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从叛逆者到偶像
2004-04-09裁边
裁 边
事业:我已退休,但如果有什么东西会杀死我,那就是早晨醒来不知道做什么
在庆祝自己的85岁生日之前两周,纳尔逊·曼德拉再次展示了自己独特的道德影响力。在英国下院所在地威斯敏斯特厅,他发起成立了曼德拉---罗兹基金会,基金会的宗旨是使依靠钻石和黄金建立的巨大财富的一部分回到南非。他听到了比尔·克林顿和托尼·布莱尔的祝词,此前他已与布莱尔在唐宁街10号进行过长时间的交谈。
布莱尔首相发表了重要演讲,解释曼德拉为何"是战胜非正义的希望的象征"。曼德拉热情地感谢他,但并不隐瞒他们对中东的不同立场。"我们在一个问题上有分歧---非常严重的分歧,"他说道。
然后,当这位衰弱的老人穿过上千名罗兹奖获得者缓慢地离开大厅时,布莱尔和克林顿搀扶着他。这些听众给曼德拉的掌声远远多于给布莱尔和克林顿的掌声。这种景象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两位年轻得多的领导人仍然需要这位老人的道德支持。
一个没有正式政治职位的人为何仍然具有这种影响力?50年来,曼德拉扮演着律师、革命家、囚犯、积极竞选者、总统和全球偶像等许多不同的角色。在每个阶段,许多人预计曼德拉会感到沮丧,或者至少感到扫兴。但他在退休后,仍然给人许多新的意外。他已变成一个更直言不讳、有时是愤怒的老人,抗议非正义的行为---目前最引人注目的是抗议英美在中东的好战态度。这是一种现在已达到顶峰的对抗。
在他的性格内,始终存在一种自相矛盾的东西。虽然他声称希望过宁静的生活,他仍被公共舞台所吸引。虽然他希望让其他人有机会处于公众注意的中心,他仍是在世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他仍然渴望有更多的经历,渴望弥补他在狱中失去的27年。他已变得更急切,而不是变得不那么急切。他已变成一个匆匆行事的老人。
他在84岁时说:"我已退休,但如果有什么东西会杀死我,那就是早晨醒来不知道做什么。"
爱情:我感觉到我们在少年时代经历过的某种激动,相信生活和爱情是可能的
曼德拉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不愿回答过于深入地探究他的私生活或者情感的任何问题。他以前的领导者、前总统德克勒克说,"有时他会流露一丝苦味和怨恨,"而曼德拉并不隐瞒自己对那些实行种族隔离的人的鄙视。他说:"我当然看不起他们。他们受到全世界的鄙视。他们身穿漂亮西服和丝绸衬衫,打着丝织领带……他们外表堂堂但内心充满邪恶。"
曼德拉在狱中遭受的许多屈辱之一是,监狱当局故意破坏他的家庭生活。不允许他在子女年满16岁之前会见他们之中的任何人,不能参加无论是他母亲的还是他儿子的葬礼。看守们利用他的妻子温妮的被广为宣传的不忠行为。狱中禁止看报,但看守们留下一些剪报奚落他,上面的报道对温妮的行为进一步添油加醋。他们找到了破坏她的为数很少的探监的方式,以使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缩短。
曼德拉总是宽容地对待温妮,即使在她炫耀自己的通奸之后。他告诉她,当他仍在狱中时,非洲人国民大会就希望他与温妮离婚,但他拒绝了。她是非洲人国民大会的重要支持者,并终身使用他的姓氏。
曼德拉说:"当她脱下裤子被人抓住时……我始终牢记的一件事是,我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她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姑娘,在我离家3年后(坐牢),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她自然不能抵制。"
如今他有了新的妻子---莫桑比克第一任总统萨莫拉·马谢尔的遗孀格拉萨。他在80岁生日那一天与格拉萨结婚。他说:"我觉得,与她一起生活对我们俩将是天赐之福。"
就格拉萨而言,她对为曼德拉提供他从未有过的家庭生活感到自豪。她毫无顾虑地提供了有关他们的私人友谊的动人情景,而他是向来没有顾虑的。
曼德拉开始寻找借口给她打电话,周末前往莫桑比克,与她和她的家人呆在一起。她说:"你知道,我感觉到我们在少年时代经历过的某种激动,相信生活和爱情是可能的。"他的求婚得到认真的考虑。她说:"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他考虑如何打动你,而我必须承认,我感到温暖。他做得非常非常好。"
筹款:您这么吝惜,我感到遗憾。您的竞争对手正在兴旺地发展。我不希望事态对您来说变得更糟
他每到一处都会筹集资金。捐款可能来自诸如奥普拉·温弗里等美国电视明星,来自强大的公司、亿万富翁或者国家元首。他知道,他决不可能从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那儿获得什么。
