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北京的枪手
2004-04-29温亚军
温亚军
一
林文祖第一次见导演麦克,就把李小文带上了。那时,李小文刚从山西来北京没多长时间,林文祖想让李小文也开开眼界。
这次见麦导,是林文祖的同学张直带着去的。张直是林文祖在艺术学院时的同学,这个艺术学院开设了写作课,专门培养搞写作的人,已经培养了不少当红的名家,不然,林文祖也不会慕名来上学了。如果不上这个自费的写作课,也就认识不了张直,张直在他们的同学中,算是清醒最早的,知道写小说写不出什么名堂,很快就触了“电”,突然间就不再谈论他的小说设想了,嘴上时常挂上了他的那个“本子”(电视剧本)又被谁谁看上了,正在和他谈价格,准备签约呢。林文祖其实很看不起张直,不管怎么说,林文祖的小说写出来,在省级以上的刊物还能发表几篇,张直写了快一麻袋的小说,只发表过几篇小小说,还是在地区级的杂志上,连一篇正经的短篇都没有发表过。但人家张直现在腋下始终夹着一只真皮包,里面装着足够的现金和各种高档的通信工具,还有美国进口的避孕套。就凭这点,能发表小说的林文祖就不能和写电视剧的张直比了。终究抵不住金钱的诱惑,林文祖低下了小说家的头颅,很讨好地对张直说,以后有写电视剧的活,也把他拉进去,让他也触触电。张直满口答应了,林文祖没想到张直这么爽快,便停下了手中正在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到处借电视剧本看着,想先熟悉一下,几个剧本看完了,也没见张直给他介绍这方面的活,他又不好再问,在对张直基本上失望之后,张直却把他带来了。
林文祖还是第一次见导演,对导演很敬畏,见了这个导演麦克,看到他满脸大胡子,又梳个小辫子,名字还像个外国人,林文祖连话都不敢多说,只听着麦克导演一个人说了。麦导看上去挺随和的,没有一点导演的架子。当然导演是个什么架子,林文祖不知道,只是想象着导演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把傲气十足的大牌明星摆布得挺像一回事,应该有点架子的。麦导以前导过的电视剧,张直在路上给林文祖介绍过,但张直没有看过,也不好随便恭维,就听麦导一个劲儿地说他自己的片子,麦导说自己的片子时,还很谦虚,但说到片子的结果时,却总说自己拍的片子都得了大奖。这时,张直还接过来说,麦导一般轻易不拍片,拍了的都是冲着大奖去的。林文祖听着,心想麦导好像拍片子前都是把奖评好了,才动手拍的。林文祖望了望小文,对麦导他更加崇敬了。
在他们谈话的这期间,麦导的手机不间断地响着,麦导顾不上接,最后烦了,干脆关了手机,但他的呼机又接着响了起来,麦导很厌烦地拿着呼机,对他们说,看看,我连一会儿清闲的时间都没有,艺谋真是的,刚打手机我没接,又打我呼机了,他这阵子让我给他最近拍的那个片子出出主意,老谋子陷入绝境了,拍不出新东西,老缠着我不放,真是的。麦导说着,打开手机正准备回电话,呼机又响了,麦导抓过呼机,只扫了一眼,就说,烦死了,凯歌又来了,这凯歌真是的,非得我去给他的片子把把关,我哪有时间,难道离了我,他就拍不成片子了?麦导这样说着,对林文祖和李小文笑了笑,又说,这影视界的事呀,唉,头痛着呢!
张直说,谁让你麦导是大导演呢!
麦导哈哈大笑道,在这个圈子里,认的就是能拍出大片的导演,你的能耐全在戏里面呢,就是再红的演员,在导演面前也得低三分呢。
那是,那是。林文祖和李小文都被麦导折服了。听麦导谈了一阵他的片子,见话题还没有切入正题,林文祖着急地看了几回张直,张直都用眼色制止住了林文祖的着急。待麦导说得差不多了,林文祖忍不住直接问麦导,这次要写的本子,他想听一下具体的情况。麦导不满地看了林文祖一眼,说,这位兄弟是第一次干这个吧?这么心急!干这一行可不能心急,艺谋就是因为心太急,拍出的东西才一部不如一部,老谋子还清高得很,不拍电视剧,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光靠电影哪能站得住脚呢?现在的人谁还花钱去看电影?但老谋子认死理,他不拍电视,是怕拍砸了,你以为他不心急啊?
林文祖点了点头。麦导又说了句,具体的事就和张直谈得了,张直是我信得过的编剧,现在中国搞编剧的,除了刘恒、杨争光,那个写小说的朱苏进自从写了《康熙王朝》,也像那么回事了。说到这里,麦导指着林文祖说,林兄弟,你的情况张直都告诉我了,你就别再写小说了,大老爷们,没你的戏,写小说都是女人干的。说到这里,麦导才把目光对准了精心打扮过的李小文,目光里含着另一种说不清的内容,又说道,像你们带来的这个朋友,是叫李小文吧?你也是写小说的?李小文今天描蓝画红,戴金挂银,妖里妖气的,一听麦导对准她了,赶紧陪上吧台小姐一般俗气的笑容,摇了摇头,说,我是搞新闻的,在一家报社当记者。麦导笑着说,原来是名记呀,不像林兄弟这么傻,还一心想在小说行当里混呢,可能吗?我说林兄弟,麦导又叫了一声林文祖说,我也没时间测试一下你的文笔,这样吧,张直就代劳了,要说的事,就和张直说吧,你今后向张直多靠近,他现在也是腕级的编剧了,和他一起搞,亏不了你的。
林文祖傻傻地只有点头的份。
麦导虽然临时岔开了话,但可以看出他一直惦记着李小文,果然又对李小文说,我说李小文呀,你不写小说是个遗憾,不然,定会被那帮人包装成美眉作家,但你也不要气馁,干新闻不是女人的事,什么时候有合适的角色,我给你安排一个,叫你也上上镜,说不定你也会走红的。
李小文听得眼睛都直了,没想到也有她的份,赶紧连声说着谢谢。
麦导说,谢什么,这是举手之劳,就这样吧,看我这忙的,他们都快把我的呼机打烂了。
三个人在麦导呼机的紧叫声中,知趣地告别了麦导。
从麦导那里一出来,张直很直接地对林文祖说,你都看到了,麦导是个大忙人,没时间和我们谈具体的事情,你的底子我知道,但干电视剧和写小说不一样,还得换脑子,你先把我的几个本子拿去看看吧,等入门了,我再给你介绍活做,一集也就写万把字,但至少可以拿到3000块钱的稿费,比写小说不知要强多少倍,你跟着我干,肯定没问题。
林文祖一听张直说的价码,与自己了解的相差甚远,便说了句,不是听别人说,每集可以拿到万儿八千吗?张直瞪了林文祖一眼,说,你以为你是刘恒、杨争光呀,电视剧的价码都分等级呢,况且咱们这是改编别人的小说,不直接写,你要有能力直接编写,导演看中了,每集还可以拿到一万五呢。
林文祖没话说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张直对林文祖说,我得走了,还有一个本子要去谈,干不干在你,想干了就来找我。说完,张直看了李小文一眼,打了个招呼,径直走了。
李小文掩饰不住一脸兴奋,用手亲昵地捅了一下林文祖说,你还要把傻×当下去啊?林文祖白了李小文一眼,说,我肯定要干电视剧呀。李小文高兴地说,这不就得了,改天去找张直要活干吧!现在,你就陪着我去吃饭吧,不然,等我以后要真是上了镜,走红了,你还陪不上呢!
