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烟花

欣　儿

你知道烟花为什么在天空放不低吗?你看，那些绽放出绚丽缤纷的火的花朵，都是开放在天空尽可能高的高处，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因为那就是生命。

真的，那烟花就是生命。当生命的质量，厚度和内在的张力，成为更高的天空的高度，生命就显示出它宝贵而华美的价值，就凸现出焰火般美妙的含义。

我的街坊超是个不能走路的男孩。他的双腿因为先天性疾病而萎缩、僵硬。超家的后窗正对着我们长堤街街面。在七十年代那些阴郁而沉闷的日子，超在每日的黄昏，吹起他心爱的笛子。乐声像早晨的光芒，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倾泻而出。那些欢快的、孤寂的、像露珠般纯洁、像水晶般剔透的音乐，感动、感染、撞击着每一个清贫的长堤街居民，让他们在木然而单调的生活中，偶尔看见自己不息的生命力似一粒折射太阳的泪珠闪耀在冷冷的面容之上。因为超的笛声，人们发现长堤街的天空是那么明丽，长堤街平凡的人的内心比长天还辽阔。人们发现，生命是可以高过诗、叹息和尘世的。那个时候，在炎热的夏夜，长堤街的人们坐在屋子外面乘凉。超的笛声四处回旋，人们忘却了白天的紧张、劳累和压抑。人们轻松而欢快的谈笑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多到绚烂。乘凉的人们，会放开嗓子，唱歌、讲话或者冲着超喊：“伢，你是我们长堤街的精灵。你不会有事的。”在灰色又琐碎的生活背后，普通的人们因超的笛声而安详、快乐，对每一天充满期待，对每一个邻居充满笑意和感谢。

超只活到八十年代中期。他短短的三十年生命历程到今天都没有消失。在长堤街，只要有音乐，有夏夜的星空，就有超临窗而坐的身影，有他完满的生命力。恰如高空中的烟花，是珍贵的，而且厚重到迷人。

我在看那电影时，就不断地想起超的手指间流出的音乐。想他修长的于指、抚摸长堤街的大地，抚摸生命的脸。想他对我说的一句话：“我的脚不能走路了，我的音乐可以和人们一道走得更远。”

生命的价值也许并不仅仅体现在伟人们的英勇上。更本质的是，生命是否可以超越平凡，升入更高的境地。在更高的高空，烟花的美是有目共睹的。我们难道不会因高过一切的生命而被深深感动吗?我们难道不会猛然间就抓住了飞翔、抓住对生命的热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