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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定不是她的大米

2004-04-29玉宇清澄

现代妇女 2004年9期
关键词:老鼠电话

玉宇清澄

1

北京的一位编辑到我所在的城市出差,约一群码字儿的朋友聚聚,我和老鼠都去了。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知道老鼠大名,但从未见过面。

老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长得并不怎么样,虽然没达到有损市容的地步,不过也只是能勉强敷衍观众而已。至少,与“美女作家”的大盖帽极不相称。所以我对现今报刊杂志上流行的文字和图片都不甚信任,觉得和街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没什么区别,都逃不过丰胸隆鼻全方位做假的嫌疑。

在朋友的介绍下,我们微笑着打招呼,演戏似的说一些恭维之言。然后,她以一个娴熟的动作,递给我一支烟,从头到尾都是白颜色的那种,只属于女人的类型。现在已回忆不起,我当时是否把所有惊讶的表情都掩饰好了。我嗫嚅片刻,说:“谢谢,是薄荷香的吗?”她似乎没听见,自顾自地划燃一根长长的火柴。那“哧”地一声长起来的火舌,微微烫伤了我的目光。

接触过太多痴迷香烟的女人,我自然不会再有“见了骆驼马肿背”的情绪。只是,用文字把我深深吸引的老鼠太小,听说还处在一个鲜嫩的年龄。20岁,纤细的手指就被熏黄,会不会是对生命的虐待?

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对香烟有了感情。她说,寂寞的时候。我无言以对。因为每当无限的孤单侵袭而来,我也会选择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来打发。一个男人形单影孤地穿过大街小巷,多少有些无趣,但我照样不喜欢有谁骂我神经病,哪怕语气很委婉。

分别时,我们没老土地说再见。她主动伸出了手指果真被熏黄的右手,伴随着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我说我送你吧。她没有回答说不必,而是不能。我刚刚萌生的丁点杂念,被彻底收割,心隐隐地有些痛,莫名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再联系过,就算是一个电话也没有。工作太忙不是借口,毕竟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尽染暧昧的酒吧或者茶楼里,陪一些同样无聊的哥们聊一些无聊的话题。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想她。其实这样的问题是不能随便说给别人或者自己听的,否则就是掩耳盗铃。

2

关于老鼠,有太多的传言。其中有一点比较统一,那就是她因为寂寞而爱,然后又因为爱而寂寞。反正,所有的故事都打上了寂寞的烙印。

她被一个除了一点似有似无的权力、老婆和孩子,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所吸引。这,或许还是因为寂寞。我无数次地妄自揣测。

夏天已经抵达我们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正浑然不觉地做一个关于足球的策划。那天我忙至深夜正准备睡觉,意外接到老鼠的电话。她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把自己摔在床上。她说,我也是。

我们谁也没再说话,直到她轻轻挂了线。也许在那一刻,我们都在猜想,炎热的夏天里,男人或者女人把自己摔在床上会是怎样的着装。

老鼠开始频繁给我电话,而且都在深夜,在那种最容易孤单也最显暧昧的时段。她问我是不是天天都很忙。我心有不甘地回答说,是啊。她就在那边格格地笑,可我轻易就能判定那绝非爽朗的笑。

“等你有空,打电话给我好吗?我可以请你喝茶。”她真的很寂寞?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和别的女人为一个老气横秋的男人进行着一场力量悬殊的拔河。她不可能赢,但她不能心甘情愿地把一辈子都输掉。

我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在零点过后。她照样是把自己摔在床上,电视还开着。她越来越不习惯在这种时候裹着重重心事入眠。她说连续剧的结局真的很难等,而且就算等来了,也往往和预想的大相径庭。

我开始掘开仅有的一点记忆,拼凑她那并不出色的容貌和那被烟熏黄的手指,细细地,让我生痛。烟丝里掺杂着的淡淡薄荷香,不足以让一个沉溺的女人清醒。

我们见面的理由依然是最初约定的,找一个最清冷的角落喝茶。最好,除了服务小姐,什么客人都没有。当然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奢望。谁都清楚,白天活得很累也很虚伪的都市人,夜里总得想办法真实地活一回。老鼠说,所谓真实,就是把丑陋的东西都抖出来。