二
后来,林文祖一直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总觉得李小文是有预谋的,不然她一到北京,就不会千方百计地打听林文祖的消息了,而且那天从麦导那里出来,她还主动请林文祖吃饭,并且劝林文祖喝了很多的酒。那天林文祖和李小文一样,都为快触“电”了而兴奋,两人你敬我,我敬你地大喝了一通。林文祖变得头重脚轻,没有了一点原则,跟着李小文就去了她在巴沟村附近租的住处。林文祖根本没注意到李小文住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糊里糊涂地就躺在了她的床上。直到李小文用最快的速度解除了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叫了一声:林文祖,我就不信你这样的男人是铁做的!她扑上来要脱林文祖的衣服时,林文祖才明白将要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但酒已经使林文祖无能为力,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林文祖的身体如溺水的尸体一般失去了知觉,一切变得迟钝而沉重,仿佛林文祖一生一世的生活状态只是一种幻觉,什么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林文祖再怎么努力,都没能抵住李小文的一双手,她变得力大无穷,在林文祖的挣扎中,还是扒掉了他身上的衣服,她喘着粗气压在了他的身上,那种刺鼻的汗味把林文祖快熏昏过去了。接着是李小文的口臭,像针一样扎到林文祖的肉里,渗透到林文祖的心里,渐渐地他的心没有了知觉,那一刻,林文祖只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人们所说的可怕的强暴。
林文祖在一阵昏晕之中,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那个小兄弟已经被李小文挑逗起来,在小兄弟发出了它应该发出的语言后,林文祖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控制自己的小兄弟不说这样的话了,林文祖只好在他的意识里把李小文想象成晋萍儿。林文祖就看到晋萍儿眼光里有了别的东西,他就盯着她的目光,林文祖发现从她的目光里,有他的小兄弟现在需要的答案。尽管他知道从这个晋萍儿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真正的晋萍儿所能说出来的,但林文祖还是相信他的这个幻想能够成立。因为在林文祖心里,一直渴望的就是能和晋萍儿有这样融汇贯通的一刻,尽管他从这个晋萍儿嘴里呼出的气息里感受到晋萍儿不是真的,可他有什么办法呢?小兄弟要发出的语言他是控制不了的,他的小兄弟根本就不听他的。
在李小文的假情假意中,林文祖的小兄弟一片真情地和她混在一起,并且得意洋洋地东张西望着,一副雄纠纠可以战胜一切的样子。林文祖睁着醉眼,看着李小文和她的灵魂没有一点关系的身体,林文祖想着只要把这个身体当作一个他需要的身体就行了,他只需要它的一个器官而已,可林文祖其实从心里做不到。林文祖在这之前,只和以前的老婆做过爱,他以前的老婆在他身下的时候像个尸体,一点兴奋感都没有,更别想让她呻吟和喊叫了,所以,林文祖被李小文的身体上的声音也激起了情绪,并且感觉到了新奇,也努力做了起来。李小文的身体被林文祖的小兄弟冲击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个劲儿地要求,林文祖的小兄弟坚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最后软得退下阵来。李小文还要。林文祖的小兄弟已经没有那么强壮了,在一边累得休息,李小文就急得到处乱抓,呻吟得像哭似的,这个时候,累极了的林文祖早已经忘了刚才自己也曾兴奋过,不愿想李小文身体的好处了,疲惫使他听着李小文的喊叫,光想呕吐。最后林文祖还是呕吐了,从李小文的身体上滚了下来,林文祖这时后悔了,为的是他有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小兄弟而呕吐不止,绝对不记得刚才的投入。男人大致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干完事后,都会这样,林文祖的心全在晋萍儿身上,所以他更不例外。呕吐使林文祖喝进肚子里去的酒全吐出来了。他的酒醒了。
林文祖挣脱了李小文的纠缠,从她那里出来,此时,他恨透了他的小兄弟,如果它是一个人的话,真想狠狠地打它一顿,因为它不是人,只是他自己身上的一个物件,并且是一个重要的物件,他下不了手。但那种似乎被强暴了的屈辱感,使林文祖越想越恶心,他此时最想的,是给晋萍儿打个电话。
晋萍儿原来是林文祖在学校文学社时的文友,当时只顾谈论文学,没有别的想法,后来,文学社解散了,他们不谈文学了,却成了无话不谈的投机朋友,在两个人彼此的心里,都把对方看得很重,什么话都可以放开来说,惟独从来没有说过情谈过爱。正因为没有牵涉到爱情,林文祖才和晋萍儿做了这么多年知心朋友,有时想一想,难能可贵。林文祖这时想给晋萍儿诉说,可一摸腰里的手机,只剩下了手机套儿别在腰上,手机可能在慌乱中丢在李小文家了。林文祖骂了一句,就在街上的公用电话亭里,给遥远的晋萍儿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没有人接,林文祖满心失望地准备挂断电话时,却听到那头接线了。林文祖终于听到了那个期望听到的声音,每当听到晋萍儿的声音,林文祖的心里就会被幸福充溢着,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林文祖赶紧说了句:是我,我是林文祖呀。林文祖的这种急迫感却没有得到晋萍儿的正视。她却问了句:你是谁呀?林文祖愣怔了一下,心想晋萍儿怎么就听不出他的声音了?于是,林文祖补充了一句。这回晋萍儿听明白了,说原来是你呀。林文祖说,是我,我想给你说件事。他准备说时,晋萍儿却在电话那头说,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我现在正忙着。林文祖问忙什么呢?他这样问时,心里想,有什么事能紧过他现在想诉说的这份心情呢?晋萍儿却说,我正在给我的小狗洗澡,忙得一塌糊涂。一说完,晋萍儿就“喀嗒”一声挂了电话。
林文祖拿着一片盲音的话筒,那个挂电话的“喀嗒”声钻进了他的心里,他的心凉透了。他站在空荡荡的电话亭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是以前,起码在林文祖心里还珍藏着一个美好的对晋萍儿的念想,现在连这个都没有了。他握着话筒听着挂断电话的声音,让北京街头的风凛冽地迎面刮来,还有湿冷的雨滴,全向他的身上倾来,刚好林文祖这时可以泪流满面了,泪和雨混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看到他的难堪。泪比雨流得还多,林文祖又冷又饿,心想就这样走到什么地方去算了,反正他也不想回家。但林文祖在冷风凄雨里走了一阵以后,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看到大街边的住宅楼里透出来的灯光,闻到一点人的气息时,林文祖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感。他一下子记起,在他的老家,这个时辰人们喜欢在柔和的灯光下,一家人谈天说地,温暖而又欢愉。他为什么就不能永远保留住这个时刻呢?林文祖原来的生活很不如意,他一直做着作家梦,他所在的机械制造厂效益不好,不死不活的,没等到厂里提出让他下岗,他自己辞职不干了,回了家想安静下来写东西,他老婆却不让他安宁,和他整天吵吵闹闹,后来觉得没意思,就离了婚,他一个人跑到北京来混。靠写东西在北京混非常不容易,要租房子,还要躲避对外来人员的清查,有时他想,他对过去的生活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活得没滋味,整天光想着晋萍儿能给他施舍点情感的零碎,来装点他的生活,是不是就忽略了本来就温暖的家呢?可他连晋萍儿家里的小狗都不如,他还企求什么呢?
