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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非的日子(1996—1999)

2003-04-29黄晓碧

天涯 2003年5期
关键词:南非

黄晓碧

异想天开

1992年2月以前我在重庆市税务局稽查大队任检查科长,中级职称,主任科员。一切迹象表明:仕途平坦、官运亨通;有一个同样在税务局工作的丈夫,5岁的女儿;位于观音岩捍卫路二室一厅的房子铺了地毯、贴了墙纸,就是按现在的价值标准也是非常美满。

要命的是年初出差去了趟海南。碧海、蓝天、白云……椰风、海韵、沙滩……不得了!一下子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临时联系了一家单位,义无反顾给税务局写了辞职信。

也算我的运气好,1992年海南的经济环境正逢邓小平南巡讲话以后,与时下相比真可谓遍地是黄金。我两手空空,但一腔热情,跑批文、捣(倒)土地、拉广告、抢赞助……不到二年,一不小心挣了好几十万元。

我回到家乡,在江北区小苑春晖园买了五楼、六楼二套房子,在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做了一个小旋转楼梯,率先享受了四房二厅二卫叠层式楼中楼的奢侈生活。给弟弟买了一辆出租车,让刚刚下岗的弟媳有点活干,然后我失去了方向……

我一直对所谓“事业”没有多少想象力。后来许多人说我有头脑,赚了钱就跑,当时在海南许多人何止赚了几十、几百万,但直到今天还深陷泥潭不能自拨(拔)。

1995年年初的我梦想着出国。去哪里呢?机会有时真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然离梦想还是有很大差距,我当时一直想着去欧美,一本《曼哈顿的中国女人》都翻烂了。

在北京一次朋友聚会上,我认识了麦可,他是成都人,所以说感觉一见如故。他当时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念博士,师从赫赫有名的建筑大师吴焕加,但他持南非护照,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一个南非人。

他侃侃而谈:南非的钻石、黄金、城市、风土、文化……然后又说:“我刚好要放寒假了,那边现在刚好是夏季,不如我带你过去参观一下,保你乐不思家,你可得给我掏机票费。”典型的资本主义作(做)派。

我打听清楚机票费往返不到一万块钱,就大方的点头了。

随即他用个人执照给我发了“因私访友邀请函”,我到重庆市公安局申领了五年因私出国护照,费尽周折办妥了签证,南非之行随即拉开帷幕。

南非的见面礼

说实话我这次去南非,并不是仅仅想去旅游,想找个机会做点事,说白了想赚点钱维持我的小资生活。虽然我一直认为男人挣钱女人用钱心安里(理)得,天经地义,可老天不开眼,我一直没有碰上一架赚钱机器,只好自食其力。

麦可说要在南非站住脚得有二个前提条件:第一要买一辆车,南非没有公共交通系统,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没有车是寸步难行的;第二要办一个合法居留身份,我的三个月期旅游签证要变为工作签证是非常困难的。当然还得租房子,这在哪里都一样。

如此一算,我带的钱少得可怜,为了发挥其最大功效,保值增值,根据麦可的经验我们在香港女人街买了一些卡通类电子手表,仿冒的耐克、阿迪达斯T恤衫,TDK空白录音带等,不能多,怕进关有麻烦。指望这些东西出手后能多少赚一点钱。一切听天由命吧!

机身一阵猛烈的颤动将我从朦胧中惊醒,仓(舱)内灯光已通明,空哥(南非航空的空乘人员大部份(分)是先生,我不知该怎样称呼他们)正在收拾寝具。我透过窗户往下一看,哇!在一片金色阳光照耀下,脚下的大地一片苍翠。一团团苍翠簇拥下,一幢幢、一片片,粉红的、粉绿的、鹅黄的、淡黄的、紫的、金的、蓝的……小洋楼,亮丽极了!千姿百态的小楼前是园(圆)形的、方形的、梯形的……千姿百态的游泳池,个个打着底灯透着一片湛蓝。真是一幅人间仙境的绝妙画面,我看呆了!南非——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在南非买车就像买衣服、鞋子一样方便简单。我们选中了一辆白色日产HONDA1.6升排量汽车,里程表显示只跑了1.6万公里,外观看起来还是崭新的,3万兰特,够便宜的吧!只是没有空调,但我们时处南非盛夏一点没有炎热的感觉,一切我够满意了。

