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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别致的新闻采访课

2004-04-09陆娅楠

新闻爱好者 2004年2期
关键词:托宾奥黛丽西蒙

陆娅楠

2003年10月21日14:30,西蒙·托宾(Seymour Topping)静静地坐在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媒体演示厅听众席的第一排,越洋跋涉的疲惫使这位82岁的银发老人在不知不觉中合上了眼睛。

当我用英文大声地朗诵出“南京,中国电——在南京荒废的开罗酒店里的一间昏暗的密室里,坐着一位疲倦的老人,他负责将国民党的首都移交给胜利的共产党”时,西蒙·托宾眉毛一挑,眼睛忽然睁开,双手颤抖地接过阅读材料。周围的学生都听到了他“天啊”的惊叹声。这是前《纽约时报》总编辑、普里策新闻奖管理委员会主席、哥伦比亚新闻学院教授西蒙·托宾和夫人——自由摄影记者、作家奥黛丽·罗宁·托宾(Audrey Ronning Topping)访问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第二天。这天,我的老师李希光请托宾夫妇来到他的课堂上,与他共同上新闻采访写作课。上课前,李老师神秘地把他头天夜里在互联网上搜集来的这篇故事交给我,让我准备在上课一开始就朗读,说“这是给托宾老人的一份礼物”。

此刻,每一个英文字符仿佛都牵动着老人的每一根神经,带他回到1949年的南京。

我朗读的是一篇写于1949年4月24日,关于南京解放前夕国共两党政权移交的新闻。作者就是当时身为美联社记者的西蒙·托宾。然而,在他向美联社发送完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篇稿件。

二战服役结束后,西蒙·托宾受雇于国际新闻社,于1946年开始报道中国解放战争时期的新闻通讯。1948年,他又加入了美联社驻南京记者站。他不仅是第一个报道国民党败走南京的记者,而且还在此后六个月见证了新旧中国的交替。

然而,中国带给西蒙·托宾的远不止首份新闻记者的职业荣耀,而且还使他结识了自己的妻子。看到同学们对自己的新闻兴味盎然,托宾马上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身为战地记者时的随身必需品:一台小型打字机、塑料雨披、35毫米相机、手电、军刀、磺胺类抗感染药品(因为当时没有抗生素)、止泻药、一口袋银元和一顶毛纺帽子。“作为战地记者,帽子可不是装饰,很有用。晚上睡觉盖在脸上,可以防止老鼠的骚扰”。

1921年11月11日,西蒙·托宾出生在美国纽约。他是美国记者的摇篮——密苏里新闻学院毕业生,并于1993年获得了“杰出校友奖”。他曾担任过13年的美联社驻外通讯员,先后到过中国、印度支那、英国和德国。1959年,他加入《纽约时报》,开始了34年的时报生涯。先后担任驻莫斯科记者、东南亚首席记者、海外编辑,直到最后荣任总编辑。

面对新一代中国记者对于“成功记者需具备哪些素质”的提问,西蒙·托宾用自己在中国的亲身经历来说明了“敏锐的观察力”的重要性。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西蒙·托宾被派往徐州采访杜聿铭。路过战场时,他被一具国民党士兵的尸体所吸引,这名士兵的后颅骨上有个小拇指指甲大小的子弹洞眼。他判定这是趁士兵不备,从后方打来的子弹,也就是国民党打死了自己的士兵。他马上俯身检查尸体,发现这是个伤势较重的士兵,由此排除了逃兵的可能。

于是,托宾马上转身问随行的国民党军官:“你们为什么打死他?”

军官被问蒙了,一时语塞。托宾又加强了语气追问:“到底为什么要打死自己人?”

军官申辩道,“我们实在没有医生,也没有医疗设备和药品,只能把他打死”。

由此,托宾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也了解了当时的战局和实力对比。

但是,令西蒙·托宾一直引以为豪的是,在与法新社记者的竞争中成为全面报道南京政权移交的第一人。

1949年4月23日深夜,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4月24日晨解放军先遣部队直奔“总统府”,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蒋介石“总统府”的门楼上。当时,法新社记者比尔·关(Bill Guan)和西蒙·托宾一起采访完毕,但是,发报机只有一台。这时二人决定投币猜先后。猜中的人先发,剩下的人再发。结果,托宾输了。

激动的比尔·关以最快的速度用英文发出“共产党占领南京”,然后将发报机交给了托宾。但是出乎关的意料,托宾并没有匆忙发报,而是充分利用没有限制的时间,字斟句酌地发了长篇特写。这篇特写最终传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成为新旧中国政权移交的见证。而清华学生朗诵的、令托宾激动不已的也正是这篇新闻特写。

静静聆听丈夫讲话的奥黛丽·托宾,出生于南京,曾就读于中央大学——现在的南京大学,而且由于拍摄关于长江及长江三峡的图片与纪录片,多年来她一直往来于加拿大与中国。

很多人知道1970年10月1日毛泽东与埃德加·斯诺在天安门城楼上关于“中美关系应该解冻”的谈话。但鲜为人知的是,当时在场的还有周恩来陪同下的奥黛丽·托宾与她的父亲——20世纪40年代的加拿大驻华大使切斯特·罗宁(Chester Ronning)。此后不出半月,1970年10月13日,加拿大与中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至今我还珍藏着一张与加拿大前总理贝鲁多以及敬爱的周总理的合影。这是个关于山羊毛的故事。”奥黛丽·托宾也加入了与同学的交流。“当年我得到贝鲁多总理访华的消息时正在内蒙古草原上拍摄山羊的照片。于是,我马上返回北京。一下火车,我来不及换衣服,就与贝鲁多总理热情拥抱,结果弄了他一身羊毛。之后,贝鲁多又与周恩来亲切拥抱,我从内蒙古带来的羊毛又从贝鲁多身上粘到了周恩来身上。可是大家毫不在意,我们三人就一身羊毛地合影留念了。”

托宾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随即宣传:“我也有两部关于中国的书,《在新旧中国间旅行》(Journey Between Two Chi-nas)(1972)和《北平书信》(The Peiking Letter,A Novel of the Chinese Civil War)(1999)就要出中文版了。”《北平书信》是一本带有强烈自传体色彩的书。

“中国现在变化很大,以前吃不饱饭,现在王府井都人满为患了”,托宾不断地表达着他对中国的关注,“中国的年轻人朝气蓬勃。你们会是群优秀的记者,从你们身上看到了社会责任感,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中国新闻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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