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声音
2004-04-29海英
海 英
清晨时分,阳光明媚。屋子里已经光亮起来,照在我的床榻上,一切如此安详,熟睡的我更难以苏醒。
忽然,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劣质的扬声器发出来的。却触动了我内心的记忆,愈见明显的吆喝声荡响起来:“补——锅——
“新一年,旧一年,
补一补,又三年。
“大锅,小锅,
“补的统统是铁锅……。”
吆喝声引发我的許多联想,补祸固然凭一技之长。一只鼓风机,一只锅炉,一些铁屑和煤炭,以及不多的器具。来到村子里,在某个深巷中的十字路口停下。升了火,一个补锅匠摇起鼓风机,把锅里的火烧得比过年时各家自制的烟花还要好看得多。小孩拥来围观,挤得水泄不通。另一个用铁锤使劲敲着锣,“当……”,随即大声吆喝:“补——锅——,新一年,旧一年;补一补,又三年。”嗓门大得让村娃们掩耳相觑,像听不懂京剧的人听到老生一阵透不过气的“蝉鸣”后的感受。不一会儿,有破锅的人家互相约着,用头顶着黑漆漆的铁锅前来修补。当地有句俗话讲:“人怕三漏:屋漏、锅漏、裆漏。”锅漏比裆漏更加羞,人们当然相约,并且用锅盖了头脸。
轮到谁家补锅了,那是一件十分关键的事。主人家鼓着两眼盯着铁匠的手,叮嘱他千万要小心。有时,铁匠随手拎起一把铁锤,使劲一敲,一口半新的铁锅底原本针眼大小的漏洞顿时如小指头一般。那主人家“妈呀”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夹七夹八的骂声。补锅匠笑开了,“怕疼就不牢。”周围的人也笑了。因为锅底的漏洞大了,大家彼此有伴。另一家的锅底大得吓人,补锅匠不慌不忙,将手伸进那洞里,主人家却讥笑他:“手是补不住的,也经不住火烧。”人们笑了。补锅匠低头,四下翻找,从包里翻出一块铁,用手比划着。末了,对主人家说:“我给你一巴掌”顿了又说:“大的铁块补上。”
围观男女老少的笑声炸开了。
补锅匠在村子里呆了两三天就离开了,到另外一个村子。他们就这样一村又一村地辗转。很少有相同的面孔出现。走了一批,在人们的期待中,又有一批到来。有时三个月,有时一年半载。人们的期待在时间里积累,期待因此而具有更深的内涵。
事实上,补锅匠到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人们的期待也因为久远而成了记忆。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明了,喇叭里反复传来“收废铁、废铜、废纸、破电器……统统拿来卖。”母亲在厨房念叨着什么,过了会儿走来敲门:“小海,起床啦!替我把那几口破锅拿去卖了,搁在这儿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