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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遍青山人未老

2001-04-29张润槐

人民教育 2001年4期
关键词:学校孩子

张润槐

在绵延千里的云贵高原的苗岭余脉,有一座海拔1300多米的中团山。它位于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县最西部,远远望去,莽莽苗岭,高峰耸峙,沟壑纵横。一条崎岖的小路,在中团山的山壁间盘出无数道弯后,直接通向山外的省际公路。

在偏僻的中团山中,有一位荣获过首届全国“烛光奖”的女教师,她的名字叫杨仲霞。为了让山里的孩子能成为有知识的一代新人,她踏遍青山、呕心沥血,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创造了可歌可泣的业绩。

暮春时节,记者来到中团山,徘徊在弯弯的山道上,仰望那一面撑开浑黄天宇的五星红旗,内心升起一股对杨老师的无限敬佩之情。她那一串串撼人心魄的动人故事,已清晰地镌刻在了大山的记忆里。

为了传播文明的火种,你把爱情与青春献给了贫瘠的侗乡山寨。

“选择大山,只是为了纯洁的爱情和山里孩子们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拍拍身上的粉笔末,杨仲霞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70年代,杨仲霞经人介绍,认识了就读于师范学校、来自新晃县的侗族小伙子杨序煜,两人深深地相爱了。1978年,杨序煜面临毕业回乡,杨仲霞的哥哥则在城里给妹妹找了一份安逸的工作,眼看两人就要分开了。然而,此时的杨仲霞已经离不开与她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的杨序煜,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随杨序煜去中团山。

第一次走进中团山,杨仲霞一片茫然:这是什么地方哟!漫无边际的大雾,一间间木头房子弓着腰蜷曲在黄土山坡上,黑黝黝的木窗上,粘糊着千疮百孔的毛边纸,成群的衣衫槛褛的孩子们,尾随在光着脊背、赤着大脚的山民身后……直到杨序煜那两间破旧的木头房子和患有精神病的母亲呈现在眼前时,杨仲霞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一切是何等的艰难!

面对此情此景,杨仲霞哭了,她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杨仲霞的心里激烈地翻腾着,她有点犹豫了,但接下来的一件事深深地打动了她,也坚定了她留下来的想法.

村里原本有一所小学,6年前曾有个老知青在此代过一年的课,后来落实政策返城了,从此再没有教师来过这里。当孩子们听说杨仲霞要来这里做教师,高兴得彻夜难眠。他们连夜赶到已经荒寂了6年的学校,拔草、扫地、擦窗户,把学校收拾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清晨,当杨仲霞迈进教室的门槛时,她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黑板上用土制粉笔醒目地写着五个大字:我们要读书!下面密密麻麻地签了50多个歪歪斜斜的名字,讲台上摆放着一个用旧衣服扎成的黑板擦,50多双期待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可怜的孩子们呀!”杨仲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张开双臂和孩子们拥抱在一起。

那年9月初,久违了的五星红旗又一次高高飘扬在中团山的上空。

初上讲台,杨仲霞为难了:孩子们听不懂普通话,而她又不会讲侗族话,怎么办?她把在30多里外一所村小教书的杨序煜请到课堂上,边打手势边翻译。经过两个多月繁琐和反复的训练,孩子们终于理解了老师的手势,学会了用普通话问候、交谈和朗诵诗歌了。

那几年,学校没有教具,杨仲霞顶着烈日上山砍来木桩做双杠,割来草藤做跳绳,挖来黄泥做粉笔,请来木匠做直尺、三角板,找来瓶子做试管;上自然课,她带孩子们到山里观察树叶的颜色,品尝野果的味道,捕捉昆虫做标本;上作文课,她把孩子们带到学校旁的小溪边,教学生依据情景口述作文……

学校离家有8里多路,要趟过两条溪,穿过一片松林,翻过一座山,还要绕过几十座坟墓。为照顾好生病的婆婆,教好学校里100多个学生,杨仲霞每天要来来回回跑两次。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她已经坚持了整整26年!粗略地算一下,相当于绕地球转了一圈半!

困苦和不幸,磨砺出你坚强的意志,更磨砺出你对这块土地难以割舍的情怀。

1991年,上级任命杨仲霞为中团小学的负责人。正当她踌躇满志地投入工作之際,“不测风云”从天而降,丈夫因突发遗传性精神分裂症住进了怀化市精神病医院。从此,每到星期天,杨仲霞都要带着痛楚的心情和无限的牵挂,奔波在100多公里的“怀化一学校一家庭”三点一线的路途上。望着神态失常的亲人,她的心在滴血:她多么希望能留下照料丈夫呀!但一想起那些可爱的学生们,她又割舍不下。

丈夫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县里正搞“普初工程”,要求所有适龄儿童全部进入小学就读。大山里的孩子虽然渴望学习,但贫困却犹如一块巨石,阻挡着他们求学的脚步。

开学有一个多月了,学校里还有20多个孩子没来报到,杨仲霞心里十分着急。她带上自制的家访图,拄着一根防身棍,踏上了艰险而漫长的劝学路。

一天晚上10点多钟,杨仲霞推开了吴桂宝的家门。吴桂宝的父母亲都是弱智人,家里没被子盖,没衣服穿。9岁那年,小桂宝靠上山割棕叶卖钱才进了学校。在学校她很听话,刚进校园两个月就戴了四朵小红花。第二年,父亲不慎摔伤了脚,无力再供她念书,小桂宝含泪离开了学校。正伏在炕沿上伴着如豆的桐油灯看书的小桂宝,看到杨老师来了,像发现救星一样,扑进老师的怀抱嚎啕大哭:“老师,我好想念书呀!”杨仲霞动员她父亲说,让桂宝上学吧,她的费用我先交上。临走时,她留下4套新衣服和30块钱。第二天,小桂宝穿着新衣服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学校.

