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天差生
2001-06-12徐孜
徐 孜
野狼是我的同桌,他是全班最差的学生。上课迟到,作业不交,考试开红灯,几乎没有一样与他无关。可他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担心。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雪兔,是全班最好的学生。身为班长的我学习工作两不误,被老师称为“得力小助手”,同学称为“学习的好榜样”,家长称为“乖小囡”。可我觉得我很累,被野狼称为“失去自我的人”。
有一天,我和野狼打赌,如果我输了,我就得做一天像野狼一样的学生,如果他输了,他就得乖乖地活上一天。结果是我输了。“唉,真倒霉!明天还有外语测验呢,要我开个红灯吗?”“要,当然要。”野狼幸灾乐祸地在一边奸笑:“让你这个好学生也受受老师的白眼儿。”第二天早晨,我还像往常一样6时30分准时出门,对父母说去晨读,可我一溜烟儿去了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个小时。这是我犯的第一个错——撒谎。估计第一节课已开始了,才慢吞吞地来到教室门口,用比蚊子还蚊子的声音叫道:“报告!……”正在上语文课的班主任吃惊地看着我,下面所有的同学(除野狼以外)都惊讶地望着我,希望我解释些什么。可我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脸发烧,天哪!我这天天来开门的班长竟迟到了半小时,老师关切地走过来小声说:“怎么了?不舒服吗?先回位子上去,如果不舒服得厉害,你可以回家去。”这会儿轮到我惊讶了,天啊!平时野狼才迟到5分钟,老师就让他在门外站一节课,还要写检查,可对我……我憋足了勇气说:“我睡过头了,没不舒服。哦,一定是晚上复习得太晚了,以后早些睡。”我又一次惊讶,老师怎么会这么想?我也有些为野狼鸣不平了。野狼不服气地瞪着眼睛,向我挥舞着戴着Adidas护腕的拳头,我不敢正眼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眼睛里蕴藏着巨大的内能正向我喷发。我不好意思地回到位子上。
第一节课下课后,小组长让我们交数学作业本,我和野狼都没做,小组长笑嘻嘻地说:“没做?班长大人,别开玩笑了,快交出来吧!小的好交差啊!”“我真的没做。”我把数学本给他看:上次作业,老师给我批了个“A”,下面果然一片空白。数学课上老师恶狠狠地教训了野狼一顿,还说什么:“全班都可以不做,就你不能”之类的话,还让他罚抄十遍,而对我不交事件只字未提。我以为老师忘了。在野狼的一再强烈抗议下,下课后让我去找老师,提醒他别忘了还有我也没做。心想这下老师非单独划死我不可,哪知一进办公室,老师却放下正在批改的作业本,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早就不想让你做这些简单的作业了,离竞赛没几天了,还是多放些精力在竞赛上,多做些难题,抓紧些。好了,你去复习吧。”我愣得什么也说不出。刚转身,又传来数学老师慈祥的声音:“以后的作业你来不及做,就免了吧!”天。阿!我都快窒息了,我觉得我就像欧·亨利笔下的苏比,他始终与梦寐以求的监狱无缘,而我与批评素昧平生。我和野狼同样不做作业,竟受到如此天壤之别的待遇,喜哉?悲哉?而此时的野狼正用两支笔一齐做那重复的机械功。
天啊哽糟的事来了。我简直不敢住下想,第三节课外语测验,不会要我也学野狼去开红灯吧!如果我成绩册上出现不协调的颜色,我爸爸的手一定会在我屁股上方做竖直下抛运动,天啊!多大的速度,多大的冲量,多短的时间,多大的作用力!……
野狼看出了我迟疑的神色,狡黠地说:“大班长,说话不算数可是小狗呢!”“是小狗”,“是小狗”……我耳边全是这样的声音,我害怕极了,干脆趴在课桌上静坐,大有一副“头可断,血可流,壮士之气不可无”的架势,我要雪兔开红灯,宁可罢考。怎么样?比你野狼厉害吧!
老师走过来,柔声问道:“没事吧,雪兔?”我红着脸,支支吾吾:“May I go to the WC?”“Of course,go ahead!”我冲出教室。Great!我在厕所里呆了整整35分钟,等下课铃响才出来,英语老师课后找我,告诉我今天如果不舒服,明天中午可以补考,连“不要问别人考试题目”之类的警告都免了。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内疚感,我这不是在“耍”老师吗?可如果我不“耍”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受着特别的待遇呢?我一关又一关地通过,可我越来越害怕野狼,是因为他那双“仇恨”的眼睛,我发自内心地对他有一种内疚感。
下午有两节自修课,当然,作为一名差生,应该拎着书包,假也不请就溜回家,然后老师打电话来家里告状、对质、拆穿谎言,家长则拳脚相加了吧!我确实逃了,不仅是履行一个差生的义务,更足想赶快结束这荒谬的一天。我头也不回地逃回了家,回家赶紧补数学作业及准备竞赛,征文,演讲……妈妈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一回家就嚷嚷:“囡囡,怎么了?自修课都没上,老师说你在自修课上不舒服?”天啊!老师的想像联系能力真是太强了,竟然为我的逃学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妈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们老师说了,让你注意身体,马上就要竞赛了,斗智斗勇,别火拼,知道了吗?”哦!幸亏老师没提早上迟到那件事,否则荒谬的游戏被揭穿后,老师、家长、同学(除野狼之外)不都会嘴巴张得能塞易拉罐了!?
真不知野狼看到我做差生非但没遭白眼反而还受到那么多优待,他会怎么想。
他可能会想,即使他做了优等生,恐怕待遇也和我不同吧!虽然在别人眼里处处受老师庇护的我,应该无所畏惧,可我害怕,害怕失去自我、失去朋友们,更害怕有着一双会喷火的眼睛的野狼。
(林曼摘自《萌芽》200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