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千尺 李白醉卧桃花潭
2004-04-29谢旧我
谢旧我
李白一生交游甚广,朋友众多。在他的赠别诗中,提到姓名的就有400多人。唐朝泾州(今安徽省泾县)人汪伦,有幸与孟浩然、高适、王昌龄等诗人一道,被写入李白诗中。
汪伦的相上在汉代由北方迁来泾州,开始以“耕读为本”。经过几代人的“勤耕安读”,渐渐家底殷实。到了唐代,汪伦的父亲与其他同乡一样,外出经营当铺、食盐、粮食、酒类和竹木业,便发财致富。后在泾州清弋江桃花潭附近,仿照职官品第的住宅规模,营建别墅,成为当地首富。天宝初年,汪伦已在泾州衙门谋得县宰一职,家族愈发兴旺。传说他生性豪爽,喜欢结交名士,经常仗义疏财,慷慨解囊,一掷干金而不惜。
当时,李白是文坛名声远扬的诗仙,深得汪伦的钦慕,希望有机会一睹诗仙的风采。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汪伦闻知李白到安徽宣州叔父李冰阳家小住,便匆匆赶到宣州,不巧李白已经走了。他只看到李白在谢公楼与他叔父分手时写的一首诗,题目是《宣州谢楼饯楼饯别校书叔云》,读来觉得字字珠玑,喜欢不已,便与宣州的商贾朋友在席间谈及此事,感叹泾州名不见经传,自己与诗仙并无交往,想见李白却不能遂愿。
其中有一朋友说,不就是想见见常住南陵的李白吗?这有何难!李白此人平生两大爱好,游历与喝酒。“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人名山游”,这是喜欢游历的写照。李白20岁时,就曾游历成都、峨眉山等处,并在青城山读书。25岁时,带着“三十万金”辞亲远游,漫游洞庭湖和湖北流域。稍后,在襄阳认识了诗人孟浩然;后又北上洛阳、太原等地。天宝元年,他曾经再游越中,后来迁至安徽南陵。你想与他联系,并非太远太难。李白喜欢喝酒,崇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他的许多诗篇都是微醉所作。几年前,他被同僚排挤出长安,似乎胸中空有万卷之才而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借酒遣怀、纵剑起舞、游历作诗过曰子。
朋友一席话,听得汪伦眉开眼笑。他立即修书一封,托朋友送往李冰阳家,托请代为转交。他在信中写道:“李先生喜欢游水赏景吗?我们泾州有十里桃花。李先生喜欢喝酒吗?清弋江两岸有万家酒店。”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春天,李白接到汪伦的邀请信,读后顿觉如遇知音,立刻兴高采烈地乘坐小舟,顺着清弋江往泾州桃花潭而来。一路上,春雨如丝,烟雨迷蒙。江上船帆片片,耳际桨声唉乃,渔歌声声,似有复归桃花源的感觉。眼前不时有竹排漂流,排上蓑翁默立,鱼鹰翩然入水,衔来鱼鲜闪亮。埠前水缓,系舟自横,近处村落宅院,笼罩在梦幻一般的雨霁里,船走景移,无不成为淋漓的水墨。李白一路欣赏着烟雨景致,似觉长期郁积于心的一腔恶浊,随着春风渐渐散去,胸中慢慢地填满了爽适,十分美妙。
李白应邀而来,未曾事前通知,很快地出现在桃花潭的水埠头,给汪伦带来了惊喜。有客从远方而来,不亦乐乎!来的又是仰慕之人,汪伦自然要大办酒席,热情招待。酒至未醺,李白自然要说起他对“十里桃花、万家酒店”的一路神往。此时的汪伦,像个撒了谎、做错事的孩子,一脸尴尬,说话吞吞吐吐。李白拿醉眼直楞楞地瞄他,像看穿了他的心,逼得他实话实说:“桃花潭是本人宅第之外一个水潭的名字,水潭不小,方圆十里,只是没有桃花。至于万家酒店,也是因为清弋江畔有家酒店,店主姓万,因此借名一用。”
李白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佩服!佩服!”李白如此大度,没有一点儿受骗上当的表情,使得汪伦十分敬佩。等到李白说出原委,汪伦才晓得此番应邀而来,也是心存感激的。是的,李白在说城长安呆过不少年头,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十万酒家”这样一个概念,想象得到的是人烟兴旺、无比繁华,京城之人更应了如指掌。至于皖地小州,号称“酒家十万”,这与“白发三千丈”何其相像,也是夸张所至。此番欣然而来,李白乐得以诗会友,可以借酒逍遥,真是三生有幸也!。
次日,汪伦陪李白到处走走看看。李白发现,在汪伦的别墅里面,有着错落有致的池塘馆舍,清静深幽得像i山境一样。别墅一侧的不远处,就是连着清弋江的桃花潭。潭水一片清灵幽深,潭边一侧怪石嶙峋,一侧堤岸舒缓,古树葱茏成荫,点缀其间的有风姿绰约的各类花朵。水边柳条依依,浅水里散落着好些白鹇,有的在觅食,有的静静地单足伫立,别有野趣。潭畔岸上虽无桃花,水中却是漂着桃花瓣儿一片片,有小鱼儿吮着远方漂来的桃花瓣,让李白看得凝神良久。