10点钟,也就是走出机场大厅2个多小时,我们开上了自己的车。我找出一盘当时国内流行的“革命歌曲大联唱”录音磁带,在“大海航行靠航(舵)手”乐曲声中直杀太阳城。我很兴奋,根本没有时差的感觉。

太阳城是南非最著名的旅游度假胜地,南非旅游者的必到之地。听说迈克尔·杰克逊有75%的股份,由美国米高梅公司直接管理。使太阳城名扬天下的是一年一度的世界选美大赛,已连续在太阳城举办了八届。去过太阳城后我知道,世界级的旅游胜地嘛,除了风景好一点(我认为风景好的地方很多),主要的设施有:赌场、高级酒店、美食、酒吧,还有艳舞表演等。当然太阳城还有让我意外惊喜之处。

住进酒店已5点多了,我饿了,等不急晚饭,掏出面包躺在草地上先垫垫肚子。一会来了一只小松鼠,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一会又来了二只孔雀,抖动着还未长满的“屏”,我欢喜极了,平时连麻雀都难得见,这些小东西就在脚边绕来绕去,可爱极了。我将面包都分给了它们,乐得直跳。

赌场肯定是要去一下的,我对任何新鲜事都感兴趣。惦(掂)量一下自己的钱袋,我换了200兰特一元一个的最小筹码,只想玩玩,见识见识。

我学打一种翻牌机,刚刚学会可能不到半小时,我还不熟练,打的很慢。突然机器轰鸣,一阵欢快的乐曲伴随着金属筹码从机器里倾泻出来的哗哗声,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我中大奖了。打出了10、J、Q、K、A的同花顺。筹码的哗哗倾泻足足有5、6分钟,那可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我惊呆了!我用不到200元钱赌赢了14000多元。

赌场出来我就下定决心,我不回去了,至少是暂时不回去了,我要想办法留在南非,运气好是一个好兆头。

太阳城玩够了,下一站想去开普敦。

我这个人的价值观念很怪,比如说家里买了一箱萍(苹)果,一般人都是先挑小的、烂的吃,把好的留在后面。而我肯定是先吃又红又大的,将青的、小的留在后面,吃不完烂了就算了。所以我一定要先去开普敦,去我想去的地方。而不是等以后赚了钱再去,万一赚不了钱呢?

太阳城——开普敦,一个在最北边,一个在最南边,相距2000多公里,等于纵跨南非大陆,刚好可以全面领略南非风光。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路面宽阔、平整、光洁,不见我们国内常见的“补丁”。太阳直射下温度很高,但风是凉的。道路上汽车不是很多,但宝马、奔驰等高档骄(轿)车随处可见。宝马、奔驰在南非都有制造厂,是二家公司除本土外唯一在海外的生产基地,南非经济水平略见一斑。

临近黄昏,我们开车至开普敦一条滨海小路,速度放慢到60公里,相当于散步。街道两旁的树开着一种紫色的花,那是一种非常艳的紫,我叫它亮紫。花开的非常茂盛,一团一团,有些花枝伸到了路中央,好像也没有人修剪,“张牙舞爪”的花枝像这个城市的手臂欢迎远方的客人。海风将花瓣吹落在地上,汽车碾过沙沙作响,醉人心脾。

我们将车停在路边,我光脚踩在街沿上,在电话亭里向我弟大声嚷嚷:“南非漂亮极了!你穿一双白袜子在开普敦走一圈都是干净的。”难怪美国《花花公子》杂志连续七年评选开普敦为世界上最宜居住的城市。

我觉得南非最大的与众不同还是在第二天。我们驱车去一小镇,这是一条普通公路,人迹稀疏,村庄稀少。偶尔有黑人在路边招手,他们是搭车的,这是没有车的穷人远足的唯一方式。多数车都会停下来捎带他们,不要任何报酬。后来我也有过几次这种搭车的经历,非常亲近温馨。路上经常有猴子向我们摇头晃尾,或者是挥爪。车拐过一个弯在一片树林里,咦!那是什么庞然大物,把我吓了一跳,啊!原来是长颈鹿在悠悠地吃草,这里是动物园吗?视线之内周边没有一幢房、一个人。