巴沟村离人民大学不远,林文祖在雨中没有目标地走到人民大学附近转悠了好长时间,他突然想通了,本想着回自己住处的念头打消了。他租的住处在朝阳区英家坟,在东三环以外,人大却在西三环,离得很远,能乘座的718路公交车早已没有了,要回去打车没有50块钱出租费,是回不去的。打出租车对林文祖来说,确实舍不得,但更重要的,是他突然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了,心目中的晋萍儿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还为谁守身如玉呢?况且,现在的他,守住了吗?
最后,他又回到了李小文的住处。他想着此时下着小雨的北京,还是李小文这里有点温暖。
三
说起来,林文祖认识李小文,还是晋萍儿给介绍的。那时晋萍儿刚离婚不久,经常叫林文祖到她那里去做饭吃,她说一个人做饭吃很没有意思,这点林文祖深有体会,他那时候还没有离婚。但只要是晋萍儿叫林文祖去,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林文祖都会推脱掉的。有一次,吃过饭,两人说东道西,非常投机,竟忘了时间,待外面变了天,电闪雷鸣下起了大暴雨,两人一看时间,都是半夜2时多了,林文祖提出要走,晋萍儿看着外面的雷电和大雨,就要林文祖留下来,林文祖没有拒绝,就留下了。两人各睡各的,互不相犯,林文祖做得很君子,这点深得晋萍儿的敬佩,第二天早上就对林文祖说,这才叫真正的朋友,做朋友做到这个份上,真不容易。林文祖很珍惜这份友谊,一直到他离了婚,又离开家乡到北京,从来没有冒犯过晋萍儿,这点叫晋萍儿非常感动。那时,每次林文祖去了晋萍儿家吃饭,其实都是晋萍儿一个人忙乎,林文祖坐在沙发上抽烟等着她把饭做好,林文祖只是陪吃而已。晋萍儿知道林文祖的懒惰和不思进取,从来没有和林文祖计较过,但是有一次饭快做好时,她却对林文祖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吃饭也没有意思,就说要叫一个好朋友来一起吃。打过电话不久,李小文就来了。
林文祖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小文,是李小文刚结婚不久,林文祖觉得李小文那时候看人的目光很吓人。林文祖不知道女人刚结婚时,是不是都和李小文一样,目光都很吓人,但林文祖认识李小文时,第一感觉确实是这样的。
在晋萍儿把李小文介绍给林文祖时,林文祖就发现了李小文的这种目光,所以整个吃饭过程,林文祖一直不敢看李小文。林文祖对李小文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在晋萍儿面前,林文祖一向是一个不好色的正人君子形象,况且对李小文这样的女人,林文祖也没法好起色来,因为她比晋萍儿长得差远了。林文祖和晋萍儿交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过她的心思,不是林文祖这个人有毛病,主要是林文祖和晋萍儿想保持一种非常纯真的知心朋友关系,他们俩都能以诚相待,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只要是在某种场合提起林文祖,晋萍儿总是对林文祖大加赞赏,用的词语基本上都是追悼会上才用的那一套悼词,林文祖现在活着听这些心里还是很适坦的。照例那一次晋萍儿在李小文面前,晋萍儿也是像念悼词似的夸奖了林文祖一番,李小文听后果然不相信地问了一句,不是这样吧?晋萍儿说,如果不是,我还会和别的男人结婚吗?
听晋萍儿这样说,林文祖笑笑,没有作答,只是埋头吃他碗里的饭。吃着吃着,林文祖就听到晋萍儿突然说了句,你别那么色迷迷地看着他,要不我给你换个位置,看把你别扭的。林文祖知道她说的是李小文,就抬头看了一眼李小文,发现李小文一直是看着他的,目光确实有点不对劲,就是林文祖说的里面有男人身上东西的那种目光。林文祖当时弄不明白,晋萍儿当着林文祖的面这么说李小文,李小文也能表现得一点都不羞涩。吃过饭后,李小文一个劲地说她老公今天出差回来,她要先走了。李小文这样说着,但一直没有走的意思,一会儿和林文祖找点话说,一会儿起身到镜子跟前照照自己,显得很有心思的样子。过后,晋萍儿才告诉林文祖,李小文的老公像她刚离了的这个老公一样,在外面有了女人,两人也正在闹离婚呢。晋萍儿还说,不然,李小文为什么嘴里说要走,却迟迟不走,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左照右照地照镜子,这是她不自信的表现。
不知当时出于什么动机,林文祖那时候却有点想结识李小文,过后林文祖想过,可能与李小文的目光有关,林文祖从李小文的目光里读出了她想结识他,林文祖就想主动点,男人嘛。可林文祖不知道和李小文的联系方式,那天他没有好意思问,过后曾经问晋萍儿要过李小文的电话号码,晋萍儿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林文祖,说李小文的电话号码不在身边。后来林文祖再问时,晋萍儿说了句,你还挺急的,是不是对李小文有意思了。林文祖无话可说。最后,晋萍儿还是告诉了李小文的电话,但是这个电话林文祖从来就没有打通过,林文祖记得一直没有人接,惟一打通过一次,是一个女人接的,林文祖以为是李小文,说了半天话,那个女人才说她不是李小文,她是李大文,林文祖问李大文是李小文的什么人,比如姐姐。接电话的女人说她是李小文的奶奶,说完就挂了电话。林文祖不死心,又打了过去,还是那个叫李大文的人接的,林文祖还没有开口说话,李大文就在那头骂开了,她说打什么打?这是街上的公用电话亭,是你奶奶晚上睡觉的地方,还说再这样打下去,她明天就到林文祖家里来要饭了。林文祖不敢打了,做了一回要饭人的孙子不要紧,她要真找上门来,要吃要喝要住的,林文祖可怎么办呀?
