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潮河边的情思

刘恩樵

大潮河是贯通苏北大地的一条母亲河。

宽阔逶迤的大潮河，用它那甘甜的清水，滋养了两岸世代纯朴而又善良的儿女;奔腾不息的大潮河，潮起又潮落，它好像在诉说着两岸许许多多美丽而动人的故事。

杨老师任教的这所小学校，就坐落在大潮河岸上。他对校门前这条朝夕相伴的潮河，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就像熟悉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学生一样熟悉它。三十多年来，杨老师已不知有多少次带领一群群天真烂漫的学生，在河滩上捉蟹、戏水、钻芦荡;也不知有多少回，杨老师用他那沾着粉笔灰的大手，为学生洗去脸上的泥巴和污垢。

每天，他踏着晨露，迎着朝阳，一面吟诵着唐诗宋词，一面在思考着如何让潮河两岸的孩子们多读点书，多明白些道理……大潮河每一朵晶莹的浪花，每一道粼粼波光，对他来说，都是那么亲切，那样自豪。因为在这里，他撒下了许多欢乐、梦想和艰辛，并都融入了他对学生无限的关爱之中。

斗转星移，日出日落，又是一年春光好。还是在潮河边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里，正传颂着一个真实而动人的故事。

那天，阳光灿烂，红花娇艳，绿树滴翠。上课的铃声又一次召唤着那一个个憨厚而纯真的农家子弟。他——一位普通的小学教师，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执教本，精神抖擞地站在他三十多年来一直站着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给孩子们讲课。

课间，校长递给他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杨老师认真地接了过来。看见汇款单上清晰地写着“贰仟叁佰元”。汇款人地址：广东省深圳市昌华路X号，汇款人姓名：王立成。这时，杨老师犯疑了：王立成是谁？他拆开信件一看，却又未署姓名。杨老师越发纳闷，但纳闷中却有着几分坦然。他再细看这封信的内容时，那一行行亲切而又熟悉的话语跃入眼帘：敞爱的杨老师，30年前我是您的一名学生，当时我家很穷。记得在上小学三年级时，我欠下了学校2.30元学费实在缴不起，您当时曾提过两次，后来就没人再提过让我缴学费的事了，我知道这笔学费是您给我垫上了。因此，这个账便拖了下来，一拖就是30年。现在我参加工作多年了，并有了可观的收入。我想，应是报答您的时候了。尽管这2.30元升值了1000倍，可也无法表达我对您的谢意和敬仰。虽然我已是40岁的人了，但每当想起。上小学时，您常常带领我们到潮河边一起玩耍的动人情景，又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家乡的潮河，连同您那清瘦的身影、微笑的面庞，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灵深处，成为我人生最珍贵的记忆，并时刻激励着我。尊敬的杨老师，请原谅我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其实我不在深圳工作，也不叫王立成。杨老师，请您收下这份真挚的敬意吧……

杨老师又一次噙着幸福的泪水，仔细看完了这不知是第几封学生的来信，他既激动，又兴奋。这位学生说的30年前的这段往事，他已无法追忆，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学生的真实姓名了。是啊，杨老师33年的教书生涯，不知教过多少学生，也不知帮助过多少家庭困难的孩子，哪能记得清啊！可这2300元钱像是鸣雏对母亲的反哺，似桃李对春风的缕缕情丝，分明是对浓浓师恩的报答。这不为别的，只为那段纯真的师生情谊。

夜阑人静，月满潮涨。杨老师又一次独自一人漫步在潮河大堤上。奔腾的潮河水平静下来了，他的心情也显得异常平静。他总在细细地品尝着三十多年来教书生涯的酸甜苦辣，但想得更多的則是那为人师表的甘甜和真诚。对着圆盘似的明月，望着镜子般的河面，杨老师喃喃自语：“立成啊，你的情我领了，可这钱我不能收。”不知不觉，他已走下河堤，双手掬起一捧潮河水，河水从他的指缝间滑落，铮铮作响，宛若玉声;粼粼碧波，犹如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