第一笔生意

我的胆子也是够大了,刚去一片陌生的土地什么还没开始呢,钱就几乎折腾光了。可能与我这人的生活环境有关,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国人受的很多苦难我都只从书本里读到,没有“受苦受难”的切身体会,也没有这方面的防范意识,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口袋里还有不到1万块兰特了,南非是不好找工作的,黑人劳动力太便宜了。后来有许多人问我南非与欧美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说作为中国人最大的不同是:在南非他们都是老板,哪怕摆地摊,而在欧美他们都打工。我的英语水平只能勉强保证我不迷路,打工的念头从开始我就没怎么想过,国内的大锅饭我都嫌约束太多,资本家的剥削怎么受得了?我想到了在香港女人街掏(淘)来的“宝贝”。

约堡有二个露天市场,其实现在想来有点像我们国内“下岗职工一条街”。但市场要星期六、星期天才开张,平时人影都没有一个。今天才星期三,我有点坐不住了,想到南非的几个大学校区去走走,我一贯认为学生的生意是最好做了。

首先来到比勒托尼亚大学,下午3点多钟,校园门口已熙熙攘攘开始热闹起来。我们将车停在路边,拿出一个纸箱翻过来做一个平台,将手表、磁带等放在上面;T恤衫拆开就铺在车上。嗨!一会就来了不少学生,东摸摸西看看,我心里一阵暗喜,有人气就好,就怕没人搭理我们。

一位非常漂亮的黑姑娘对我手腕上银白色的“史努比”表发生了兴趣。将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要求我摘下来戴在她手上,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60兰特成交。

另二位不白不黑的姑娘,可能是混血吧,也可能是印度姑娘,我弄不清楚。她们看上了我右手戴的景泰蓝手镯,那种细细的,我一共戴了4根,她们一人买了二根。其实我心里不太愿卖,这手镯我戴了一年多了,磨得光光亮亮的,就狠狠心要50元一个,一幅(副)不要拉倒的派头,她们居然欢天喜地接受了。

手镯是我在北京王府井工艺品店花5元人民币一个买的,那个“史努比”手表是仿冒的,只值12元港币。不过我没有强买强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心安里(理)得。

后来又卖了二件T恤衫,一只男装表,夜幕降临的时候一“扎帐”,差不多600元呢!我的信心大增,走!吃日本菜去——吃日本料理是我在南非的最大口福。

工作证

受第一次赚钱的鼓舞,我们天天穿梭于各校园区,星期六、星期天就去露天市场,陆陆续续卖完了带来的全部物品,又去中国商品批发城进了一些货,忙得不亦乐乎。

其间麦可向清华大学他的导师写了一封信,说想在南非考察一下非洲原始建筑,获得了三个月休假。

晚上回到家可以做一顿地道的中餐,台湾人开的超市里什么中国原料都能买到。离冬季还早呢,我就迫不急(及)待地烧起了壁炉,我喜欢听柴火在燃烧中“劈劈叭叭”的声音,如果手中端一杯红酒,放几块冰块,冰块“滋滋”的开裂声与柴火“劈劈叭叭”的燃烧声相映成趣,浪漫极了。

不想赚钱的上午,我提一个草蓝(篮),将洗衣机洗好的衣物拎到前院小花园,扯一根绳子,将衣服一一晾在上面,然后抱一本书躺在草地上,仿佛回到了简爱时代。

这样无忧无愁,浪漫舒心的日子过了二个多月,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我面前:签证即将到期,无论如何要搞一个身份——工作证,否则只有打道回府。虽然南非有许多非法移民,也就是黑下来,但我不愿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按我目前的状况,申请工作证是根本不可能的。南非移民有三条路:婚姻、投资、工作。前二条我沾不上边,而工作移民的第一步是取得工作证,南非政府的工作证是发给那些本土上找不到的特殊人才的。像我这样的小商贩有腿有手就能干,怎么办?

