拉着阿慕去逛我喜欢的服装店,带他去吃我热衷的食品,还让他和我一道去江边吹风,什么也不做,只是吹吹风,唱唱歌……我发现这所有的一切由两个人来完成非常美妙。
有时我们会在超市买一些半成品的菜回来,加一把火就成了自己的主妇菜。我炒菜的时候,阿慕就在旁边作画,他打算画一组蓝妮系列。
两个人的忧伤
冬天,阿慕把自己裹在一件军大衣里,眼里满是忧郁,妮子,帮帮我。
阿慕已经很久没有画出充满灵性的画了,我每天回家,只看见满地的纸团和乱七八糟的油彩。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我的错。我去问黑妹,黑妹坏坏地笑,她说那你就给他爱情吧。给他加点油。
我一急就说,我已经给了。
黑妹大叫,这么说,你已经把阿慕给做了?
我不高兴了,我觉得黑妹说话太难听,她还说,那绝对是你的错,一个艺术家被你的庸俗给同化了。黑妹啧啧叹息,真可惜,真是可惜啊。
可是我该怎么办?
伤感的艺术节
艺术节开幕了,阿慕租了个小摊,把他的作品全都摆了出来,包括为数不多的几幅《蓝妮系列》。
艺术节闭幕的时候,阿慕的画一张没少。
路灯照着我们往回走。我跑到前面去,我说我踩着你影子了,你今天晚上要做噩梦。
他笑了笑。
我说哎呀,你看月亮的臂弯里有一颗星星,它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他只是笑了笑。
夜里,阿慕睡得很安稳。我早上上班的时候,阿慕还睡着,面容沉静,而我的心却浸满了忧伤。
下午回来,枕头上放着一沓纸。阿慕走了……
这是一沓借据。真没想到,阿慕会认真地记下每一笔我给他的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还,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关于树子
既然阿慕留下了借据,那么他肯定会回来,所以,我决定等。
我等了很久,等得都快忘记了自己,阿慕仍然杳无音信,于是我去“风箱”找他。
他们说,你找阿慕?你找他干吗?他去西藏了。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说,不知道,也许明天,不回来也不一定。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问,他一个人吗?
他们说,和树子。
树子我知道,一个吹萨克斯的女孩,满头银亮的白发,染的,不是有病。
我说,他怎么和树子在一起?!
他们奇怪地看着我,难道你觉得他应该和你在一起吗?说完他们很大声地笑,我突然觉得他们很讨厌。
一张借据
夏天,我终于想通了——其实我并不适合阿慕,或者说他不适合我。就像黑妹说的那样,我活得太过庸俗,我的生活就是吃喝拉撒睡,可是阿慕他们不一样,所以他和树子去了西藏,在那里,他可以画出仙境一样的画,她可以吹出天籁一般的曲子。就这么简单。
我准备搬家,不给自己继续犯错的机会。我花了一整天时间来收拾这间“宽敞”的小屋,该扔的一概扔掉,比如我不喜欢的衣服和鞋,该留下的一并带走,比如阿慕的画稿和用残的颜料。
上午10点,我坐在地板上烧那沓借据,火苗温柔而炽烈。我伸出双掌对着床前的阳光做阿慕教我的孔雀手影。床角旮旯有个纸团,和以往被他揉了扔掉又被我展开的废弃画稿一个样。
我用衣架把它拨弄出来,展开,上面是一些用蓝色油彩写的字:
阿慕向蓝妮借爱情一份,借期一生,下世偿还。
原来,阿慕不仅打算爱我一生,还准备预订我下一世的爱情。
我的眼泪非常庸俗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