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从网上开始的死亡之旅

极　光　山　岩

2001年5月23日早上，家住湖南岳阳市城区五里乡德胜村农科组的栗军民与同住在二楼的易红林，在屋后的化粪池里，发现一具衣着极为时髦的女尸，一看，原来是租住在一楼的九江妹陈玲。二人立马报了警。

岳阳市公安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勘查结论：死者系被歹徒掐脖子窒息而死。岳阳市公安机关通过半个月的侦破，将犯罪嫌疑人余兰云抓获归案。余兰云说，他本来不想杀她的，就因为她这“网上情人”忘恩负义。

情窦在网上初开

1982年2月8日，陈玲出生在江西九江县赛城水产养殖场，家里有8姊妹，她是家中的老幺（排行最小的），从小被家人宠着，养成了任性的习惯。1999年高中毕业时，成绩尚好的陈玲，因为高考时得了一场病，失去了一次上大学的机会。暑假刚过，陈玲的两个姐姐从岳阳打工回老家，说服陈玲，为她交了一笔学费，让她在岳阳大学西院读起了自费生，学外语专业。

学校地处岳阳市著名的南湖风景区，环境十分幽美。来到学校头几天，陈玲还有些新鲜感，买了随身听，同班上的同学早晚在学校的那片杉树林里练习口语，很少跨出校门，生怕成绩落后了丢人现眼。一个月后，她与班上的同学有些熟络了，几场新生入学考试后，便跟着同学到街上听听歌进进网吧什么的。

出学校西门，是岳阳有名的南湖大道，在学校周边不到百余米的地方，有20多家网吧。陈玲这时还不知上网是怎么回事，后来也跟着同学钻进网吧，在一边看热闹。同学们劈里啪啦的与网上情人聊得很开心，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有10多个男孩子的头像，陈玲心里也痒痒的。

1999年10月的一天，在岳阳大学西院对面的“黄玫瑰”网吧，一个高个子帅哥有意上来跟她搭话，问她吃槟榔吗？在岳阳时行吃槟榔，来岳阳不久的陈玲根本不知道这个“时行”，她并没在意。当她无意瞟那个帅哥一眼时，脸上掠过一抹红云，她摇了摇头。那帅哥却表现得很热情，对她说：“你与同学一起来的吧，来网吧不上网‘冲浪聊天，简直是浪费青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教你。”陈玲也没表示反对，觉得那帅哥并不像坏人，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陈玲破天荒第一次与男孩子挨得那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感到他身上汗味特别好闻。帅哥帮陈玲申请了OICQ号，并为她取了个网名，叫“小雨滴”，然后告诉她怎么找网友等。分手时，那帅哥还要了陈玲寝室的电话号码，他说，有机会，他会找她的。陈玲头也不敢抬，但她能感觉到那个帅哥的眼神在放电。他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高高的个儿，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一头自然的卷发……

打这后，陈玲便是“黄玫瑰”的常客，一连两个星期都泡在“黄玫瑰”。她没忘记那位帅哥，她倒希望他打电话给她，要么与他在网上聊聊，但没有他的消息。陈玲上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在QQ里聊天。在她聊天的第4天，陈玲认识了一个网名为“雨滴在心上”的网友。陈玲便暗暗地喜欢上“雨滴在心上”。网上初识的他们总是找许多的话题，人生啊，社会啊，还有他们的过去现在，也一起憧憬未来。不知不觉，陈玲总是关注着“雨滴在心上”，每次进入QQ，先就是想看看他在不在。他们不知不觉在网上狂恋了起来，彼此交换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与其它一些个人资料。那时候陈玲正在学电脑课，只要有时间就溜进网吧，与他相聚。陈玲在日记里说她说不清楚当时的感觉，只要登录QQ最想看到的头像就是他。除了上网他们还通电话，有一次在寝室竟然从晚上11点聊到了第二天早上5点。在网上也是不分白天黑夜，有时候也写信。上网、通话与写信成了陈玲生活的重心，一天没有他的消息，心里就特别难过。有一次，“雨滴在心上”好几天没有跟她联系，QQ里不在，电话也没人接，陈玲就像疯了一样，天天把QQ挂上，生怕自己错过了与他的相聚。后来终于见他上了线，她竟当着同学的面在网吧里流泪了！也有很多时候她就想象着现实中他的模样，想象他们在一起的美丽。时常在键盘上敲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给他寄去，他收到之后总是先夸奖一番然后要她认真读书。那段日子陈玲过得非常快乐，似乎天天都是阳光明媚。网络爱情总是要归于现实的，像许多网恋故事一样。快放寒假了，他们在网上互传了自己的相片。那位网友的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天，是他们定好了见面的日子。陈玲将自己梳理了一番，他们约在南湖的一条系着红飘带的船上。

