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根藤儿

何月英

一个曾经很优秀的女孩，由于意外，从二楼的阳台上摔了下来，她的父母花了一万三千元医药费把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从此以后，她的父母怕她再有闪失，就把她保护起来……

一

她的班主任用强制的手段，把她带到我的眼前时，我惊呆了。她容貌清秀，身材高挑，话语轻柔，面色有些苍白，让人顿生怜爱之情。她怎么可能是让学校里所有教师都感到难缠的女学生呢？！

她，林枫，女，17岁。在政教处备案七次——经常捣乱课堂、顶撞教师，甚至在作业本上、考卷上乱涂乱画乱写，内容不堪入目，班主任、任课教师三番五次地找她谈话，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男老师说，恨不得给她两巴掌，女老师都说，她没救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买了水果，骑着自行车，特地到她家里去看她。她一见我，脸就红了，很羞涩的样子，怯怯地站在她妈妈的背后。我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说，林枫，我今天来是想认你这个妹妹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她的脸更红了，我趁热说，沉默就是表示默认我这个姐姐了。我示意她的母亲，叫女儿离开一会儿。她妈妈打发她到附近的小店去买些瓜果来招待我。

她走后，我就向她的母亲打听她在家的表现。

“阿拉枫儿，在五年前可是人见人爱的，不仅活泼、可爱，而且学习成绩好……那次都怪我，我不该叫她到阳台上去晾衣服，那时我家的阳台还没有栏杆，又下着雨，她不小心滑了一下，就从二楼的阳台上摔了下来，可能是她命大，也可能是老祖宗保佑，花了一万三千元医药费把命给拣回来了。这次惊吓后，枫儿成了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出去由大人陪着，大家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再次把小命丢掉，连她的小弟弟都处处让着她。她的班主任已经到我家来过好几次，她说枫儿在学校里不守纪律，可她在家里是很乖的呀，一天到晚跟着我转……”我从她母亲的话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

我认识林枫已经四个星期了，每次找她都避开谈她在学校里的表现，她见我对她如此真诚，对我的戒备慢慢消除了，对我的态度也渐渐亲热起来，姐姐长，姐姐短的。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约她到野外去玩，正当她玩得十分有兴致时，我有意无意地把她带到一棵树旁，树上绕着一根野藤，很茂盛、很葱茏的样子，就随意地说：“姐姐认为你很像树上的那根野藤，没有了那棵树，你就会枯死的，我可不希望我这么漂亮的妹妹这么快就死了。”她似乎很生气，问我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死”字可是她妈妈的大忌。我乘机道：“那你为什么在学校里经常要捣乱课堂、顶撞老师，还在作业本上、考卷上乱涂乱画乱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呢？”

“这能怪我吗？谁叫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她的语气非常委屈。

听到这话，我暗暗得意，因为我估计没错，她把家中的“受保护”意识带到学校里来了，认为学校的老师也应该像她的父母一样，把她“捧在手里，含在口里，藏在心里”。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引起老师和同学的注意。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后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四

过了三天，我约她到我房间里来，她满脸的不高兴，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我假装不知，依然笑咪咪地说：“藤儿，你来了。”她见我又如此说她，一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她，理直气壮地说：“你还不承认自己是根藤儿，假如没有你父母这棵树的依靠，你早就枯死了，你为什么经常在学校里捣乱课堂、顶撞老师，经常在作业本上、考卷上乱涂乱画乱写，也就是想依附在老师这棵树上，你认为这样做会引起老师对你的注意，从而对你进行保护，你错了，这样只会引起老师和同学对你的厌恶！”或许我的嗓门太大了，样子也很泼辣吧，她居然惊呆了。以前，我可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呀。

她傻傻地呆了一下后，居然呜呜地抽泣起来，我乘机加以引导：“你现在最大的弱点是只想靠在别人的臂膀上生活，你只是一根藤，没有树的依靠，你很快就会枯萎。在家里，你靠着你的父母生活。在学校、在社会，也要像在家里一样靠着同学、靠着老师生活，可能吗？”

我说了许多，她一直一声不吭，看样子，她有些心动了。

五

这次是她主动来找我，跟初见面时一样，羞羞答答的样子，只是脸好像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些。我一见她就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只是轻轻地问：“老师，我能救吗？同学、老师能接受我吗？”我坚决地回答：“能！”随后我教她怎样去慢慢地关心他人。因为关心他人是一种快乐。接着，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位残疾青年，曾为自己的困难处境而愁苦和自卑，并埋怨没有人看得起他，没有人关心他，他除了看几本闲书以外，什么也不干，整天唉声叹气。一天，一位经常向他借书看的朋友抱怨看不到科技书，对他说：‘你这里要有几本科技书就好了。一句话启发了他，他想，我干不了其他的活，為大家弄几本书来看还是办得到的。于是他拄着拐杖，三天两头往新华书店跑，自费办起了一个小小的图书馆，既满足了同村青年借阅的需求，又义务帮大家买书。小小图书馆越办越红火，并逐步扩大，青年人、老年人、小孩子都愿意往那里跑。渐渐地，他成了全村不可缺少的人，他不再唉声叹气了，再也不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了。

“这位残疾人朋友通过关心他人而使自己生活得更充实更有意义，使自己成了一个对他人、对社会有用的人，这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吗？”

林枫听到这里，有力地点点头。我见她态度如此真诚，就给她订了计划，并与她约法三章。

1.一日一事。

周一：放学后留下来帮助其他同学做值日或帮老师打扫办公室。周二：找我聊聊天。

周三：去阅览室翻翻杂志。周四：找同学讨论最喜欢看的电视。

周五：给学校的花草浇浇水。周六、日：帮父母亲做做家务。

2.上课用欣赏的眼光听老师讲课。

3.有烦恼来找我。

4.假如这样做，老师、同学还不喜欢你的话，来找我。

六

四周后的清晨五点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急急忙忙地打开门，一看是她，我满脸疑惑，她却是满脸阳光灿烂，说这段时间是她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怀里。后记：

林枫现在在班级里担任文艺委员，由她主编的舞蹈《春天里的阳光》在学校文艺汇演中荣获二等奖。学习进步也很快，尤其是语文，她的作文《我最快乐的一周》发表在某作文报上。班主任、任课教师谈到她时也是满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