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遗忘中成长

段兴姝

“我义无反顾，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驻足，然后时光就扔下我轰轰烈烈地朝前奔跑。”

现在是下午4点45分。我们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已经放学25分钟了。看着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像小鸟一样快乐地牵着大人的手回家，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暖意。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我吃力地寻找每一个穿着鲜艳校服的孩子，心中一次次荡起一丝丝排挤寂寞的热浪。看着他们牵着大人的手快乐地蹦着跳着，我的嘴角也被他们那童真的快乐所牵引，变得微微上扬。

我的小学生活也是在这所学校度过的。那时的学校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但在我的心里，似乎那时候校园的样子要比现在清晰好多好多。我的小学生活在我的脑海中只印下了两个字——平淡，却变成了我想要追寻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与世无争。也许是我经历了太多的“拼杀”吧，就像一个武士，在久经战乱之后最想拥有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我的小学生活的确平淡。记得刚上初中那阵子，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一个关于小学最难忘的老师的作文，我是在抓耳挠腮胡编乱造一通后才交上去的。发下来之后我只得了32分（那时候作文满分是40分）。老师还在下面写了一段评语，大概是说没有写出真情实感。我想我是真的不会编故事，所以连真情实感都没编出来。说是编，那是因为在我那五年的小学生活中，我的确没有遇到令我难忘的老师。偶尔记住一两个老师的名字也是在填什么档案的证明人里能用得着，机械地记下了。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但在那五年中，我的确没能碰上一个令我难忘的老师，尽管我知道老师是多么地无私与伟大。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很佩服那些赞美老师的优秀范文的作者。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多师生之间发生的感人故事我一个也没碰上，即使是在长长的五年当中。所以我用平淡来形容我的小学生活不失准确。我甚至连我上小学时每天的生活都忘记了。也许，也许我是那么一个健忘的人，忘记了整整五年的生活。

我看过好多文章写童年是多么多么的美好，多么多么的令人难忘。可是我的童年也就这样过来了。甚至连小学生活都淡忘了，真的是淡忘了。忘记了还是个小学生的我拥有童真的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忘记了我那五年的小学生活，忘记了那时候的我是快乐还是忧伤。我的童年丢下我轰轰烈烈地走了，甚至吝啬到连个清晰的记忆都没给我留下，只让我记得那时的生活是那么那么的平淡。有人说童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而我却这样那样不痛不痒地度过了。像某个人说过：我喜欢，站在一片山崖 ，看着匐匍在脚下的奢侈明亮的青春，泪流满面。我很羡慕他，他至少对自己已逝去的“所谓”的青春有所感悟，至少有感觉。然而我却如此麻木。说我麻木也许不太确切。因为当某个人回忆自己的童年或扩大到青春时，他的脑海中有这样那样的一幅一幅画面。然而当我回忆时，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的碎片，当我绞尽脑汁想将它们拼接成一幅近乎完整的画面时，它们却肆虐地随风飞舞，就像轻舞飞扬一般，渐渐飞离我的视线，只留下我记忆的一片空白。面对一大段一大段的空白，我的心也随之变得空白了，没有了感觉，像一个被洗了脑的人。偶尔空白中少许碎片聚拢到一起，在我看清之后便迅速变成一把利刃，在我最疼的心尖上深深地刺下，让我记忆中的空白变成殷红的一片。看清之后才发现那心正在一滴一滴向下滴着某些滚烫的东西。然后我便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啜泣。

我真的是一个健忘的人。无限“美好”的童年被我遗忘了。初一那如水一般的日子也被风吹散了记忆。日子就这样度过，竟忘记了已是初中生的我应该去努力学习。初一风一样掠过去，初二慢慢驶来。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学习了！可为什么那时候的我那么贪玩呢？又加上学校修建新校舍，在我们搬来搬去的同时，也把我的学习热忱搬丢了，再也找不到了。转眼又到了初三的分班考试，自己竟被分到了最后一个班，失去了早早参加中考的机会。（那时候因为我们小学只上了五年，所以初中要上四年，但我们初三也可以参加中考。只可惜自己在考试中失败得太惨。）前三个班浩浩荡荡迎接中考去了，而我们后六个班兢兢业业地继续着“打狼”的工作。就这样，初三我不痛不痒地过着。偶尔心血来潮，多加几个夜班把成堆的练习册做一做；偶尔心情不好，上课也昏昏沉沉地过。如此，又混到了初中的最后一年。当我将全身的力气运足了在学习上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又把我拉回了起点。我每天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孩子背负着家长们沉沉的希望上路，孤独的泪水不争气地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声声地刺痛早已冰冷的心脏。在梦里，我看见一个孩子每天背负着家长沉甸甸的希望踏着血淋淋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向中考那扇大铁门。当她再留恋地回头张望时，却再也看不到似水般轻柔的童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只有义无反顾地朝前走，把原本清晰的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地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也变不回来了。

我向人们倾诉我的孤独，却无人理睬。我在走我的路，什么路？因为被孤独的阴影笼罩着，太黑了，所以看不清楚。我走在孤独的阴影中，继续我自己的孤独。

我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虚度了自己的童年，在孤独的阴影中存活了十五年。

我还在成长，一点一点地长大。然而我在成长的道路中弄丢了美好的童年，弄丢了童真的心。现在，我仍然在陆续丢着某些东西，渐渐被风化成一个新的“乞丐”。在人们追求功名利禄的同时，竟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直至需要伸手向孩子们去乞求什么。我多想永远是一个孩子，一个有人宠爱的孩子，就像彼得?潘一样，永远幸福下去，永远都长不大。像一首歌中唱的：小时候受伤有人心疼失落有人安慰，现在遇到困难自己就要学会面对。在成长的道路中，我越来越不敢回忆。我并不害怕回忆中殷红的一片，只是惧怕那一幅一幅奢侈明亮的青春，再也不能让我泪流满面了。

“我义无反顾，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驻足，然后时光就扔下我轰轰烈烈地朝前奔跑。”

现在是下午6点50分，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我躲在角落里，继续我自己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