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族史诗概览

玉　珍　许　娓

史诗，可以理解为用诗歌形式书写一个民族的历史。一般认为，史诗是以传说或重大历史事件为题材的古代民间长篇叙事诗，它用诗的语言，记叙各民族有关天地形成、人类起源、以及民族迁徙的传说，歌颂每个民族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战胜所经历的各种艰难险阻、克服自然灾害、抵御外侮的斗争及其英雄业绩。所以，它是“一个民族的传奇故事”，是“一个民族精神标本的展览馆”。

似乎可以这样断言，最早传入我国的外国史诗是印度的《罗摩衍那》。但这只是一个藏文译本，是在敦煌的古藏文文献中发现的。尽管如此，它仍不失为一份弥足珍贵的资料。因为，它足以证明早在一千多年前，这部史诗就已翻过喜马拉雅山，被介绍到我国藏族地区。而用汉文翻译《罗摩衍那》，是现代的事。将外国史诗较系统地介绍到中国，是在“五四”运动前后。当时虽然没有完整的译本，但许多著名的史诗，如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荷马史诗和印度史诗的主要内容，被陆续翻译过来，“史诗”一词也是在那时产生。

作为一种特定的文学现象，史诗只能产生于民族意识刚刚觉醒的人类童年时代，产生于一个民族的幼年时期。当人类开始具备征服自然能力的时候，社会便从蒙昧野蛮走向文明。这时，包括氏族、部落、族群在内的群体意识觉醒，形成足以与敌人对抗的群体势力。在频繁的群体对抗中，许多英勇的氏族首领，以及一批能征善战的英雄诞生了。这是英雄时代，也是史诗形成的时代。

从目前掌握的材料看，世界上最早的英雄史诗是《吉尔伽美什》，它代表着古代巴比伦文学的最高成就，可以说是古代两河流域的神话传说和英雄故事的总集。早在公元前三千多年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的基本内容就已初具雏形，而最后完成大约是在原始公社制社会末期和奴隶制社会的形成期。这部史诗的丰富性及复杂性，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吉尔伽美什》绝非出自一人之手，而是人民群众集体创作，经过漫长的口头流传逐渐定型。《吉尔伽美什》共计三千多诗行，用楔型文字分别记述在12块泥板上。

1892年，英国人乔治·史密司从清理尼尼微宫殿遗址出土的泥板残片里，偶然发现了“洪水传说”的有关部分。这正是《吉尔伽美什》的第11块泥板，是这部史诗里最大的插话。同年12月，史密司在新成立的圣经考古协会上，以《关于洪水传说的迦勒底板的记述》为题，作了发掘报告，引起了世人的注意，从此便开始了史诗《吉尔伽美什》的整理编纂工作。大约经历了半个世纪之久，才将史诗的面貌大体弄清。随着考古工作的进展和楔型文字译读的成功，史诗的各种文字译本也相继出现。

但是，在世界文学史上，成就最高、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与之齐名的还有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它们被誉为世界四大史诗。在世界上最早的史诗《吉尔伽美什》被发现之后，又被称作五大史诗。

（一）

伊利亚特》共24卷，15693行。描写的是历时10年的特洛亚战争。这场战争的起因是，珀琉斯和女神忒提斯举行婚礼，所有女神都邀请了，偏偏漏掉管争执的女神厄里斯。于是厄里斯在盛宴方开之际，偷偷溜进席间，扔下一个刻着“属于最美者”的金苹果。赫拉、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三位女神果然争执起来。后请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公断，三位女神都许给帕里斯以最大的报酬，希望他把金苹果判给自己。赫拉许他成为国王，雅典娜许他成为伟大的英雄和战士，阿佛洛狄忒许他成为世上最美丽的女子的丈夫。年轻的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阿佛洛狄忒。阿佛洛狄忒便帮助帕里斯把斯巴达王美丽的妻子海伦拐走了。这件事引起全体希腊人的愤怒，于是，希腊各部落公推阿伽门农为首领，联合攻打特洛伊。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也分成两派，各助一方。《伊利亚特》集中描写了战争最后一年里20多天的事情。希腊联军勇将阿喀琉斯因一个女俘与主帅阿伽门农发生争执，阿伽门农从阿喀琉斯手中抢占了女俘，阿喀琉斯愤然拒绝出战。特洛亚人趁机进攻，将希腊联军逼到海边，情况十分危急。这时，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挺身而出，攻到特洛亚城下，但被特洛亚人的主将赫克托耳刺死。为替好友报仇，阿喀琉斯重新与主帅和好，再度出战，杀死了赫克托耳。后由奥德修斯用木马计攻破特洛亚城。

《奥德赛》也是24卷，12110行。描写特洛亚战争结束后希腊英雄奥德修斯班师回国，回航的旅程很不顺利，在海上漂流了10年，历尽艰险，重新作了国王。这两部史诗是欧洲最早的文学巨著，相传是古希腊的伟大诗人荷马所作，因此又称“荷马史诗”。

历史上是否有荷马这么一位诗人，以及他生活的年代，异说颇多。关于荷马的传记，传到现在的就有９部之多，其中最早的可追述到公元前６世纪。那些传记被认为是纪元前后的人根据传说杜撰的，不能当作可靠的史料。但是，在各种有关荷马生平的资料中，有一点是相同的：荷马死在伊奥斯岛。

