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开文微型小说五题
2003-04-29何开文
何开文
火车上,有一位军医
“旅客同志们,现在播送一则紧急通知:5号车厢一位男性旅客得急病,请懂医术的同志迅速到5号车厢来。”
坐在南下列车上的人可,听到广播通知后,本能地站起身来,朝5号车厢赶去。
“病人在哪里?”
“您懂医术?”
“我是军医。”
在列车员小姐的引导下,人可很快来到病人身边。当他俯身为病人检查病情时,他大吃一惊,手上的听诊器忽地滑落在地上。人可万万没有想到,病人竟会是他。
时间拉回到了5年前的秋天。
“5日内速回办理离婚手续,季玉娟。”人可拿着妻子的要求离婚的电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玉娟,为什么要离婚?”
“我们结婚5年,可两人待在一起却没有5次。你在东北当兵,我在南方工作,见面一次很不容易,我太寂寞了。”
“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迟了,我已经和他……”
“谁……”
“干脆跟你摊牌了吧,是子小。”
“子小?!”
听到“子小”的名字,人可惊呆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同窗十年的他竟会干出夺人之妻的事来。读高中时,玉娟是班里出了名的校花。子小也曾追求过玉娟,可她心里只有人可一个人。毕业后,人可应征人伍,子小经商开起了个体烟酒店。,
人可到部队的第5年,在季玉娟的催促下,他们结婚了。婚后,他们过起了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子小开的烟酒店离他们家不远,平时买个米、拖个炭的,都是子小过来帮的忙。人非草木,频繁的接触,使她渐渐地感到自己的丈夫远在东北根本无法承担这些重体力活。就在他们婚后的第二年,她因患病卧床不起,又是子小将她送进医院。她终于经不起他的诱惑力,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两颗炽热的心靠到了一起。
感情的危机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人可也只有认了。他与她很友好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真是冤家路窄。夺妻之恨在人可的心里油然升起。他想推托离开。
“快请……医生救……我……”子小攥住列车员小姐的手低声地哀求道。爱的变迁
看到子小痛苦的神情,再看看众多的旅客投来的期望的目光,他的心震颤了。他,又重新拿起了听诊器。
他和她从小生长在船上。大人们由于情趣相近,因而两条船跑码头总是形影不离。这自然为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白天,他们轮流到对方的船上做游戏,晚上,他们则躲在各自的船上捉迷藏。
8岁那年,大人要送他上学,他死活也不愿意。因为她才6岁,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一直等她长到8岁,他和她便同在一个班上学读书。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都长大成人。高中毕业那年,他们敏感到青春的诱惑。他潇洒聪明,她漂亮文雅。他们开始偷偷地相爱了。
爱,给了他们力量,给了他们智慧。他们在班上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珍,我们一起考大学吧。”他说。她点头称是。于是,他们比翼双飞,顺利地通过了高校预考。
天有不测风云。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发高烧39.8℃。她住进了医院。
“珍,今年我也不考了;等你明年一起考吧。”
“不,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考试那天,他在她的催促下,带着遗憾的心情走进了考场。,
3天的考试结束后,他没精打采,情绪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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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你怎么了?”她问他。
“这次考试糟透了,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不无感慨地说。
“都是我影响了你。”她喃喃地说。
一个月以后,他出乎意料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珍,我被录取了,我被录取了。”他兴奋不已。
他们远隔千里,只有借助鸿雁传情。起初她每过一个星期便收到他的信。渐渐地,信少了,有时一个月都没有他的信。她开始敏感到将有什么不祥来临。终于有一天,他在信中向她提出断绝恋爱关系。
“为什么?”她吃惊地在信中间他。
“并不是我不爱你,是因为我们以后会像牛郎织女那样天天盼团圆,我会受不了的。”他在信中写道。
“他……他竟会这么快……”她强忍着泪水,跑回船舱翻找中学课本。
第二年,她参加了高考,被一所名牌大学录取。
“珍,我钦佩你的才学和毅力。请原谅我的过错,咱们重归于好吧。”他在给她的信中写道。
“得到的,
不可随心所欲;
失去的,
已经不复返。
让过去,
成为美好的回忆她写完这首诗后第一次流泪了。
安全告示
D市H局在一片“公司热”的高温下也办了个经营烟花爆竹的专卖公司。
公司设在H局办公楼里。
公司仓库紧挨着H局的集体宿舍楼。
这年北方城市几把大火烧醒了H局分管三产工作的A副局长。
“B经理,你们公司仓库里的货物明天赶快搬走。”A副局长说。
“为什么要搬走?”B经理问。
“你没看电视上的报道吗?北方已经烧了第三把大火了。”A副局长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马上要过年了,靠近仓库的集体宿舍里如果有人放鞭炮引起烟花爆炸,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局长您是知道的,我们公司是白手起家,现在要另设仓库哪来的资金啊?”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仓库在过年期间平平安安不出事就行。”
春节前的大年二十八日那天,H局集体宿舍楼西山墙上出现了一张《安全告示》:各位住户:
本局集体宿舍楼后面紧挨着仓库,库里存放着大量的易燃易爆物品。为了过上一个安全、祥和的春节,特敬告各户不要燃放鞭炮,如发生火灾,本公司概不负责。
H局烟花爆竹专卖公司
一九XX年X月X日
不一会,西山墙下聚集了不少看告示的人。
——“易燃易爆”这四个字用得太轻了,应当改为“定时炸弹”,这样兴许会更安全些。
——我看改成“定时炸弹”未必能确保万无一失,要是谁的手痒痒了放几只鞭炮那还了得?省城禁放鞭炮的法律条文都定下来了,还不是仍然有人违反?