见了面，才知道他就是那个教她上网的帅哥，他们相拥在一起。帅哥告诉陈玲，他的真名叫余兰云，他说他是个做生意的个体户。陈玲用手捂着他的嘴说：“不管你干啥，我都喜欢你，这是缘，是缘分！”说着，陈玲拥着余兰云哭了起来，用手捶着他的背，不停地说他坏，坏。余兰云显得是那么的风光而帅气，比第一次见面时更显精神。他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岳城村五组，陈玲两个姐姐在天宇电脑公司打工，也住在岳城村。为了好见面，陈玲便搬到了姐姐的店租屋。余兰云陪着陈玲，游览了整个岳阳城的风景，登岳阳楼下君山，还到了汨罗江畔的屈子祠。他俩品味路边的小吃，一起唱着《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这一切的一切，令陈玲十分满意，她觉得他是个很体贴也善解人意的人。

余兰云对陈玲说，他做生意常出差在外，这一次，又要到内蒙去，两个月后才能回来。陈玲到火车站送他，临别时，他送给她一个仿金的手镯，她流着泪将这件在她看来很珍贵的定情物揣在怀里，挥着手凝望着那趟北上的列车在视线里消失，还久久地站在那里不愿离去。陈玲自信他们会这样相爱下去的，而且，要让爱情下载。然而，10多天过去了，陈玲还没等来余兰云的电话，在网上也找不到他的影儿，呼他也不回话，手机也停了。那些天她像是被打入了寒冷的冰窟，她实在无法忍受，心都快冻僵了。

贞操从网上下载

余兰云在湖北洪湖市螺山镇长江边上长大，与湖南省岳阳市云溪区隔江相望。1998年那年，他高考落榜后便到了岳阳，在岳阳云溪区干过几个月“钳工”（扒手），曾被岳阳市公安局云溪分局刑拘。出来后，觉得“钳工”这活虽说刺激但太危险，便“改邪归正”在一家电脑公司打工。1999年上半年，岳阳开始有了网吧，余兰云就辞去了电脑公司的工作，整天泡在网吧里，常常夜不归宿。他刚学会上网时，便与一位叫阿艳的女网友搞上了，阿艳近30岁，比余兰云大，来自四川万县市，在岳阳一家娱乐城当妈咪。娱乐城的坐台小姐流动性大，要源源不断补进一些新小姐，用妈咪阿艳她们的行话叫“换血”，不“换血”就留不住回头客，生意就不能保持红火。阿艳见余兰云电脑在行，让余兰云充当网上物色“新小姐”的角色。余兰云人尽其“才”，便利用网吧骗来“网上情人”后，送到阿艳的名下，阿艳收取“出台费”（抽彩），余兰云坐收其成，当起了“鸡头”。

陈玲是余兰云瞄准的对象之一。这时她还蒙在鼓里，压根儿也不知道余兰云正施展他的欲擒故纵的伎俩。余兰云当然没“北上”，他仍在岳阳，且从网吧归来时，隔三差五的带不同的女孩子回家过夜，然后将那些女孩子“护送”到阿艳的手下坐台。

到了2000年2月14日“情人节”，久别的陈玲突然发现余兰云出现在网上，便给了一串“55555555……”的字符，这代表她哭了。而余兰云要她开心点，要这样：“）））……”这表示高兴的笑，他祝陈玲“情人节”快乐。说了几句斗气话后，他们又在网上聊开了。在“情人节”，余兰云送给陈玲奥斯卡明星的生活写真网址作为“礼物”。她急不可待地打开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些男女裸画，接着便是不堪入目的作爱场景。陈玲生怕网吧的老板与身边的同学看到，心怦怦地直跳着。但一想到这是她久别重逢的心上人给她的，心上人在那一边与她共赏，便什么也不顾了，后来还说了一大堆肉麻的话。这样一直聊到了11点多，在说“886”（拜拜了）之前，陈玲动情地说，她真想现在就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心上人。余兰云便给陈玲传去了一首名叫《不见不散》的歌。然后约了见面的地点。