麦可说他与附近一个小镇的移民局长尼森关系不错,他领护照时打过交道,可以找他碰碰运气。现在前提是我要找到一家公司,要他们开出雇工证明,并证明我在该公司的重要性。在尼森管辖区域我们认识一个开食品超市的台湾女老板,这种事她见得多了,她把我介绍给开丝网印刷厂的林老板。

林老板50出头的样子,精精瘦瘦,所谓丝网印刷就是在衣服、帽子、背包等上面印制各种图案,他的工厂租一幢别墅,上面住人,下面干活,就是一小作坊,但经常承接一些政府订单,收益还不错。

我只要求开一个证明,移民局我自己搞惦(掂)。商讨半天他要6000兰特,如果他全包办证开价是3万,听说现在是20万,关键是非常难办到手。他开证明的风险是怕移民局来实地调查。没有办法只有赌一把。

我拿着林老板公司开具的雇用我为图案设计师的一纸文书,既没有专业学历证明,又没有技术职称证明,天知道南非会要我。

星期天的上午我们买了一箱红酒,带了二条中国丝巾,揣着砰砰(怦怦)直跳的心去拜访尼森。一套格式化的寒喧(暄)后,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尼林耷耷肩,两手一摊:“最近政府这方面的工作控制得很严,我们的审批权已上交了,我只能给你申报,没有任何把握。”本来我的条件就不硬,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深谈。

转而我们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我发现客厅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就说:“这么漂亮的客厅,应该配一台大彩电。”他戏言:“已纳入今年采购计划。”尼森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有三个孩子,老婆是全职主妇,想来经济上也不宽裕,开的车比我的还低一个档次。

离开尼森,想想他也没具体说我哪儿不符合条件,只是官场套话,再想想指头都掉了还在乎胳膊吗?转身就去商店买了一台29寸彩电送去。

一个星期以后,尼森来电话,我的工作证批下来了。

工作证的主要作用:可以多次往返进出南非不再签证;可以到银行申请个人户头;可以到公立医院免费就医;二年后有资格申请绿卡。

桌子舞

资本主义社会的灯红酒绿我也是感兴趣的,南非有一种酒吧非常有意思——桌子舞。

约堡桑腾附近有一家十分著名的桌子舞,那天中午我们去的时候临近12点,停车场已停放了近一半的车,放眼望去都是奔驰、宝马的多,我们算是寒碜了。

58元一张门票,门票上注明含午餐及啤酒。检完票穿过一条长长的斜坡式的走道,过一道安检,主要检验摄影器材,不许拍照。然后迎宾带我们进入厚重布帘后的室内。

迎宾穿一件窄窄的牛仔背心,没扣纽扣,里面是空心的,没有乳罩。掀布帘的时候,她的双乳暴露无疑(遗)。

进了大厅,光线有点暗,里面所有的服务员都没穿上衣,当然都是女的。下面穿着牛仔裤,有的还套着靴子,一丝风不漏,上面却一丝不挂。低暗的灯光下,我一下有点紧张。

里面绝大多数是男宾客,他们松开领带,大声说着话,一改西餐厅里的斯文。有的双手还不停地在女招待胸前摸来摸去,甚至用嘴去吮,同时发出淫荡的笑骂声。

我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掏出一只烟想镇静一下,一个白“波”妹立即上来给我点火,她的大奶碰着我的胳膊,浑身不由起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人理会我的紧张。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我也渐渐平静下来,先要了一杯啤酒松驰(弛)一下。

12点了,人慢慢多起来,三四十张桌子基本满座。菜谱上提示有十几种套餐可供选择,我要了咖喱牛肉套饭。服务员非常忙碌,加酒、换碟、送菜……她们一路小跑,二只“波”在不停跳跃,人人见怪不怪,我也只觉得滑稽了。

午餐吃得差不多了,许多人的桌前只剩下酒杯或饮料杯了。音乐开始响起来,我才注意前方有一个小舞台,幕布是关上的,灯光已打开了。音乐由弱到强,最后急促起来,幕布慢慢拉开,刚开始我的幻觉是一组雕像:七八个少女一丝不挂,她们或卧、或立、或蹲,侧面、背面、正面,构成一组造型,旋转的舞台将她们由远拉近。