3

老鼠那天穿着性感的低胸衣,化了淡妆,比几个月前妩媚了许多,隐约闪着几许诱惑。这种诱惑我是能一眼看穿的,应该与憔悴不无干系,似乎还有苦楚的沉淀。

“我一直都在与寂寞作斗争,你知道吗?女人在脆弱的事物面前,都缺乏战斗力。”她说话的时候,我把大部分的目光都埋在了深深的茶杯里,只有些许余光,怯怯地搜索她的心思。

我试图以猜想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来转移自己的幻觉,却失败了。我说:“其实每个人都害怕孤单,不只是你。”

各怀心事地坐在茶馆里是谈不上享受和休闲的。于是我们上了同一辆计程车,去老鼠那个小小的窝。

她的窝的确很小,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摆放起来,就能让人忽略墙壁的存在。但那同样并不宽大的床却装饰得别有情趣。她坐在床沿边,说:“就是这种生活,一个人太空,两个人太挤。”像她这种年龄,是不应该随便哭的,可我又那么近地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水。

“你留下来好吗?就算只陪我看一整晚的电视,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心情。”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哀求。我正准备去握她的小手,却意外接住了一滴泫然而落的泪。很费解地,我感觉是冰冷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爱她的,即便是因怜而生,或者说是两个寂寞心灵的谋合。我清楚地看见,她唇上的口红干枯得几近驳落,那是女人与自己斗争的痕迹。可我最终没有吻下去,我败倒在她急促的呼吸里。

我坚持要离开,她疑惑地望着我:“你认为我只是因为寂寞?”

“不是的,我相信寂寞不足以让一个女人付出,我相信有爱。”她脸上刚刚泛起的欣喜,紧接着就被我开门的动作所击毁。她又问为什么,而且加重语气重复了很多遍。

“对不起,也许你不知道,我和给你爱同时又让你寂寞的那个男人,一直是大碗喝酒的兄弟。”她怔怔地站着不动,看着我的背影被顺势而合的门阻隔。

第二天,我收到她给我寄的杂志,上面有她给我编发的一篇文章,署名让她改成了“大米”。文末的编后语当然是她写的,“老鼠”二字赫然在目。我强装笑颜说了句“别有用心的家伙”,接着便沉默了。

4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吧,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辞职了,明天就要离开。我并不感到诧异,反倒心生豁然。

“其实我们可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去,远离所有的顾虑。”

“但我去过很多地方,从来都挥不去那种莫名的孤单。”

“如果有爱呢?一份不完美但真实的爱!”她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犹豫而低沉,超乎年龄,超乎那张甚至还有些天真的脸。

夜很深了,大街上行走的人大都披着迷眼的外衣,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第一次发现,和这些人走在一起,我也并不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严重点说,我也是一个虚伪的男人。对老鼠,也许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爱上了她,只不过所谓的爱并非百分百的纯粹。

敲开她的房门时,她还没睡,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轻轻把门关合,我们没有任何的过渡,急急地拥抱。假若可以把欲念忽略不计,那么在当时,我只想给她干枯的唇以最真实的滋润。

她马上就要离开,我可以不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背上内疚的包袱?

她说,我们一起走好吗?没有人会知道的。我轻轻摇头,说:“到了别的城市,你可以找到不再让你寂寞的人。请原谅我做不到,请原谅我只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一抱你,寂寞的老鼠。”

虽然我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就再没了下文。可我的脸,还是挨了狠狠的一巴掌。这是绝望的女人才可以做到的。

她走的时候,我没敢去送她。自然就没法告诉她,其实我也一样,是个除了一点似有似无的权力、老婆和孩子就一无所有的男人!我注定不是她的大米,而是一颗发芽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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