余兰云并没有接陈玲回“家”，为了让他们的第一次更浪漫点，便叫了一辆“的”，去了岳阳南湖一个岛上。“情人节”这天晚上，陈玲把自己的贞操给了余兰云。

情爱在网下疯狂

自从那一夜后，余兰云将陈玲接回店租屋，他俩夜夜厮守，如漆似胶，过起了夫妻般的生活。

2000年5月的一天傍晚，“家”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那客人喝了些酒，满脸通红的。陈玲下午没课，呆在出租屋里，见他们神秘兮兮地上了阳台，且关上门。正在弄菜的陈玲放下手头的活，贴着门听着。这一下让陈玲吓呆了，他们在谈“粉子”生意的“点子”。陈玲在一篇有关毒品的文章里知道这是谈的毒品（粉子）交易与利润（点子）。她觉得有些害怕，牙齿直打架。此后，几次她想对余兰云说，贩毒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但她终于没作声。不过，这几天，陈玲一直在恍惚中度过。之后的一天，陈玲睡着后翻过身来，手习惯地往余兰云身上一搭，见没有人了，便爬了起来，见厨房里亮着灯，轻轻推开门一看，余兰云正往自己的手背上扎着针头。“你吸毒，你打针，你……”余兰云没理她，她便去夺针头。他一脚便将她踹倒在地上，然后回头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尽情地享受着“快乐”。躺在地上的陈玲，脸色蜡黄，喘着粗气。过了半个小时，余兰云跑过来，见她气若游丝像个死人一样。他拿出注射器在陈玲的手上扎了一针。过了一会儿，陈玲就醒来了。这是陈玲第一次用“药”（毒品）。此后，陈玲便常跟余兰云到岳阳的几家迪厅蹦迪，在迪厅疯狂，吃摇头丸（也是一种毒品）。后来吃摇头丸不过瘾，陈玲便吹起了“喇叭筒”（吸毒），直至打起了“针”（注射毒品）。吸毒是个化钱炉，余兰云不可能老养着她，这时，他开始发话了，让陈玲自己“弄钱”。

陈玲先是不肯这样干，余兰云说不想坏了自己的手，便叫身边的一帮小臊子动手给陈玲点颜色看看。陈玲斗不过他们，又不想离余兰云而去，更何况她也离不开“药”，无奈之下，只好去坐台。陈玲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又有气质，加上她又嗲人，因此，客人们都争相出高价请她。她每天的收入少则七八百，多的时候超过千元，然而大都交给了余兰云。像陈玲这样甘心为余兰云赚钱的网上“情人”，有一个班的数目。

花蕊在网下凋零

今年4月的一天中午，陈玲急匆匆地敲了妈咪阿艳的门，对她说，余兰云出事了，吃“粉子”（吸毒）进了“号子”。阿艳安慰她说，吸毒算不了什么大事，找点关系罚点款就行。陈玲听说要罚款，便呜呜地哭了起来。阿艳将她揽在怀里，告诉她，只要陈玲将来听阿艳的，什么问题都会解决的。陈玲点了点头。

阿艳便带着陈玲到公安局，向办案民警求了很多情，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说余兰云家有老父老母，出来后保证与毒品了断。办案民警见阿艳说的与余兰云交代的没什么区别，加上没查出其它问题，就作了罚款2000元的处理。出来后的余兰云，知道这次“严打”风声吃紧，“6·26”禁毒日在即，要是再丢进“号子”里的话，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于是，审时度势，决定回湖北洪湖老家避避风头。

余兰云在洪湖老家呆了个把月，因毒瘾大，每天要两三百元钱对付，他身上的钱只够他几天的“烟”钱了，便又回到了岳阳。找那些女孩子“借钱”，却又碰了些软钉子。余兰云很是气不过，想用老“套路”（方法）武力征服她们，以儆效尤。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还没动手，公安却找到他的“家”门口了，他是“鸡头”，还是个瘾君子，是严打扫黑整治的重点对象。幸亏他溜得快。他决计南下后再寻计策。可身无分文，怎么办？他想到了陈玲，他觉得他帮过她的忙，她是他最钟爱的“网上情人”。5月22日晚，余兰云找到陈玲的租住地，她不在，他便在那个必经的巷口等着她。晚上12点多，陈玲下了“的士”，背着一个时髦的包走过来。余兰云上去叫住她，说明来意。陈玲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说他们算是“夫妻一场”，有钱是应该借，可现在却没那么多钱。余兰云一听火冒三丈，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了，而且他也不相信陈玲没钱，就冲上去抢陈的包，陈一边拼命地护着，一边大喊救命。余兰云担心被人发现，就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夹住她的身子往厕所里拖。在厕所里，她死命地挣扎，余便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过了几分钟，她就不再动弹了。余兰云赶忙把坤包打开一看，包里只有60多块钱与一台手机，其余的都是些化妆品。余兰云没想到只有这点钱，也没想到自己为这点钱竟掐死了陈玲。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6月6日，余兰云在广东东莞被捕获。

陈玲被害的消息传到她生前就读的大学，师生们无不为之扼腕叹息。叹息之余，学校举办了怎么对待网络世界的大讨论。一些男生承认自己曾整天泡在网吧聊天，且用得最多的词是“亲爱的”，有的至少有10个少女的OICQ号码。同样，对女生来说，常常一名女孩子同时与数位网友侃侃而谈，竟毫无愧色，时而称对方“大令”，时而与另一位美眉争风吃醋抢“男友”。岳阳师范学院伦理学副教授文艺文老师说：“上网诚然可以获得信息与资讯，但网络毕竟是自由流动的，网络上的污垢很容易被青少年吸收，而不易被管理者发现。”

更为严重的是，网吧使许多自制力极差的青少年，产生了心理依赖的性格变异，他们一旦在网络的虚拟空间上瘾（类似毒品），就会造成封闭心理，甚而至于酿成像陈玲那样的大不幸。

警惕吧，人们！（责编关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