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004-03-02岳卓佑
离我们学校不远,有一家新开的软陶店。老板娘很和气,看上去年岁也不大,长着一双很有味道的“忆莲眼”。但我们很少去那儿,不光因为钱,还因为我们真的很忙,已无暇顾及学校和食堂以外的地方了。苍苍倒是常去,她喜欢那玩意儿,说那酷似小作坊的地方让她有一种家的感觉。
软陶店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星期五。我曾问过苍苍这名字的缘由,苍苍手一撑,歪着脑袋,对着我眨巴眨巴眼睛说,老板娘的生日是星期五。可这是个很肤浅的理由。苍苍经常泡在老板娘那儿,老板娘叫唐淑雅,苍苍有时就直接称呼其为阿雅。苍苍经常一泡就是一个下午,去了那儿,软陶是免不了要常做的。反正苍苍有的是钱,一做就是五六个,我们进去就将她的“杰作”全部瓜分。苍苍每次都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而我却感到这高兴背后有一丝凄凉。
苍苍是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孩子,和许多单亲家庭中的孩子一样,她对别人的关心充满渴求。有时候苍苍连家都不回,和我们几个挤在一个宿舍里,看着她蜷在被窝里靠着墙,我们只能摇头叹息:她是一只惊弓之鸟,充满对家庭的恐惧。
阿雅的店很小,摆着三张桌子。地板是用彩色板拼出来的,蓝紫色的墙上挂满了软陶,屋内飘着淡淡的音乐,一年四季都开着空调,22度,最宜人的温度。有时候,阿雅也会放一些薰香,那种独特的味道让我记忆犹新。第一次踏进这爿小店,阿雅穿着一身黑色的高领长裙,脖间坠着宝蓝色的水晶,头发高高盘起。她对着我微微一笑,虽不倾国倾城,却让我这个早已习惯枯燥生活的人结结实实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苍苍很是来劲,对着阿雅姐姐姐姐地叫。
之后的一年,接连不断的考试压得我们喘不过气。苍苍也没法常泡在星期五了,偶尔去一次也不能久待。
高考临近,每个人的神情都异常凝重,话也不多了,一开口便是高考。苍苍老是喊胃难受,人也一下子瘦了一大圈。苍苍的脸色一直泛着青,我劝她吃点胃药,她却是一副近似于冷笑的表情。后来我才意识到她是不会吃药的,没有家的人吃再多的药也无用。她静静地靠在我的肩上,微微颤栗,手却一直不停地摆弄着坠在她包上的软陶。我知道,她还挂念着阿雅,那个让她有回家感觉的女人。
黑色六月,高考是那么仓促而又准时地临近,那些日子怎么过来的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感觉——累。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待在家中苦苦徘徊。
我和苍苍的分数竟然是一样的,但发榜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苍苍的名字。
后来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不能上大学了,因为她有严重的胃病。那年夏天我似乎过得十分寂寞,见不到那个嗲嗲的浸满酸楚的女孩。
再后来我便去了星期五,阿雅还是老样子,她看到我时很奇怪,问我苍苍怎么没有来。我告诉了她。她很难过,不停地说,怎么这样,生病都不告诉我……她送了我两个一模一样的软陶,三个字的形状,就是“星期五”。说是很早就做好了,我一个,苍苍一个。但直到现在,那另一个软陶仍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里,默默等待着它的主人,直到落满岁月的尘埃。
之后的日子,我时常拿出那两个软陶,握在手中,却发现怎么也握不住这匆匆流年。
作者简介:岳卓佑,现为江苏省华罗庚中学高二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