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午餐

张之路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中国80年代，有一对优秀而活跃的伉俪作家，夫妻共同写作，共用一个笔名，他们创作勤奋，硕果累累，曾获得当时中国文学的最高奖励之一——全国短篇小说优秀奖。后来夫妻俩一起到法国，从事旅游行业。

“创业”之初，有一次，丈夫带领一个来自中国的旅行团，他的工作是当导游。当然，旅行团的吃、住、行都要导游负责。而导游的吃、住、行呢?人们会说，那还成问题吗?航空公司、铁路公司、饭店都欢迎导游给他们带来生意，一定会把导游安排得舒舒服服的。然而情况并非都是如此。

有一天，旅行团要到巴黎的一家高级饭店吃饭。这家饭店对导游没有任何的优惠和招待。要吃什么都可以，但要照价付钱，而且价格昂贵，作为导游的丈夫当然不能这样“奢侈”。不要说没有钱，即便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况且和旅行团成员同桌吃饭也是不合适的——夫妻俩都知道这家饭店的规矩。

妻子对丈夫说：“明天你吃饭怎么办?”丈夫说：“不要紧，我把他们安排好，就到旅行车上去等他们，我吃个汉堡就凑合了。”

妻子没有说什么，眼里露出关爱和遗憾的目光。

丈夫安慰妻子说：“没事儿，你不要担心！干运行不吃点苦还行吗?”

第二天中午，丈夫领着旅行团来到那家饭店。把客人安排妥当以后正要出门，却被一位侍者拦住了。侍者彬彬有礼地将他带到一张精美的餐桌前请他坐下。

丈夫说：“对不起，我不用餐！”

侍者微笑着说：“这是我们经理先生吩咐过的，不用您付钱！”

丈夫奇怪地坐下了，心想是不是饭店改了规矩?

等到两个侍者轮流给他端上美味的菜肴，而且把他当成贵宾一样招待的时候，丈夫吃惊了。他不由得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眼前发生的事情。

妻子惊讶地问：“真的是这样吗?”

放下电话，丈夫对侍者说：“对不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经理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如果有人让我白吃，我就高高兴兴地享用，认错人也是饭店的责任。”

丈夫一面吃饭，心中还是满腹狐疑。当侍者给他拿上第三道莱的时候，他又给妻子打了电话，说饭店是如何地盘情。妻子很为他高兴：“你多幸运啊！真是没有想到！”

丈夫就这样云里雾里地度过了一个奇怪而又幸福的午间时光。

旅行团的行程结束了。丈夫回到家里，又和妻子提起了这件蹊跷的事情。妻子忍不住和他说了午餐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天丈夫离开家以后，妻子给那家饭店的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将有一位带团的导游来到他们饭店。他很辛苦，但是没有他的午饭，希望他们一定要招待他的午饭，由她来付账。经理好奇地问：“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您是他的什么人?”妻子说：“我们是夫妻，但请您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的安排。”经理答应了。于是就发生丈夫在那个中午享受午餐的“遭遇”。

旅行团离开饭店以后，妻子来到那家饭店付钱。那位经理握着妻子的手，连连点头：“你们是那样相爱，我祝福你们。我们决定不要您付钱！”

听了妻子的诉说，丈夫的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在异国他乡，在每天艰苦创业、疲于奔命的日子里，他们还拥有那样真诚和热烈的惦念与关怀。

法国人也真是浪漫。他们的浪漫很大程度上是来自对最真挚的爱情的一种情不自禁的赞美和关怀，

那顿午餐，文夫将永远留在自己美好的记忆里，他常常对朋友提起它。这不是小说。而是他们爱情长成的一朵美丽的花，在他们记忆的花篮里，永不凋谢！

(张雪摘自《少男少女》200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