林文祖不知道晋萍儿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捉弄林文祖,多年以后,林文祖才明白,晋萍儿从内心里确实不想叫林文祖认识李小文,她只想叫林文祖认识她晋萍儿一个女人。晋萍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血本,有一次还一下子带来两个“美女”介绍给林文祖,她想把林文祖的视线从李小文那里引开。可林文祖对她带来的那两个美女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这两个女人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都比李小文强,但就是勾不起林文祖结识她们的欲望。因为林文祖从这两个美女的眼睛里,读不到李小文眼睛里的那种东西。晋萍儿从林文祖的态度上,看出了林文祖对那两个美女的不屑一顾,非常扫兴地带着那两个被她称为美女的女人走了。以后,她很固执地没有再给林文祖安排和李小文见面的机会。
两年后,当林文祖来到北京,没想到李小文也到了北京。李小文不知用什么方式从晋萍儿那里得到了林文祖的手机号码,她给林文祖打通电话后,约林文祖见面。这时候的李小文打扮得很艳丽,涂着很重的口红打着眼影,戴着很俗气的金耳环,一看就是外地人。在北京那么多干“地下工作”的小姐们,全都是大红大绿的打扮,真正的北京人,为了和小姐区别开,没有几个戴耳环的,并且不化妆打扮,只有从外地来北京的这些人,大多租住的是地下室,住的条件不好,所以到外面去时,定要打扮一番为的是让人看得起,在心理上寻找平衡,可这样往往是叫北京人看不起,因为太俗艳,而且又是小姐的代词。李小文也没有摆脱这种俗气,打扮得很妖气,坐在林文祖的对面,只是此时,她的眼睛里却已经有了别的东西,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林文祖才知道李小文在这3年里经历了婚姻的几次冲击,先是夫妻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如人意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便心平气和地离了婚。时间不长,两人又组建了各自新的家庭,品尝了另一个新鲜的婚姻后,不久,又都离了,并且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方的好处来,又复了婚。虽然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没滋没味地过着,但彼此都品尝了一次婚外恋一样的滋味,都觉得在人世间没白活一回,算是多品尝了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赚足了。就又平静地在一起过着了。林文祖倒觉着这样的离婚又复婚,不失为一种体验婚外恋的好办法,不担什么风险,又很合法,真的是赚足了。林文祖在听李小文动情地回忆往事、缅怀过去时,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今后是不是也该离上几次婚,最后再复婚的事,没有多注意李小文都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李小文流露出无限的眷恋和惆怅之情。在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林文祖只记住了,李小文穿着件灰色的风衣,戴着墨镜,别的什么也没记住。
这次是林文祖和李小文在北京的第二次见面,没想到她已经忍不住向林文祖发起进攻了。林文祖想李小文是想体验第三个男人了。李小文在林文祖的意识概念里,因为她以前的目光,本身就像一个妓女。她这时候勾引林文祖的手段当然比妓女要高明得多。有了第一次,后面的事就自然多了,林文祖也从那种别扭中走了出来,心想着自己在北京孤孤单单的,有一个女人陪着,可以消除寂寞,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随时可以和她睡觉,不用花钱就可以体验另一个女人,自己赚足了。当然,这都是晋萍儿对他的态度变了之后,林文祖才这么想的。要是以前,他才不会这么做呢。和李小文在一起,明知道她说的话是在骗自己,可林文祖还是得装出一副像真的似的样子,她也装得好像就喜欢林文祖一个人的样子,后来林文祖才知道她同时在和几个男人做着这种游戏。因为她在体验男人。
没来北京之前,林文祖刚离婚时,曾问过晋萍儿,如果他以前提出来,要是他和晋萍儿在一起——生活,你晋萍儿会怎么做?离了一次婚、受了婚姻伤害的晋萍儿看着别处,根本不看林文祖的目光,却说,这怎么可能呢?根本不可能的事!林文祖听着心里疼了一下,这一下使林文祖从此进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悲伤之中。晋萍儿还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林文祖忍住心中的悲伤说,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突然觉得他活得很悲哀。眼泪当时已经在林文祖的眼眶里忍受不了了,他多年以前想说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林文祖只能认为他这个人活得很没有意思。晋萍儿却说,我们俩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想想,你把我当女人看了吗?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我没有性别,你从没有说过一句我是女人,还有我可爱之类的话,我碰到的男人都会在我跟前说我长得漂亮可爱,性格活泼,可你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林文祖当时强忍着没有哽咽,只说,你也需要听那些话么?
晋萍儿说,女人都喜欢听!
一下子,林文祖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无底的冰洞里,心里凉透了,什么也没有了!林文祖还为谁坚守着心中的这个位置呢?
林文祖想不通,那些围着晋萍儿转的男人,哪一点比他强了,就因为他们会说出晋萍儿漂亮可爱的话来?这些话就这么重要么?
林文祖现在才明白,晋萍儿这样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可以叫林文祖这样的男人都围绕着她转圈子,却不管别人的感受,并且她还可以把林文祖的心笼络得住,叫林文祖白在心里想念了她10年。10年啊,打日本鬼子才用了8年,林文祖用了整整10年,却得到这么个结果,他还有什么话可说?但林文祖一直还不死心,在心里珍藏着他对晋萍儿的那份他认为纯真的感情。
直到和李小文发生了关系之后,林文祖才在心里骂着,自己真是傻×一个。他不想再傻下去了。
四
过了一阵,张直给林文祖打手机,告诉他有活干了,要他赶快到北太平庄去面谈。林文祖一下子振作了起来,赶紧乘车赶往张直说的地方。
张直住在北太平庄附近,张直触“电”后不久,就从艺术学院附近的英家坟搬走了。张直住在北太平庄,北太平庄是北京的影视中心,因为北影和北京电影学院全在那一块,张直已经和影视沾上边了,不可能再住在英家坟这样的贫民窟了。听他说租的是一个两居室的房子,一个月的房租都要1800块钱呢!他说起这个吓人的房租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很牛气,但他从来不叫林文祖到他的住处去,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林文祖兴冲冲地赶到北太平庄,在张直约定的邮局门口,张直早等在那里了,一见面,没想到张直告诉他的活根本不是他想像的那种。张直是叫林文祖把一个全国各地电视台正在热播的连续剧《谁在抚摸我》改编成小说,出版社急着要赶在电视剧没播完之前出版,好有个卖点。林文祖一听心里就凉了,他是想找些把小说改编成电视剧的活,张直给他的却是把电视剧改成小说,这么一反过来,价钱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张直见林文祖一脸的失望,笑了笑,说,老林,从现在开始,你就算开始触“电”了,你就别挑三拣四了,这个活好干,你只要往电视剧中间插上一些描写,把简单的场景拉长就行了,根本不费什么事。再说,这也是你熟悉电视剧本的一个绝好机会,以后,写起电视剧来就得心应手了。
林文祖吭吭哧哧地说,我不是挑三拣四,主要担心这活我做不好。
张直说,你写这么长时间的小说了,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要不是你和我是同学,这个活我就给别人了。见林文祖还是吭吭哧哧的,张直又说道,老林,我知道你的意思,价钱上我不会亏你的,以前给别人做,人家给我8000块,我只给改编者5000,给你做了,我一分钱不挣,8000块钱全给你,我也不在乎这几千块钱,够意思吧?如果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现在做这个活的人多,咱们同学中就有好几个,他们可拿的都是5000块。