人们提供捐赠部分地与他的名字的光彩有关。他们所需的回报可能是不太大的,或许是一张他们的英雄的照片,或许是他出席一次宴会或者在一次招待会上发表演讲等更实质性的礼物。
曼德拉的筹款方式惊人地直截了当。他曾在一次私人筹款宴会上看了一眼一个著名南非企业家递给他的一张支票,接着把支票递了回去,并说:"您这么吝惜,我感到遗憾。您的竞争对手(他逐一说出名称)正在兴旺地发展。我不希望事态对您来说变得更糟。"客人们尴尬地感到局促不安,但第二天他拿到了一张金额比最初翻了一番的支票。他所筹集的钱主要用于两项事业:教育和艾滋病。
后者对他来说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当他竞选总统时,这种流行病已经根深蒂固,但他从不提及。
他的辩护是,他被告知,如果他提及艾滋病,他将输掉大选。他说:"我希望赢得大选,所以我不谈艾滋病……非洲人不希望你谈论艾滋病。我告诉他们,我们发生了这种流行病,如果我们不采取预防措施,这种病将毁灭我们的国家。请劝告你们的孩子,他们必须尽可能推迟性行为。每当他们发生性行为,让他们保持一个伴侣并且使用避孕套。我能看出,我在冒犯我的听众。他们感到恐怖。"
曼德拉在坐稳总统宝座之后,仍然不愿谈论艾滋病。法官埃德温·卡梅伦是著名的反艾滋病活动家,他本人也感染了艾滋病毒,他把如今艾滋病的流行规模归咎于曼德拉。他说:"他比其他任何人更能影响年轻人的思想和行为。他具有圣徒般的、在某些方面几乎是上帝般的地位,来自这个人的信息将是有效的。他没有这么做。在199个方面,他是我们国家的救星。在第200个方面,他不是救星。"
曼德拉的辯解是,他没有时间集中关注这个问题。他说,他一心一意地努力防止国家陷入混乱,甚至陷入内战。每当他受到质疑,他总是接受批评。
自从他卸去总统职务以来,为弥补失去的时间,他把注意力集中于艾滋病灾难,这往往使他的后任姆贝基感到不快。他们的关系即使从最乐观的方面看也是棘手的。姆贝基担任副总统违背曼德拉的意愿,是强加给他的。姆贝基当上总统后对艾滋病的病因和疗法提出怀疑,从而使反艾滋病活动家感到气馁。
虽然曼德拉避免与姆贝基发生直接冲突,并且支持政府对第三世界治疗艾滋病药物的功效的谨慎评估,但他现在不断地奔走游说,要求采取预防艾滋病的措施,改善整个医疗保健体制,至关重要的是在需要的地方使用价格较低的抗艾滋病药物。
理想:我希望被看作只是一个普通人,既有美德,也有恶习
在一个目前受到恐怖主义幽灵困扰的世界上,曼德拉感到幸运的是,他的赞同把恐怖主义作为击败种族隔离制度的武器的立场已被人遗忘,也或许已被人原谅---他的27年牢狱之灾抵偿了这种过失。他的把恐怖手段用作武器的意图从未被付诸试验,部分地是因为他的破坏运动刚开始不久他就被捕了,部分地是因为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武装派别缺乏军事能力。可是,曼德拉的意图是确实存在的。
正是曼德拉首先敦促不情愿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采取暴力行动。他在自传的一个章节中写到,如果破坏活动失败,他将转向恐怖主义和游击战。现在他排除了这个念头,并且坦诚地说,"我们从来不把目标对准平民。"
即使在其南非前白人对手看来,这种从叛逆者到偶像的转变也是完满的。归根结底,种族隔离制度的崩溃并不仅仅是非洲人国民大会施加压力的结果。种族隔离制度的垮台是因为它行不通。曼德拉现在受到尊敬,白人求助于他,希望他能把他们从即将发生的混乱中拯救出来。
作为出生在特拉斯凯一个王室家庭的天生领导者,他对自己是一个人上人的想法从来不泰然处之。他说:"你是一个半神半人的印象使我感到不安。我希望被看作只是一个普通人,既有美德,也有恶习。"可是,让人把他看作只是普通人已为时过晚。
曼德拉仍然希望进行调停以防止战争。可是,他与华盛顿的联系日趋减弱。他联系不上布什;康多莉扎·赖斯不回他的电话;连科林·鲍威尔显然也从鸽派变成了鹰派。
曼德拉打电话给萨达姆·侯赛因,但接不通。他被告知,萨达姆·侯赛因不接任何外国人的电话,以避免泄露行踪。
当美国和英国最终与伊拉克开战后,曼德拉避免进一步提出批评。但就在布什访问南非和其他非洲国家之前,他重新批评布什和美国的外交政策。白宫仍然对曼德拉的暴怒感到困惑。
可是,曼德拉仍然决心提出自己人民的观点,拒绝退让。此外,他继续关心基督徒与穆斯林之间的紧张关系。他对他自己政府内的宗教宽容态度感到自豪,他的政府包括若干穆斯林部长。他也认为,南非能够帮助弥合世界其他地区的宗教分歧。
85岁的曼德拉仍在发挥其对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独特影响力。他是童话中的人物,是成为总统的囚犯。他引发了成千上万成人和儿童的想象力。
他能够获得两方面的同等尊重,而他的85年生涯既给了他掌权的经历,也给了他无权的经历。他能够代表被超级大国忽视的发展中世界的巨大人口说话,与此同时,作为种族和解和一个多种族社会的倡导者,他在西方、甚至在美国也保持着自己的道德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