——依我之见,防止火灾的关键是要杜绝火种的源头。这张《安全告示》干脆贴到鞭炮厂大门口,免得让公司的头头们费精劳神,忧心忡忡的。
大年三十晚上,人们忽然发现西山墙上的《安全告示》不知被风吹走了,还是被咽阶顽童撕去了,总之,《安全告示》不见了。
大年初一早上,H局集体宿舍楼依旧是鞭炮声声。
劳模诞生记
五老爹已经临近退休年龄,这在H公司里是人皆共知的事。
五老爹在公司后勤工作了一辈子,虽说没犯什么错误,但也没什么突出的事迹,工作平平,用“默默无闻”这四个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这年年终,市局给H公司一个先进工作者的名额。公司W经理在评先进领导小组会上说五老爹在公司里工作一辈子从没有先进轮到他,明年开春五老爹就到退休年龄了,我看今年的先进工作者就上报五老爹。
W经理的建议得到与会人员的一致赞同。
于是,擅长于总结先进事迹材料的C秘书便着手起草《关于五老爹先进事迹材料的报告》。
报告的初稿在经理会议上被退回重写。重写的理由主要是事迹罗列得不够生动,语句不能打动人。
C秘书带着报告退回稿求教于市报的E记者。E记者听说是为五老爹写先进事迹材料,便很爽快地承担了写作任务。
E记者缘何很爽快地接受写稿任务?
五年前,那时还是山村民办教师的E到市里参加文学创作笔会,住的旅馆就在H公司隔壁。那天,E散会途中不慎将钱夹子丢失,急得E在旅馆里直哭。哭声惊动了正在旅馆串门儿的五老爹。当五老爹得知详情后很是慷慨地给了五块钱作为E的回家路费。去年,E参加了全市的统一招干考进了市报当记者,兼文学副刊编辑。
E不仅小说写得好,而且散文也写得很洒脱。这篇事迹材料对E来说犹如吃豆腐,小菜一碟。
不用说,这篇事迹材料在H公司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宣读后,引起很大的震动,有的人还悄悄地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就连五老爹也被感动得老泪纵横。五老爹说,没想到公司里还有位与俺同名同姓这么伟大的人,对照我自己真是惭愧。有人提醒五老爹说你就不要谦虚了,这事迹写的就是你呀。五老爹接着说,写的是我?鬼才信呢,我要是有这么高的觉悟早登报了。
之后,这事迹材料经E二度加工并在市报上发表了。
市工会领导在报上看罢这篇稿子后也大受感动,当即就吩咐秘书与H公司W经理联系核实五老爹的事迹。
不久,在市报专设的“全市劳动模范事迹简介”栏目里,第一个被介绍的劳模就是五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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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市报上介绍五老爹先进事迹材料还被报社评为这年的“好稿竞赛一等奖”。过堂
“喂?是X中吗?请古秘书接电话区局胡秘书手拿电话大声地说。
“呵,胡秘书,我就是。”古秘书听出是区局秘书打来的电话,赶紧放下正在修改的稿件。
胡秘书看着电话记录簿继续说:“市局领导对你们开展尊师爱生活动很感兴趣,后天上午在你们学校召开全市的中学校长现场会,要你们在会上作个经验介绍。关于稿子的事么,明天上午完稿,下午到局里‘过堂”。
“明天下午‘过堂?时间太紧了,来不及啊。”古秘书不无焦急地对着电话机大声喊道。
“我们是刚接到市局电话的,没办法,加个班吧。”
“这……”
放下电话,胡秘书抬腕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十五分了。
第二天一大早,古秘书顾不上刷牙洗脸,带着一脸的困意,将刚脱手的稿子送校长过目。进了校长的家,听校长的爱人说,他已经早早地到区里参加座谈会去了。无奈,他只好再往会场跑一趟。下午,古秘书按照校长吩咐来到校长室取回稿子径送区局“过堂”。他刚要跨出校长室的门,桌上的电话“嘀铃铃”响起来了。
“喂?是X中吗?请古秘书接电话。”胡秘书手拿着电话急促地说。
“呵,我就是。”古秘书听出又是区局胡秘书打来的电话,赶紧从公文包里抽出稿子。
胡秘书捧着电话记录簿继续说:“市局领导认为你们学校开展勤工俭学活动的事迹比尊师爱生的说服力更强,明天上午八点钟准时在你们学校礼堂开现场会。局长关照过了,这次现场会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信任,是全区教育工作者的光荣。所以,这个经验介绍稿子很重要,你们要写得全面一点、深刻一些。至于完稿的时间么,当然就在今天夜里了……”
“那‘过堂放在什么时间?”古秘书未等胡秘书说完,急不可待地问道。
“这‘过堂的事,市局领导说了,时间来不及的话,就免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