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戈散文诗二章
2003-04-29王文戈
王文戈
感动与震撼
一只碗,一个打着铁锔的大碗,一只距我遥远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大碗。
说不清楚它怎样辗转到我的面前,也说不清楚我是否喜欢,隐隐约约地我听到我的先人粗糙的呼吸声,心血便燃烧起来,熊熊如炬,于是在喷发的火光中,咀嚼出阳光的古老和不朽。就这样,我被一只遥远而破旧的碗感动着,震撼着。
我浅浅地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我已不再年轻的心跳,大漠里的一串驼铃就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响在我的惊讶里。我似乎看见了一张笨重的木犁在荒凉的大野慢慢地倒下,一只圆月从大碗里缓缓地升上深邃的天穹。我的先人端着这只大碗,抛向天边,一轮朝阳推着独轮车,吱呀地走进我的目光。我的先人却化作了一堆土,就有一只盛满了阳光的大碗,照耀了我的思绪。
我被我的遐想而震撼,我为阳光而感动。
先人的墓碑已被风化成尘烟,大碗却站在褪了颜色的岁月的风景里。那只碗很“文化”地抖擞起来,有风轻弹,呜咽着远去的风,似一首歌一样动听。
我被歌声感动了,又被文化震撼。不知我的先人是怎样把一堆土烧出文化,把朴实烧出价值,把笨拙烧成艺术,把劳动烧出灵魂。
我被价值震撼得瑟瑟不已。
我被泥土感动得泪流满面。
感悟季节
忘记了晚秋的那一串风铃挂在谁家的屋檐下。恍惚,一杯古铜色的酒将我醉倒在清冷的月光里。对冬天的惧怕教我步履蹒跚,教我心境褴褛,教我目光萧索。听得见冬天由远渐近轰隆隆的蹄声踩碎我的耳鼓。
冬,真的到来的时候,却让我感动不已,明亮的目光使心境爽朗,顿觉冷冬的美妙,纷飞的雪花温润了视觉、听觉、感觉。冬天万岁的呼喊如炮声炸响心头。
冬天里的一切都真实起来。没有绿叶点饰的树教我感觉了勇敢,没有花朵打扮的草教我懂得了直率,没有温柔造作的水教我知晓了坦诚。裸树,枯草,寒冰,以各自的生命形态,以各自的生存性状,把季节毫不粉饰地渗进嘀嗒作响的时光里。
僵硬了,并不只是死亡。
冰也会燃烧的,不然为什么燃烧过后是水?
春风款款而来,忸怩而做作,用绿色更换昨夜的枯黄,潜风总藏不住虚伪。于是人们眼睛里噙着感激的泪光,奉一豆绿芽为日子的神灵,让目光匍匐在地跪得虔诚,燃了棉装祭祀冬之灵。
春的浪漫,欺骗着冻僵的企望,一地鲜花,使你的每一次落脚,都是一次谋杀。只有蝴蝶纷飞,嘤嘤嗡嗡的噪音伪装成歌曲在季节的河床上流淌。
夏天的残酷被一把花伞评论得羞愧难当,无雨的天空蓝得惨无人道,中午被煮得蟹一样鲜香,只是春绿被拷打得体无完肤,这时有人才感念冬季的深刻和安静。
秋,沉重。
冬,真实。
春,多梦。
夏,热烈。
生命在季节里被肢解,
季节使人生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