林文祖从同学那里倒听过这个价格,在心里掂量了一个,就答应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东西写完了,不用自己想办法去出版,当即就能拿上稿费,反正比自己写小说要强点,以前的那些同学在学校时,与书商合作写长篇小说,20万字的小说,也拿过3000块钱的稿费。
张直见林文祖答应了,便把电视剧的软盘交给林文祖说,这个活得赶紧做,10天时间要做完,一天都不能拖,到时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毫不含糊。
林文祖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这就算开始——触“电”了,手里捏着软盘,心里头突然一片茫然。等张直走远了,林文祖还愣站在那里,抬头看了看天,北京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无论春夏秋冬,晴朗的时候很少。
林文祖就在北京这种灰蒙蒙的天气里,采买了一些吃的东西,自己关在租住的小屋子,把那个20集的电视剧《谁在抚摸我》的软盘插入笔记本电脑里,开始改编小说。林文祖的这个笔记本电脑,是在中关村电脑市场买的二手货,很便宜,才2000多块钱,本来还有更便宜的二手电脑,才1000块钱,但没有光驱,一般用来写东西还是不错的,可林文祖咬咬牙还是买了个带光驱的。带光驱的可以放影碟,寂寞的时候能放放盗版影碟。林文祖想得比较长远。就像租住这间屋子时,林文祖想得就很长远,要在北京混,租房子很重要,位置好点的,太贵,租不起,位置差点的,交通不方便。林文祖看上英家坟的这个房子,主要是住的地方离112、718车站不太远,要到三联书店,还有中关村电脑城,都比较便利。但房子条件不是太好,小四合院,旧平房,尤其是上厕所很不方便,胡同口只有一个公共厕所,一到早上就得排队,并且没有专人打扫,脏得有时下不了脚。林文祖租的这间屋子不大,里面还放了一张双人床,刚开始林文祖住进来时,嫌床大了,占去房间的大部分空间,一个人住用不了这么大的床,想叫房东换个小床。房东是个中年女人,丈夫出车祸死了,她带着一个女儿守了7年的寡,可能是守寡时间长了,看男人时的目光都不一样,当时她看得林文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她才对他说,还是要大床好,来个家人什么的,就不用到别的地方住了,北京住宿多贵呀,再说这个大床也没地方放。林文祖一听也没话可说了,再说,这个屋子比别的屋子多了一个水龙头,主要还有一个下水道,以前是房东做厨房用的,显大了点,房东就在院子里头搭了个临时厨房,把这间屋收拾了一下,也用来出租,比别的屋子多出30块的租金。林文祖喜欢夜里写东西,他看上了这间屋子,多了30块钱,但晚上可以在下水道里小解,用水一冲,也挺方便的。
还别说,这个屋子和这个大床,林文祖后来还真用上了。自从他被李小文强暴了之后,林文祖想通了,有一次,便主动叫李小文过来住,李小文来了,看了屋子里的大床挺激动,直往林文祖的身上扑。林文祖想着女房东的目光,把粘在身上的李小文推开说,等到晚上吧,你可以在这过夜。没等到晚上,李小文却提出要走了,原因是李小文去外面上了一次厕所,回来后就坚决要走。李小文犯有肠炎,肚子不好,一晚上要起来几次,她忍受不了这种厕所,房子里的下水道只能解小便,真正上厕所还得去外面的公厕。林文祖没办法,也不好劝李小文留下过夜,他见李小文急着想把事做了,就同意了。反正他的身体也需要。林文祖脱衣和李小文滚到了大床上。谁知那天两人还没有完全进入情况,外面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是女房东摔东西发出的。他们在床上忍受了女房东的无理,草草地做完,林文祖穿上衣服把李小文送出时,女房东瞪着两只圆眼,气冲冲地对林文祖说,小林,这可是北京,你不能把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带到我的房子里来,你不怕警察,我还怕呢!弄得林文祖和李小文非常难堪,林文祖本想解释一下的,但这种事解释不清楚。他和李小文本来也就不清楚,就嘴里吭哧着,推着李小文出了门。从此,李小文再也不愿来林文祖的住处,以后办事,都是林文祖去李小文的住处,虽然远点,但林文祖没有怨言。沾便宜的事,怎么还能有怨言呢?
接上改编小说这个活后,林文祖忙开了。《谁在抚摸我》是一个很煽情的电视剧,讲的是几对男女在家庭和婚外恋方面的戏,很热闹,但要把剧本改成小说,按林文祖的要求,得动大手术,不像张直说得那么简单。林文祖绞尽脑汁,干着这个痛苦的活。
这阵子林文祖足不出户,在家里改编小说,因为赶得太急,也没有去找李小文,刚开始那几天,李小文还打过几次电话,叫林文祖过她那里去,林文祖怕耽搁了改小说的时间,说走不开,就推脱了。李小文很生气,后来连电话也不打来了。林文祖一门心思地扑到电脑上改小说,也不分白天黑夜,肚子饿了,就在房子里用煤油炉子下点挂面,随便凑合一下。有时会突然停下来,觉得这种日子太没意思,尤其是一想到晋萍儿,就很悲观,但转念会回到李小文的身上,主要是李小文很现实的身体,心里难免又会激动一番,不管怎么说,他是个身体没问题的男人,和李小文发生关系后,他的身体跟他过不去,想到晋萍儿对自己的态度,就不想与自己的小兄弟过不去了。李小文这几天不打电话过来,林文祖打电话过去,可没有找到李小文,他心里很失落,但抵不住金钱的诱惑,从长远处打算,尽量克制着自己。其实,上次送走李小文的那天晚上,那个女房东来过林文祖的房间,她对林文祖那天带李小文来一直耿耿于怀,说了几句带有偏见的话后,突然对林文祖说,那个女人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东西,可不能胡来,我是为你好,这种女人都有病的,要是染上了,多丢人。林文祖刚要解释,女房东用手势制止了,然后压低了嗓子对林文祖说,小林,你也算是个文化人,我就喜欢文化人,才让你住在这的,如果你想解决了,可以在咱院子内部解决嘛!林文祖一下子没听明白女房东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你说解决什么?女房东移开目光,说,你装什么装?男人咋都这么会装呢?林文祖一下子明白了女房东的意思,打量了一下女房东发胖了的身体,这个身体比李小文的身体差远了,便装着糊涂说,你是说……女房东用亮亮的目光这回紧盯着林文祖,说,咱在一起住着,一个院子,怎么着也算一家人呢,你钱多呀,没必要花那么多的冤枉钱去外面找呀,女人还不都是一样的……
林文祖听着女房东的话,脸已经红得像一块布了,赶紧摆着手说,大姐,看你都说些什么,我哪是那种人?你快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吧!
女房东的脸刷地红了,瞪了林文祖一眼,摔着门走了。
林文祖望着女房东摔过的门,发了一阵子呆,突然有种马上要见到李小文的冲动,李小文的手机又不开机,巴沟村太远,去一次至少得两个小时,他怕扑个空,又浪费了时间,就干坐了好长时间,又扑到了电脑上改小说了。
五
10天后,林文祖把改好《谁在抚摸我》的小说软盘,准时送到了张直的住处,张直嫌林文祖没有打印一份稿子,埋怨了几句,收起软盘,也没有像前面说好的一手交稿,一手交钱,像忘了前面的约定似的,准备打发林文祖走了。因为有了先前的约定,林文祖认为有必要问一下稿费的事,就问张直稿费什么时候付。张直说,稿费得等等,书稿人家出版社得看看再说,肯定少不了你的。
林文祖对张直的突然变故起了疑心,吭哧了一阵,才说,这不是你前面说好的吗?现在怎么又这样说?
张直说,我是说过一手交稿,一手交钱的,但出版社还没给我,人家还没看到稿子呢,你放心,就是出版社不付,我也会用自己的钱垫付的。
林文祖也不好再说什么,从张直那里出来,径直坐车去了巴沟村找李小文。到李小文的住处却扑了个空,本来想着稿子改完了,找李小文去放松放松,李小文不在,林文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当着李小文房东的面,嘴里骂骂咧咧的。房东是个小老头,有点不满了,斜着眼对林文祖说,你不会是文化人吧?只有文化人才这样不讲文明的。林文祖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地给李小文留了一张纸条,走了。
过了两天,林文祖接到张直的电话,叫他去取稿费,林文祖一下子来了精神,跑到车站,坐上718路公交车,就到了北太平庄。林文祖怎么着也没有想到,张直只给了他6000块钱的稿费。林文祖这回不吭哧了,直接对张直说,不是说好了8000块吗?张直摊着两只手说,出版社嫌稿子改得不尽人意,我好说歹说,最后达成协议,书面上不署你的名字,人家才勉强给了5000块,这多出的1000块,还是我看在同学的面上,我个人给你加的。
林文祖气得骂起了粗话,当然骂的是出版社,但骂也没有用,出版社的人听不到,林文祖揣上6000块钱,又去巴沟村找李小文了。
这次,李小文没出去,林文祖敲开了门,见李小文一跃,又跳到了床上还要睡懒觉,他一阵冲动,想着这样也好,能省许多手续,猴急地扑上床,就抓李小文身上的肉。没想到李小文却一把打开了林文祖的手,狠狠地笑了笑,对林文祖说,怎么样,你以为你是晋萍儿说的那样,是追悼会上的正人君子?