随着音乐的改变,她们开始慢慢蠕动,然后是扭动、抖动、上蹿下跳……观众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和口哨声。渐渐她们一个个离开舞台,跨上餐桌,搔首弄姿,故作被调戏状。看客个个“摩拳擦掌”,但这些舞女只能看是不能摸的,一定要摸的话要单独掏钱。

表演中间还穿插一些游戏,令人捧腹大笑,总共40多分钟。

1:30左右,也许是各大公司下午上班时间,午餐、表演都结束了,食客们伸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提提裤带,紧紧领带,用手拢拢头,精神抖擞工作去了,也许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谈判。

这种桌子舞只是中午营业,是专门为高级白领服务的。这些社会精英,白天忙于工作,晚上要陪伴妻小,里里外外,人模狗样,只有挤占午餐的时间了。这也难怪,他们也是人嘛!需要放松,需要调剂,需要发泄,这种桌子舞刚好分寸合适,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开店

天慢慢冷了,露天市场的生意有点淡,况且摆地摊也不是长久之计。麦可回国的时候,我跟他去了一趟香港,根据我几个月在南非经商的经验,精心选购了一些自己认为有特色、有潜力的商品,大大二包,办了托运。

我想开一家小商店,专卖女人商品。当时在南非开商店的华人已经很多,但他们大多开的是杂货铺,什么都卖,大到家用电器,服装鞋帽,小到香皂牙膏,食品饮料,甚至蔬菜水果,杂七杂八,显得很低档。难怪当地黑人说:“你们卖的都是垃圾。”他们也只能阿Q似的回答:“你们只付得起垃圾的价啊!”

我要开一家专营店,这在当地中低档市场还很少见。我的“漂亮女人”小店最后选在一个靠近黑人社区的地方,这里的租金比较便宜,我的那些叫不响牌子,花花哨哨的东西本来也是针对黑婆的。

我一改“杂货铺”的昏暗,装了彩灯,做了货架,还打了射灯,小小20平米的店堂显得流光四溢。衣服鞋帽、手袋丝巾、饰品挂件,林林总总,蓬荜生辉。经常光顾的总是住在附近的姑娘们,我常送她们一些指甲油、小口红、袖珍香水之类(这些在香港女人街只值几毛钱),吸引不少回头客,生意一直很好。后来还专门请了一位黑小姐给我看店,我就跑跑进货,当起了翘脚老板。

在南非开店非常简单,找一个地方租下房子,东西一摆就行了,不用办任何其他手续。刚开始我也怕,还去打听工商局、税务局,同行前辈给我拍胸口:“你放心做你的生意吧,没人管你。”我开了二年多的商店,真的既没有登记,也没有交税,更没有碰到检查。

我以前是国内干税务的,心里一直有点纳闷:这个国家是怎么管理的?后来慢慢结识了一些当地政府官员,与他们交谈,可以说是“茅塞顿开”。南非经济一直介乎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达与不发达之间。采矿、冶炼、金融、交通等行业非常发达,可与欧美相媲美;制造业、加工业、服务业、零售业参差不齐,特别是日用轻工业品严重短缺。由于历史原因,黑人受教育程度低,失业率居高不下,政府一直鼓励民间投资。

像开个小店,开个饭店,开个手工作坊,这些资本少,风险大,今天有人开张,明天有人关门,生生不息,自由竞争,政府很少参与管理。当经营到一定规模,经营者会自行去银行开户,主动申报纳税,因为他要取得银行信用,他要接受客户查询。这样最终才能在社会立足。

约堡市税务局才50几个人,相当我们一个税务所。他们一年收多少税我不清楚,但见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免费服务的公立医院、公立学校;还有美仑美奂的美术馆、博物馆、音乐厅;向公众免费开放的国家公园等等,这些只能是纳税人的钱。

