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河轶事
2003-04-29马润涛
马润涛
打伙
响水河村盛产黄梨,每年产的百多万斤黄梨,由于当时还没有拖拉机和汽车运输,都是村人用小胶轮车从这大山里运出去。
为此,村里自动成立了胶轮车队,他们一块送货,一块打伙、住宿。队中有一个人,我称呼他成山伯,为人不仅吝啬,而且孬吃孬喝,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意和他一块打伙。
然而,成山伯却像粘胶一样,贴上就揭不下来。尽管人们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可还得捏着鼻子和他一块打伙,于是,大家就想生法子治一治他。
一天,他们往县城火车站送热梨,中途需要在路上吃一顿饭,领脚人朝安爷对大伙说:“喝面条墒润,今儿这顿咱就喝面条吧!不过面条也别下多,每人三两,不够借着汤吃自己带的煎饼。”每次打伙都是朝安爷安排,几乎是他安排什么大家吃什么,都听他的。不多会儿面条下好,成山伯第一个拿起碗,操起勺子,给自己的碗舀得像仓屯似的。二虎看不下去,讥讽地说:“舀得太少吧,要不要老板给你借挂折子给上?”成山伯怕耽误了吃面条,“嘿嘿”两声,蹲在地上,操起筷子呼呼噜噜喝起面条来。成山伯喝面条的速度实在快,要是搞喝面条比赛,他准能夺得冠军。这时,最后一个人刚舀上还没喝,成山伯却已一碗面条下了肚。成山伯喝完三碗,锅里已光剩了汤汤。二虎走到锅前操起勺子敲着锅沿气愤地说:“这样吃法不行,撑死的撑死,饿死的饿死,既然大家伙在一块打伙,就得都吃饱,要不可别怨我不给钱。”朝安爷听了二虎的话笑着说:“二虎说得对,要吃饱大家都吃饱,要饿着都饿着,我看今儿都得吃饱,要不这后边的路可撑不下来。”说着,朝安爷转身对店老板说:“面条喝过了,咱再换换口味,再来几斤水饺吧!”
“好口来!”老板高兴地吩咐人去包水饺。
两袋烟的工夫,水饺已包完下好。二虎拿起碗,对蹲在一边抽烟的成山伯说:“还是你先来,这三鲜馅的水饺不吃可是白不吃。”不知怎的,成山伯却理也没理,铁青着脸只顾吸自己的烟。朝安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微笑着说:“成山啊,别吸那个烟,烟不管饱,还得靠这饭才行。”
成山伯这时已有一肚子的气没处出,听了朝安爷的话气呼呼地站起来,把烟锅狠狠往鞋底下嗑了嗑,一句话没说走到店门外,开了车撑棍子推起车子上了路。此时,从店内哗地飘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骂街
白眼毛大娘在响水河村会骂街是出了名的。她家住在响水河村西头,没有院墙,院子周围是用秫秸夹起来的杖子。院子很大,院内四季都种着青菜。六十年代,人们都饿绿了眼,偷东西的贼也就多起来,甚至街上天天都有几起骂街的。白眼毛大娘是个寡妇,她守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过,于是有人欺她孤儿寡母,想着法儿偷她院子里的瓜果和青莱。白眼毛大娘虽然看护得很紧,但无奈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一眼不注意东西就少了。于是,白眼毛大娘就心疼地骂贼不讲良心,单拣她孤儿寡母欺负。起初,每回少了东西白眼毛大娘骂两句也就算了,她想骂两句叫大家知道也就行了。谁知,她的骂声非但没止住少东西,贼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偷她。逼到这个分上,白眼毛大娘也就豁上了,她认为小声骂已不解恨,就亮开嗓门骂,唾沫星子飞得很远,她就像唱歌似的拿腔拿调地骂,在她这儿骂人简直成了一门艺术。再后来,嘴角上挂满了白沫沫,她觉得光嘴上骂还不行,还要像唱戏似的配以家什,于是她就找来一把刀和一个切菜的木板子,一面剁着一面骂,而且每次骂都要绕街一周。
白眼毛大娘骂街出名之后,不仅她家的东西少了骂,而且邻居家少了东西她也帮着骂。一次,我家东院大田嫂家自留地里的地瓜被人扒了,大田嫂不会骂人,就去求白眼毛大娘帮她出气。白眼毛大娘见人求她也不推辞,问明缘由扯起嗓门就骂上了。
然而,有一件事却改写了白眼毛大娘骂街的历史。有一次,她家菜园里种的茄子被人摘去了,她像往常一样拎起菜刀和菜板子就上了街。谁知她骂着骂着却骂走了嘴,本来想咒骂别人却变成了咒骂自己。开始她并没有发觉自己骂走了嘴,而是从人们的笑声中发现了异常,及至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脸一红,扔掉菜板子就回了家。就是从那天起,不知是不是贼良心有所发现不再偷她家的东西了,反正白眼毛大娘再也没有上街骂过。
惊夜
四十年前,在响水河边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至今老人们提起来还说是奇。
事情是这样的:生活在响水河沿岸村子里的人们,都有一个生活习惯,每到盛夏来临,人们都愿到沙滩上去乘凉,有的凉快到半夜才回屋里去,有的干脆睡到天亮才回去,有贪睡的小孩子,甚至太阳晒到屁股蛋子上才恋恋不舍地往家里走。
有一天晚上,当人们凉快到半夜进入梦乡正做着香甜梦的时候,有人突然跳起来狼嗥似的喊叫起来。接着人们像疯了似的都跳起来狂叫,有人发现,有的女人还赤裸着白光光的身子,一面跳着,一面不顾一切地嗥叫。我们村叫过之后,紧接着下游沿河三十里的村子也相继叫起来。谁知,这晚过去之后,接连三天夜里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事后有好事者打听,追查是谁先叫的?因何而叫,但始终没有弄清楚,都说自己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人喊也就跟着喊。因此直到今天响水河村的人们谈论起这件事还认为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