汪伦留李白在别墅内住了好几天,每一天都有美酒佳肴,还能听取汪伦的朋友们对李白的诗展开讨论,甚至有歌舞相伴,欢娱达旦,这正是李白所喜欢所追求的生活,那是出于一个对自己诗歌喜爱的倾情打造。李白收受如此厚礼,自然要以诗回报,有一天李白喝得八分醉了,即兴写了《过汪氏别业二首》,当即送给汪伦,并说明天准备离去。
诗从两人初次见面写起“畴昔未识君,知君好贤才”,说的是李白与汪伦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由于主人家的高规格接待,也让诗人感动不已:“我来感意气,捶炮列珍馐”汪伦宴席时款客的那些徽菜,都已相当考究,而筵席上更为上乘的是酒类,这与他家经营佳酿老号有关,一罐罐一壶壶无不令诗仙着迷而陶醉。
李白真正喝醉了酒,“酒酣”一词在这两首诗里都用上了:“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酒酣益爽气,为乐不知秋”,如此“酒酣”,写起诗来自然经不起推敲,要犯诗家大忌了。当然,诗仙的酒量毕竟不差,对于汪伦的感激还是记得明明白白的。因此,诗中把汪伦作为窦子明、浮丘公一样的神仙来加以赞赏,那是李白身居此时此地后的真情流露。
诗仙赠诗,视若珍宝。汪伦双手接过,捧回书房,铺在案头捧读再三,激动得久久不能入眠。李白毕竟是个游历惯了的人,自己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不知明天一别,何时才能再见。惟一可以抓住的机会,就是好好地设计一下送别仪式,给诗仙留下深刻的印象,为李白的这次泾帅I之行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时下流行的文雅送别仪式,汪伦知道的已有四种,分别是“饮酒饯别”,“写诗赠别”,“折柳送别”与“唱歌送别”,到底那一种方式适合明天呢?要是“饮酒饯别”,对于自己是家常便饭,没有王维笔下“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苍凉色彩,这种饯别的场面是不能感人的;要是“写诗赠别”,说来特能附庸风雅。眼下送人出游、归隐、离京外任、登第归觐、下第求友、饯行等等仪式,总是赋诗相赠,以壮行色,被送的人也以有人赠诗为荣,以无人赠诗为耻。只是自已不会写诗,让人代写一首,去口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要是“折柳送别”,请人吹一曲《折杨柳》,那场面尚且应付得过去。但是,想到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那种大气,想到李白“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那种伤感,自己给李白的送别安排,是否太缺乏创意呢?要是“口昌歌送别”,唱一首“劳歌一曲解行舟”,或者“阳关三迭”,只怕弄得李白《灞陵伤别》时的伤感:“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从而影响李白这几天的好心情,可能会自找没趣。
是不是在“唱歌送别”中增加一些民间色彩呢?如增加“踏歌”情景,可能显得别出心裁。因为踏歌这一文娱形式,是民间节庆佳节中所喜闻乐见的,用来为李白送行,显得场面特别欢快热烈。
次日一早,汪伦一边吩咐管家落实踏歌人员,准备下午给李白送行;一边准备酒席给李白饯别,并随送名马八匹、绸缎十捆,徽墨与泾州宣纸若干,放到李白的船上。筵席摆到中午,李白喝得很尽兴,再次辞行。汪伦送至桃花潭埠头,将李白扶到船舱中。
李白在船舱站定,回身和岸上的汪伦去口别。船夫长篙一点,正要离岸。忽然,岸边的树林中一阵歌声传出,闪出许多人来,与汪伦一道踏歌相送,场面十分热烈隆重。此刻,主人的深情厚谊,古朴的送客形式,让李白感动无比,诗情勃发。他当即让船夫停船,重新靠岸,取出汪伦相送的笔墨与泾州宣纸,铺开于舱头。李白当即磨墨挥毫,写了《赠汪伦》的七绝再次相送。诗中写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首诗比喻奇妙,风格平易质朴,显得情真意切。大家知道,汪伦在此善待了诗仙,诗仙也用他的绝世才华回赠汪伦,回赠了这桃花潭,也回赠了这深情的徽山皖水,使得人物情景与山水情怀相融相生,万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