花先生

花先生不姓花,姓华,山东人,但他是山东人的异类——不到1.7米的个头。他是江小东“商务套房”的常客,他不赌,不是不想,是没钱。他的拿手绝活是讲笑话,黄色笑话。

其实花先生以前是很有钱的,他原来是山东外贸公司香港分公司经理,几千万的资金从他手里进出。1993、1994年那段时间,国家外贸公司制度还不太完善,对海外公司也缺乏监管。在香港那个花花世界里,花先生见别人钱来得太容易了,一时头脑发热,将几千万资金挪出投入抄(炒)外汇期货。他是北外的高材生,金融财政知识少得可怜,半年下来血本无归,只得仓皇逃到南非。

别看他日常嘻嘻哈哈,其实他内心的恐惧不安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他赖在“商务套房”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电视,看中央电视台第四频道,也就是国际频道。因为一般住家没有条件安装卫视天线接收“锅盖”,只有酒店里才收得到中央台。

他看得非常认真,特别是新闻联播,有关人代会、党代会、经济工作会议的报道更是全神贯注,他一直在揣摸国内的态度,我经常受他之托去“中国驻南非交流中心”(当时中南还没建交没有大使馆),给他找一些《人民日报》、《半月谈》之类报纸杂志,帮助他分析当前形势。

除了电视报纸,他与国内没有任何其它联系,不敢打电话,更不敢写信。他衬衣口袋里一直揣着一张全家福,妻子笑着带二个酒窝,儿子有七八岁,到南非以后他就再没跟他们联系过。

他在南非做什么事都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看得出来是没心情。因为他英语好,后来主要帮一些华人填写翻译报关单、工作证申请表等,混一口饭吃。

他的头发一直是乱七八糟的,实在太长了就自己拿剪刀剪一下,一件衬衫也经常穿十几天。我常说你也该振作一下,他摇摇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想当年我在香港擦皮鞋,给一百块钱都不要找零的。”

花先生有一天突然不见了。有人说他去开普敦投奔大海了;有人说他回国去自首了……

关于黑人

我刚结识黑人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他们都长得一样,黑乎乎的分不清楚,也判断不出真实年纪,就像外国人说我们中国人长得一个样,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在一块的;第二个感觉黑人脏兮兮的,好像永远洗不干净。当然这些都是很肤浅的,甚至是错误的认识。

黑人的皮肤是最好的,光洁、明亮,摸起来像绸缎一样,看不见毛孔,就是上了年纪也绝少见到皱纹。白人根本无法能比拟,白人20多岁就有了鱼尾纹、抬头纹。

黑人的身材是最好的,姑娘们都有长长的腿、高高的胸、翘翘的臀,我们可从好莱坞经典影片《走出非洲》中略见一斑。

黑人的性格是最好的,由于上帝的不公允,黑人民族一直处在世界最底层,他们缺少教育,缺少生活的基本保障,许多人一生都在贫困线上挣扎。但他们天性乐观,不怨天不怨地,有一架破录音机,有几只油漆桶做的手鼓,许多男男女女就围坐在草地上或翩翩起舞、或引亢(吭)高歌,自娱自乐,乐此不疲。

有一次我驱车经过一个非常小的镇,整个街道只有几十户住家。街心花园围了几十个人,几个姑娘穿着像婚纱一样的礼服在来回走动,我很好奇,上前一打听,原来他们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选美比赛,我真佩服他们是如此地热爱生活。

我们在南非做生意也特别愿意跟黑人打交道,他们虽然收入不高,口袋里的钱不是很多,但他们很痛快,喜欢什么绝不扭扭捏捏。白人就大不一样,他们首先要维护在社会上的地位、等级,要名车豪宅,点点滴滴算计的非常清楚,对金钱的态度几近抠门,其实活得挺累。华人肩负的“责任”更重,他们一方面自己要千方百计挤入所谓主流社会,出人头地,一方面还念念不忘回家光宗耀祖,巨大的压力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有段时间我家里请了一个黑人保姆,感觉就像过了一把“皇帝”瘾。几百年的殖民统治,“黑奴”被驯服得非常职业,看得出她们是心甘情愿为你服务的,没有不服气,没有小心眼。

每天跪在地上擦地,每个角落绝不马虎;玻璃窗擦过以后还要后退三步看看有没有不够透明;衣服洗过连袜子、内裤都熨得平平整整;吃饭的时候更是侍候左右,没有半点怠慢。我佩服她们内心深处的与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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