关于荷马的出生地，说法也很不一致。鉴于荷马史诗的巨大影响，一个城邦被看作荷马的故乡便成了一种荣誉，因而有很多城邦争说本地是荷马的诞生地。起初是7个，后来是11个，到最后发展成十几个，都争说本地是荷马的故乡，并用各种办法加以论证，有关他的传说也就越来越多。但荷马究竟是什么地方人，始终弄不清楚。这一现象反映了史诗流传的广泛和影响的深远。

有趣的是，关于荷马这个名字的含意，理解很不一致。有人认为荷马是“人质”的意思，说荷马本人大概是俘虏出身；也有人说这个名字含有“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说，荷马这个名字是组合出来的，因为史诗原是许多散篇传说组合而成；还有人说，史诗的主人公和史诗作者名字的不确切性，是各民族史诗的一个共同特点，看来不无道理。

几千年来，学者们就是否确有荷马其人，他的生成年代、出生地点以及荷马史诗的形成等问题，展开了持续而激烈的争论，众说纷纭，构成了欧洲文学史上的所谓“荷马问题”。

从历史上看，古代历史学家如公元前５世纪的西罗多德，较晚的修昔底得，公元前4世纪的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等，都肯定荷马实有其人，认为这两部史诗是荷马的作品。还有其它一些已失传的古希腊史诗，也曾有人说是他创作的。

古代又传说荷马是个盲乐师，很多荷马的雕塑和画像，就把他描绘成盲乐师的形象。据说古代的职业乐师往往都是盲人，荷马也许就是他们当中一位杰出的行吟诗人。《奥德赛》中有一段关于盲歌手的生动描写，有的研究者认为，这个形象中显然包含着荷马自身的成份。

在古代希腊，荷马史诗被看成智慧的宝库，所有的城邦都把它当作学校教育的基础。从公元前５世纪起，每当雅典4年一次隆重庆祝的泛雅典那节，都有朗诵荷马史诗的节目。荷马被尊为希腊的民族诗人。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到，当时人们崇拜荷马，认为“荷马教育了希腊”。

从文艺复兴时代开始，荷马史诗对意大利、法国、英国、德国、俄国等欧洲国家的文学产生了巨大影响。荷马与但丁、莎士比亚、歌德一起，被西方文艺评论界推崇为“世界四大诗人”。歌德、席勒、普希金等文坛巨匠都熟知荷马史诗，并对荷马作了很高的评价。车尔尼雪夫斯基甚至说过这样的话：由于荷马史诗的杰出，后代诗人几乎皆要辍笔，好像只有写史诗才能名垂千古。英国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济慈说，他第一次读到荷马史诗时，就好像一个观天象者忽然发现一颗新的星座浮入他的眼界一样。

（二）

除去荷马史诗，在世界上影响最大的要算印度的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印度学者把这两部史诗称作“伶工文学”。所谓“伶工文学”，其特点就是这些作品都包含着许多短歌、短的叙事诗和叫作“赞颂诗”的赞歌。由伶工（行吟歌手）到处歌唱，一代又一代，口耳相传。到了后来，就发展成为史诗。有了文字之后，被记录下来，成了抄本。但在流传过程中，因人而异，因地而异，不断增删，写成文字之后，仍无定本，所以流传下来的抄本，千差万别，很不相同。据说《摩诃婆罗多》的抄本有一千多种，流传之广，可见一斑。在新德里、孟买等地，不但可以看到书写在各种纸张上的抄本，还有书写在贝叶上的史诗，与贝叶经一样神圣。还有雕刻在檀香木上的史诗，本身就是珍贵的艺术品。此外，还有书写在桦树皮和羊皮上的史诗。至于铅印成书，那是比较晚的事了。

《罗摩衍那》全书分为7篇。旧的本子约有24000颂，按照印度的计算法，一颂为两行，最新的精校本已缩短到18550颂。一般认为最早的部分可能产生于公元前3至4世纪，而最后写定则在公元２世纪，前后约经历了五、六百年。

《摩诃婆罗多》是一部内容十分丰富的长诗。全书分成18篇，各篇有长有短，每一篇又分成一些章，用另一些篇名分别概括这些章的内容，一般说有10万颂，也就是说有20多万行。在《格萨尔》被发掘整理并被世人知道之前，曾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

这两大史诗对印度文化的发展产生过深远的影响。《罗摩衍那》的作者在开篇中自豪地说：“只要在这大地上，青山常在水长流，《罗摩衍那》这传奇，流传人间永不休。”事实确实如此。印度人民把这两部史诗称作“圣书”，几千年来，盛传不衰，影响十分深远。

如同希腊人一直把《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视为希腊至高无上的光荣，印度人以《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为骄傲一样，世界各国都将本国史诗视为民族的象征，国家的光荣和骄傲。德国人把《尼伯龙根之歌》视作国宝，芬兰人更是将《卡勒瓦拉》看作民族文化的象征。还有古代日尔曼人的《希尔德布兰特之歌》和古代日尔曼人的一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贝奥武甫》，冰岛的《埃达》，亚美尼亚的《萨逊的大卫》，法国的《罗兰之歌》，弥尔顿的《失乐园》、《复乐园》，俄罗斯的《伊戈尔远征记》等。这些史诗，对各民族文化的发展，也都产生过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