林文祖不想多废话,说,来吧,我的小兄弟好长时间没在你那里干活了。李小文却不理会林文祖,很开心地笑着。笑够了,她才对林文祖说,你不要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林文祖一听李小文的话有点变味了,也不吭气,只是急着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小兄弟已经急不可待地挣脱着,从林文祖的衣服空隙里钻了出去,一副硬要往李小文身上扑过去的架势。李小文附上前来,用手拨拉着林文祖的小兄弟,说,我还以为你真是个铁做的,没想到你比我还实际。林文祖的小兄弟被李小文挑逗得不能自己,已经发出了它的语言,急迫地去钻李小文身上的衣服空隙,李小文却一下打开了它,说,你想干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妓女,还是你的情人?林文祖咬着牙说,你怎么说都行。李小文也咬着牙说,林文祖,我在你眼里确实只是个泄欲工具,但我今天明确地告诉你,你别想动什么心思了,你给我滚出去,如果你再要动手动脚,我会很不客气的,不信你试试看,我才不怕你呢!
林文祖没有办法确认李小文的这话是真是假,当时愣了愣,心想她还给他玩假正经呢,什么东西!就这质量,不是林文祖那一次管不了他的小兄弟,他会主动才怪呢!林文祖的小兄弟此时已经胆子更大了,又往李小文的衣服里钻去。李小文反抗起来,和它撕扯着,并且很粗暴地动手打了它,不管怎么说,她打林文祖的小兄弟,受疼的总是林文祖自己,林文祖怎么能这样受她的痛打呢。林文祖竟帮起了他的小兄弟。这次林文祖可没有喝酒,劲大着呢,李小文怎能是林文祖的对手?林文祖没有费多大的劲就快把李小文身上剩的那点布剥光了。林文祖的小兄弟更是慌不择路地冲了上去。他看着李小文的身体,非常清晰,尤其是她腹部的皱纹,就像一块没有熨平的破布,皱巴巴地呈现在林文祖眼前,林文祖有种想用手去抚平这块皱布的冲动。就在林文祖的手刚接触上李小文的腹部时,李小文突然尖叫了起来,这种叫声使林文祖的手一下子停滞不前了,并且很快地感觉到他的小兄弟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软成了一团,像一条破布似的。
林文祖憎恨自己小兄弟的软弱,自认为很坚强的它,却被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就吓得软了,并且是李小文这样的女人。林文祖恨死了这个不中用的兄弟。最主要的,是林文祖自己害怕了李小文的尖叫,他怕她的叫声引来那个房东小老头,房东一旦插手,林文祖知道事情就会很麻烦,他狼狈地提上裤子逃出了李小文的住处。林文祖竟有种丧家之犬的感觉,在大街上总觉着过往的人们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他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呢?
六
那天,林文祖从李小文住的地方跑回来,大中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进院子的门,林文祖就碰上刚睡醒午觉的女房东。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叫女房东看了非常开心,她古怪地笑着,跟着林文祖一直看着他进了他住的屋子里,扑在了大床上,她才不笑了,望了望床上的林文祖,拉上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女房东又来到了林文祖住的屋子,这回,她给林文祖送来了一大碗冰镇的绿豆汤,同时,也送来了能解决林文祖问题的身体。本来,林文祖没有这个想法的,但女房东进来后,端着绿豆汤坐到了林文祖的床上,把绿豆汤送到了林文祖的嘴边,说了句,小林,喝点吧,大中午的,别闷出毛病来。
在这种情况下,受了李小文嘲弄的林文祖竟然感动了,他呼地坐了起来,从女房东手里接过碗,几口喝完了清凉甘甜的绿豆汤。但他觉得一大碗绿豆汤没能解决掉他的火气,便把碗往床边上一扔,用劲把女房东拉到了自己的大床上。女房东发胖的身体,不用劲还拉不上来呢。她一上床,显然是被眼前的事实感动了,林文祖还没有动她,她就呻吟开了,她很夸张地叫了起来。屋子的门大开着,女房东一点都不管不顾,反正院子的门是关上的,她的女儿此刻正在学校里上着课呢,其他的房客都是卖菜修鞋的主,绝对不会大中午放弃生意回来的。女房东放心大胆地狂叫了一回,叫得淋漓尽致。刚开始林文祖还担惊受怕的,怕别人撞着,见女房东一点也不顾忌,他也不顾了,想着在李小文那里的失败,便对女房东发起了狠。守了7年寡、虽然没有让身体闲着的女房东,在这个中午是尽了兴的。相反,林文祖却没有从女房东的身体上得到比李小文身体更好的感觉。李小文年轻,也没有生过小孩。年轻和没生过小孩的女人,就有资本。
事毕,林文祖把自己放松,想摊开在床上,女房东却伏在他的半边身上,满足地用手抚摸着小林文祖,说,看不出来,你不大,还挺历害的。林文祖没有说话,女房东把嘴凑到林文祖的耳朵边,又说道,小林,你真的很棒,从来还没有男人这么叫我好过……
林文祖听女房东这么说,知道她和男人经常胡搞了,不必要和她装正人君子,便问,你经历的男人不少了吧?女房东白了林文祖一眼,说,小林,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要是那样的女人,还守寡干什么?林文祖竟无耻地说,这样着,没人管你,不就可以多感受些男人么?女房东哧哧地笑道,看你平时沉默寡语的,没想到你这么坏。林文祖说,难道女人不都是这样想的么?女房东说,男人有的想法,女人也有啊。林文祖没话可说了,沉默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也不采取措施,就不怕我给你种上,你肯定备有很多避孕套?女房东说,你说的什么话,把我当成什么了?接着又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绝那个了,不会再有的,做女人很悲哀的,不像你们男人。林文祖突然想到了晋萍儿,也叹了口气说,男人也有悲哀的,像我,就很悲哀。女房东说,你悲哀什么呀?林文祖就把他恋晋萍儿的事说给她听,还没听完,女房东已经大笑起来,笑得全身都在抖动,笑毕,她才说,你真傻呀,小林,你以为女人就很神圣呀,其实每个女人都希望每个男人爱着自己,说白了就是来搞她,就像你们男人一样,见了女人就想上床,上了床,什么东西还神圣呢?林文祖听着女房东的话,想到晋萍儿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李小文,说了句,或许你说得有道理。女房东突然恶狠狠地说,什么或许,就是这个理!你如果当时找机会把她干了,她还惦记着你呢!我算是把女人看透了!