家住高观组的吴梅桂,父亲痴呆,母亲得了哮喘病,而她又自幼患尿频症,20分钟要上一次厕所,一天要上30多趟。由于营养不良,吴梅桂整天萎靡不振,对学习也失去了信心,不想念书了。了解情况后,杨仲霞将她接到家中与自己的女儿一同吃住。为了治愈她的病,杨仲霞多方寻医。两个学期后,小梅桂的疾病竟奇迹般痊愈了口毕业那年,小梅桂向老师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并把自己纳制的四双新鞋垫献给敬爱的杨老师口原来细心的她发现,在为自己治病的那些日子里,杨老师四处奔波,脚板都起了泡。

还有患贫血症的杨桃花,左脚残疾的田刚……他们都在杨仲霞的劝说下重新回到了学校,而杨仲霞每个学期都要拿出三四百块钱来资助十一二个学生。可自从丈夫患病后,全家的生活都靠她一个人了口那时候她还是个代课老师,每个月只有80元工资,一年发10个月。工资全部支付了高额医疗费,还欠下2万多元债务,用什么资助特困学生呢?每到节假日,她都要带领全校学生上山捡桐子、打菌子、摘果子、采草药,再拿到镇上去卖。杨仲霞将换来的钱全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和购买教具。

在她的努力下,全村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走进了校园,而且教学质量也居全学区首位,被定为县一类村小。

你倾其所有,忍辱负重,用血汗和泪水在苗岭深处构筑起一座丰碑。

90年代中期,党和政府的扶贫工程给苗岭山区注入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这时,已被录用为国家正式教师的杨仲霞看着风雨飘摇的木质教学楼,再也坐不住了。她找到老村长杨顺练谈了要建新教学楼的想法,老村长非常支持。可是,对于当时年人均收入不足300元,近1/3入口尚未解决温饱的省级贫困村来说,5万元的建校资金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杨仲霞没有临阵退缩,她利用双休日奔波在中团、公道、恩溪三村之间,找村长和书记们协商落实建校方案。不久,一个以“群众集资为主,争取外援为辅,自力更生为支柱”的建校方案便出台了。

在全村捐集资动员大会上,杨仲霞带头将给家里买粮食的400元钱放进了捐款箱,并将准备给丈夫和婆婆治病的2000元积蓄和家里四间木房做抵押,从镇信用社里贷出3000元。在她的感召下,家长来了,学生来了,五保户来了,残疾人来了……他们或捐钱,或捐木材,或捐大米。短短一个星期里,三个村的群众为学校捐资2.54万元,木料400多立方米,大米2000斤!

新校址远离公路,为了减少运输的成本,杨仲霞利用节假日,带领学生一锄头一锄头地挖出一条300多米连接学校和公路的简易马路,保证了运输的畅通,使建校用的2800多块水泥砖,在暑假前顺利地运送到工地。

经过80多天的苦战,1997年8月,新教学楼拔地而起,眼看孩子们就能在这宽敞明亮的教室学习了。可还欠着工程队近2万元的工程款没付呢,工程队情急之下锁了新教学楼的教室。

马上就开学了,必须让孩子们按时搬进新教室。9月初,心急火燎的杨仲霞背着一袋红薯,冒著酷暑,只身徒步50公里到县城去“化缘”。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她辗转奔走,不厌其烦地千万次向人们诉说着大山里的贫穷和孩子们对知识的无限渴求。苍天不负苦心人!县委书记田代武先后两次接见她,并亲自组织有关部门召开了资助中团村小建校协调会。一时间,“众人划桨开大船”的动人场面出现了:县政府拨款5000元,光彩基金会资助4000元,镇政府3100元,教育局1000元,社会各界人士捐款4350元。

带着沉甸甸的“战果”,杨仲霞不顾满身的病痛,沿着弯弯的山道一路跑回中团,向乡亲们报告了这一喜讯,沉寂千年的山寨沸腾了口开学典礼上,杨仲霞擦干汗水,笑了,笑出了一脸泪花。

为了表彰杨仲霞为山区教育事业作出的突出贡献,1997年新晃侗族自治县人民政府授予她“优秀人民教师”光荣称号:1998年,被怀化市教委评为市“师德标兵”,出席全市师德巡回演讲;1999年,杨仲霞荣获全国首届“烛光奖”。

日薄西山,我得走了。在崎岖的山道上,我驻足回望苗岭深处,杨仲霞还在对着我使劲地挥手。她,连同身后挺拔的教学楼和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浑筑成了一座不倒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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