林文祖不说什么了。女房东却说开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林文祖听着,一天的不快消散了,心里舒畅了很多,同时也知道了女房东有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叫陈明敏,还知道了陈明敏房东的许多心酸事。林文祖听着,心里同情起了女房东,想着她也不容易,就拿过包来,从6000块钱的稿费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了她。陈明敏愣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钱,却说道,这不也成了卖吗?林文祖摇了摇头,说,不一样的。陈明敏眼睛里有了别的内容,就说,那我就拿了它,买只鸡来给你炖了吃,看你瘦的,你不顾你的身体,我今后还要顾呢。
林文祖两眼蓄满了泪。
陈明敏使林文祖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林文祖有好长时间没有感受到生活的乐趣了。林文祖突然想到,李小文就没有叫他感受到乐趣。李小文对他的态度已经大变,但他还是很想李小文,尤其是看着陈明敏,一旦院子里没有了人,动不动就往他的房子里钻,像个苍蝇似的,一会儿给他端碗鸡汤,一会儿送块西瓜,坐在林文祖的大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对他百般体贴,像一家人似的。林文祖很受感动,不是太烦陈明敏,但他就是想李小文,连他自己都很奇怪。
林文祖动了几次想再去找李小文的念头,打了几次电话过去,房东都说李小文不在,打手机,李小文的手机已经改了号码,联系不上,一想到李小文对他现在的态度,他又动摇了。刚好这时,张直给林文祖又介绍了一个大活,这次是真搞电视剧了,一下子就给了20集,每集5000块钱,20集完成了,就可以拿上10万块。这对写小说的林文祖来说,10万元是个天文数字,一拿上剧本大纲,还没拿上钱,林文祖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当天晚上叫上女房东陈明敏,还有她的女儿,到饭店里去庆贺。陈明敏不知道林文祖遇到了什么高兴事,问林文祖,他又不说,只一个劲地催她点菜,尽点没吃过的,陈明敏大着胆和女儿点了几个光听过名字的菜,尝了个鲜。埋单时一听500多块,都是林文祖一个半月的房租了,陈明敏吓得连林文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林文祖却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掏钱时尽管手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很有派头地数好钱,往小姐端的盘子里一扔,看得陈明敏的女儿不由得叫了一声,说,林叔叔,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真好。陈明敏听着,瞪了女儿一眼,说,小孩子家,连话都不会说,什么现在才发现林叔叔这个人好,我早就知道你林叔叔是个好人了,好得不得了。林文祖听着陈明敏的话,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叫陈明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林文祖知道陈明敏把自己的意思理解偏了,便说道,我也算是个好人,你们一家人真是高看我了。
三个人走出饭店,像一家人似的心情不错地在大街上走着。北京的夜景是很美的,就连英家坟这样三环以外的地方也不例外,到处是霓虹灯在闪烁,从歌舞厅里传出阵阵甜歌妙曲来,飘荡在大街上的每一个人耳朵里,这些或匆忙或悠闲的人们,都在自己的生活里行走着,根本没有把歌曲当一回事。林文祖和陈明敏母女俩在大街上走着,看着兴致勃勃走在自己身边的陈家母女,尤其是陈明敏的女儿一边走着,还一边跟着歌舞厅传出的歌曲嘴里哼着,他心里很舒服,是那种快要有出头之日的舒服。一想到自己即将改变的生活,心里发着感慨,自己在北京混了两年多,一直到现在才有了点变化,这种艰难使他突然又伤感起来,对街头萦绕的歌声憎恨了起来,这些歌歌舞升平只属于北京,而不属于他林文祖。这种想法一生出来,他就有种想打破什么东西的冲动,林文祖没有了好心情,恨恨地对陈家母女说了声,我们回去!口气硬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陈家母女愣了愣,放下了好心情,没有吭气,就像林文祖是她们家主人似的,跟着他回去了。
回到家,因为喝了点酒,林文祖什么也不想干,酒喝得又不多,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正煎熬着,陈明敏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陈明敏吃了林文祖一顿,又发现林文祖后来突然不高兴了,总觉得过意不去,等女儿睡着了,冒险来给林文祖补偿。也没有过多的话要说,一进门,陈明敏就上了床,直奔了主题。林文祖很感动,忘记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抱着陈明敏不放,要她在他的床上睡一夜,陈明敏钻在林文祖的怀里,像个母猫似的温柔。最后,陈明敏还是不敢留下过夜,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之后,林文祖安心在家里写电视剧,因为是第一次揽了这么大的活,所以得拚上命,往好里做。林文祖想只要这次做好了,今后就会接连不断地有活做了,这样下去,自己不但真正触了电,各个方面都会有所改变的。林文祖一旦写起东西来,就不分白天黑夜,陈明敏是个闲散的人,又没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奔波,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看着林文祖一心放在写作上,对她不太用心,有点失落,但不表现出来,给林文祖做好吃的送来,见林文祖写得很投入,就默默地坐上一阵,悄悄地走了。
林文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陈明敏的存在,在他写得不顺,或者写得顺的时候,心情坏和心情好都会想到陈明敏,这时候的陈明敏,像宾馆的服务员一样,随叫随到,随时提供服务。其实陈明敏比宾馆服务员更好,不但给林文祖供水打扫卫生,而且可以随时给他提供性服务,还是免费。根据林文祖心情的好坏,陈明敏也掌握到了林文祖的规律,她说话做事都恰到好处,这点叫林文祖非常感动。一时间,林文祖也忘了还和李小文发生过那么多的关系,也就不想李小文了。突然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挺滋润的,写着电视剧,挣着大钱,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陪他睡觉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有点老了,但风韵犹存,风情万种,能让他舒坦,他还想别人干什么呢?陈明敏给林文祖服务完了,他良心上过不去,每次或多或少,都要给陈明敏一些钱,没别的意思,人家给你做饭弄汤的,不说辛苦费,也得给个成本费吧。起初陈明敏扭捏着不要,慢慢也就不扭捏了,该拿的还是要拿的,两人心照不宣,配合挺好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林文祖虽然写电视剧写得很苦,但身心上很舒畅,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写完最后一个字,林文祖长出了一口气,又把陈明敏一家叫到外面吃了一顿。这回陈明敏记得上次林文祖请她们母女吃过饭后,突然间不高兴的事,以为他是心疼钱,就没有点高档的,只吃了个家常便饭,但吃得很温暖,三个人还像一家人似的,其乐融融。吃过这顿饭,女房东陈明敏回到家里,还感动得一个人偷偷流了一通泪。她想着,这要是一家人有多好啊。这种想法只是产生在一个瞬间,随之就像泡沫似的消失了,在陈明敏内心里,根本没有把林文祖当自己人看,因为林文祖只是个没有一点根基的外地人,和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再怎么说,陈明敏也算是北京人,不可能和林文祖这样的人过在一起,只是她一时需要他,也不用费劲,在自家的院子里,举手之劳的事,如果陈明敏依恋着林文祖,也只是他的身体,确切点,就是那点性事了。因为自己的年龄,还有发胖的身材,陈明敏才肯屈就于林文祖,不然,她也不会那么主动了。
林文祖修改完剧本,送给张直后不久,就得到了张直的回话。张直说林文祖的这个剧本麦导没看上,原因是林文祖描写的太多,又太细腻,不好拍。林文祖垂头丧气地从张直手里接过自己一个多月来的劳动成果,小声对张直说,那我再改改吧。张直说,改什么呀?你写习惯了小说,写得太细,剧本要粗,是什么就是什么,你改也改不到哪里去,麦导已经等不及了,他找行家重新去写了。林文祖一听,眼睛都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张直看了,哧哧地笑了笑,说,看你这副样子,像死了娘似的,这种事谁没干过呀?你写的那些小说不是大部分都没有发表吗?要面对失败,下次重来好了。见林文祖没有反应,张直又说,你还算幸运,碰到我这个同学,也不能亏了你,我付给你5000块辛苦费,够意思了吧?说着,张直从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递给林文祖说,你以为搞电视剧就这么容易?搞个女人,你还得费些功夫才能把她哄上床呢!噢,对了,和你上次一块来的那个李小文,你们关系不一般吧?这个女人你现在尽量少和她来往,听说麦导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角色,她最近和麦导打得火热,热到什么程度,我不用说你也明白,你就别瞎掺和了,不然,惹怒了麦导,今后就别再想找活干了。林文祖手里捏着5000块钱,心里翻腾得厉害,给张直道了声谢,沮丧地回来了。这次,林文祖没有请陈明敏一家人吃饭。
七
林文祖最终和女房东陈明敏闹翻,与他再次见到李小文有关。李小文是大约半年后主动来找林文祖的。尽管李小文把头发染成了纯蓝色,是一副纯情少女的打扮,穿着一件露着乳沟和肚皮的短衫。在李小文说出勾引林文祖的话后,林文祖也看上去很内行地色迷迷起来,林文祖认真地注意看了她的肚脐眼,周围已经布满了皱折,叫人看着没有了美感。但她硬要露在外面。李小文这次找林文祖有目的,是要告诉林文祖,她要出国了。李小文这大半年来,经历很丰富,先是和麦导混在一起,为的是上镜头,镜头虽然也上了一两次,但没有演上主要角色,尽演些保姆、妓女之类的“边角料”,没有引起演艺界的注意,李小文从麦导那里看不到发展的希望,况且,麦导这样的人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导演,也是给别人当枪手的,根本没有发言权。李小文说,什么麦导演,纯粹是个骗子,这种骗子在北京太多了,这个麦导骗人时,手段很高,他专门雇用了一个小枪手,给他当托儿,只要是骗生人时,就叫那个托儿每隔5分钟给他打一次手机或者呼机,冒充影视圈子里的大腕,叫他在生人面前吹一通牛皮,什么张艺谋、陈凯歌呀,其实他连人家的屁味都闻不到,根本就不是圈子里的人。
林文祖也想起那次张直带他们去见麦克时的情景,确实挺那个的,麦克说什么张艺谋、陈凯歌找他出谋划策的,全是在演戏。林文祖说。
李小文说,在北京混,谁不在演戏?
李小文还告诉林文祖,那个麦导就是麦克,为了给李小文上个妓女之类的角色,费的劲大了去了,李小文也看出了麦克不会有什么能耐,通过演妓女这个角色,她在拍摄时勾引上了一个搞影视的外国制片人,这个制片人是毛里求斯制片人,李小文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制片人怕她有性病,光给她做医务检查,就去了七八家医院,最后,总算上床了,李小文却受不了毛里求斯制片人对女人的要求,每次完事后她都要大吐一番。但为了生计,李小文忍受着,总算是获得了毛里求斯制片人的好感,才肯把她带到毛里求斯去。李小文在临走前,却想到了林文祖的好处来,也觉得对不住林文祖,来向他告别。同时,李小文还告诉了林文祖一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消息,就是林文祖一直在受着张直和麦导的欺骗,他们都是枪手,别人揽了活给他们,他们再转给别的枪手,一层一层地扒皮,到你这种枪手这里,就剩下几根毛了。李小文还说,其实林文祖给张直改写的电视小说和改编的20集电视剧,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改写的小说吃的亏不算大,主要是电视剧亏吃大了,不但没拿上钱,连名字也署不上,张直拿到本子后,复印了一份,把原件交还给林文祖,复印件转手交给麦导,麦导又转手卖给了别的导演,挣了20多万。
林文祖都不敢相信李小文后来说的这些,李小文从他的眼神里看了出来,边脱衣服边对林文祖说,你不相信算了,等电视剧播出来,你一看就明白了,你连自己是枪手都不知道,看你蠢到了什么地步!林文祖听着李小文的话,这才发愣了,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李小文却等得不耐烦了,怒道,你还愣什么愣?快来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现在不上,以后想上了,还得坐飞机到毛里求斯去呢!说着,李小文光着身子,扑到傻呆呆的林文祖身上。
女房东陈明敏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她出去上厕所,远远地看着一个妖艳的女人进了自己家的院子,提上裤子回来,赶上了李小文还没有把林文祖弄到床上。陈明敏一点都没有含糊,上去就打林文祖的嘴巴,边打边骂道,林文祖,我以为你有了我就变好了,原来你还是搞婊子,竟然把婊子都带到我家里来了……
李小文也没有逃过陈明敏的巴掌,挨了几下打,胡乱穿上衣服,仓皇逃走了。倒是林文祖被陈明敏打得火起,与陈明敏撕打了起来,本来听了李小文的话,知道自己是枪手,林文祖心里已经窝上了火,被陈明敏一闹,就控制不住了,像个真正的枪手似的,把陈明敏狠狠打了一顿。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时,陈明敏的女儿放学回来了,看到好人林叔叔这一次也不好了,把她妈打惨了,吓得赶紧去打了110,警察不一会儿就来了,不分青红皂白,把林文祖带走了。
林文祖被拘留了15天,本来是要送回原籍的,但这阵子对外来人员抓得不是太紧,就罚了4000块钱,又叫林文祖给陈明敏付了所有的医药费,才算完事。林文祖倾其所有的积蓄,搬出了女房东陈明敏家的院子,到别处去租地方住了。
八
林文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心疾首的时候,晋萍儿来到了北京。她说她是专门来看林文祖的。
林文祖估计晋萍儿是听了李小文离开中国之前,在电话上的一番描述,才会这么主动来看他的。在林文祖和晋萍儿认识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她主动来看林文祖或者给林文祖主动打电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尤其是最近这半年,林文祖曾想过在晋萍儿的心里,林文祖还不如她家的小狗有地位,她这次跑这么远主动来看林文祖,林文祖应该受宠若惊,感动得涕泪横流才对,可林文祖面对她时,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在林文祖现在租住的一间地下室里,晋萍儿找到了林文祖,见他的第一句就说,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就这么一句,从晋萍儿的嘴里说出来,就足以把林文祖的五脏六腑击得粉碎了。林文祖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当时的面部表情却出奇地正常,他的这份强制性的镇静,反而叫晋萍儿有点吃惊,她没有想到林文祖会这样面对她,她由吃惊迅速变成了恼怒,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着:来呀,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你不就是想得到我这个羊吗?来呀!你来呀!她边喊边撕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涕泪滂沱地把光溜溜的身体甩到了林文祖身上。一股屈辱感冲上林文祖的大脑里,他大叫了一声,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翻身把晋萍儿扑倒在地,也没有想要把她弄到床上去,就骑了上去。林文祖想做得像个枪手一样,想叫他的小兄弟刚强地帮他把晋萍儿刺穿、剌烂,以泄他心头的愤恨和屈辱。可事与愿违,林文祖怎么努力,怎么努力,他的小兄弟这时就像个缩头乌龟,躲在草丛里,怎么激它,它都没能力出来拼上一次命。这与林文祖的愤怒正好背道而驰,令他更加气愤。对林文祖来说,没有战胜晋萍儿,这个打击是巨大的,比他受了麦克和张直的骗,还有和寡妇陈明敏打架被警察抓起来更叫他受不了。但此时的林文祖,只有像受伤的狼似的发出压抑的嚎叫,来宣泄他心中的痛苦。
最后,林文祖像个被猎人追急的狼似的,从晋萍儿身上跳起来,抓了几件内衣,胡乱套在身上,冲出了地下室,跑到了大街上。
大街是北京的大街,宽阔而繁华,到处是涌挤的轿车和人流,显得忙乱而有节奏,北京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像有一个大型交响乐团,正在演奏一支生活交响曲,所以北京才那么富有魅力,诱惑着全国各地的人,都向往北京,想在首都演奏一支生活的乐曲。
穿着一身衬衣的林文祖,突然出现了,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给这支和谐交响曲奏出了一个特别的声音。正在演奏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关注起这个不和谐音调的制造者。已经是初冬季节了,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厚实的人们,林文祖身着衬衣衬裤,穿行在人群里,在初冬的寒风里狂奔着。要是一般的什么人,还不一定有这个勇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