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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故事

2001-04-07向本贵

清明 2001年2期
关键词:副团长光景文化局

向本贵

市文化局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要说是什么样子也不是什么样子,不过就是爱吵架,按他们自己的说法叫做穷吵。但也不是人人爱穷吵,常常是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钟光景和群文股股长刘立新穷吵引起其他人都穷吵。清河市是县级市,属老少边穷地区,经济不发达,财政情况比别的地方更吃紧,工资常常是上月搭下月,就别说其它的福利待遇了。那些有条件的单位都发挥自身的优势,叫做堤内不足堤外补。市文化局是搞精神文明建设的,对下面没有什么硬指标,人家就可以不上你的门,文化局也就成了个清水衙门。平时单位运转不过来了,或是过年过节,大伙要一块聚个餐,伍局长就到文化市场管理站钟光景那里要点钱接济一下。文化市场管理站平时可以向文化娱乐个体户收管理费,对那些有违规行为的,还可以向他们罚款。只是,钟光景那人太霸道,脾气也不好,这个时候总要舌头下面压人,“全局那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要我钟光景养着他们么!”

业务股财会股都是女同志,他没有指名道姓,要骂就让他骂,只当没听见,群文股刘立新股长却非等闲之辈,年龄和钟光景差不多,都是四十多岁,血气正旺的时候,当然听不得这些话,说你钟光景有什么了不起,我做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说不定比你干得更好,钱弄得更多。于是两个人就干仗,有时候还拍桌子摔凳子。开始几年,伍局长还给他们解交,常常交没解开,自己却怄一肚子气,两人不等他把话说完,会一齐对他吼:“如今这年月,谁怕谁呀!”伍局长就像鹭鸶吞了只大田螺,卡脖子了,真的,这个年月谁又怕谁呢?再说,文化局的工作重点是群众文化工作,而扫黄打非这一块上面又抓得紧,况且还能抓到钱。这两大块的工作出了问题,他这个做局长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他们要吵就让他们吵,反正这年月是非曲直也好像没有什么标准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有理又都没理。

只是,大前天钟光景和刘立新吵架却吵出了落壳,两人都因此离开了文化局。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这一步跨出去,却改变了他们下半辈子的前途和命运。

大前天是十二月十五号,星期五,下午文化局召开全局大会,一是年终总结,二是评先进。伍局长将市委宣传部分管文化的副部长也请了来,打算开过会之后,再聚个餐,年底了,没条件给大家发这发那,聚一块喝杯酒,也体现一个单位的凝聚力。年终总结很顺利,伍局长开了个头,大伙就抢着发言。评先进也很顺利,因为评上局里的先进个人可以拿到五十块钱的奖金,没评上的等着散会之后吃那餐饭。奖金和吃饭的钱和往年一样,要钟光景掏,大伙当然就一致推举钟光景做宣传战线的先进个人。宣传战线的先进个人和文化系统的先进个人不在一个档次,而且奖金也要多得多。钟光景当然就高兴,钱也就掏得大气。

总结完了,先进也评出来了,最后由部领导作指示,这位副部长说着也叫起苦来了,说今年宣传部的经费也十分紧张,宣传战线的先进个人可能只发一个奖状,奖金没发的了。钟光景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说宣传战线的先进个人没有奖金发,文化系统的先进个人还发什么奖金啰。刘立新听他这么说就跳起来了,说文化系统的先进个人发不发奖金怎么由你说了算,你又不是文化局长。钟光景一脸霸气,“那你就叫伍局长发吧。我钟光景的钱要专款专用,不是用来让你们发奖金和吃饭的。”这样说过,就气冲冲地走了。

开始就说好了的,下午宣传部的几个领导都要来和大伙儿一块吃饭的。钟光景这一走,刘立新就像抓住了什么似的,冲着他的背影说:“你钟光景真要有本领,等会吃饭你掏钱了你就是狗熊。”

钟光景可能也意识到这一走的严重性,便又返回来,于是,当着宣传部副部长的面,钟光景和刘立新就摔凳子拍桌子地吵。宣传部副部长开始还劝他们几句,后来就不劝了,再后来就把伍局长带到部里去了。

星期一下午,宣传部办公室秘书给文化局送来了四张任命通知,刘立新去市剧团做团长,钟光景去市文化馆做馆长,剧团团长和文化馆馆长调文化局接他们的位置,文化馆和剧团都是股级单位,四人都算是平调。钟光景和刘立新接到调令就和伍局长大吵起来,他们都不肯下去,毕竟是在局级机关,何况文化市场管理站还是一个肥差,而剧团和文化馆的日子比局里更难过。伍局长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不干我的事,有意见你们去找朱部长。”

于是,两人就真的去找朱部长了。正好朱部长在部里,没让他们把话说完,就冷着脸道:“不去可以,就地免职,再要吵就给予行政处分。”钟光景和刘立新脸就黄了,朱部长是市委常委,全市百十个局级干部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们几个常委手里,调摆两个小股长当然就是小菜一碟了。两个人再不敢吭声,灰溜溜地走了。

钟光景在家里睡了三天没有起床。刘立新在家里呆了一天就到剧团去了。他前后左右都想了个遍,觉得剧团虽说是差额拨款,县财政只拨部分工资,但毕竟是个独立的法人单位,二十来个人全由着团长调摆,而且这二十来个人大部分是演员,吹拉弹唱都有几手,又都很年轻,这几年剧团不景气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剧团演的又都是古装戏,人家都不爱看。动动脑子,想想办法,挖掘自身的潜力,还是应该弄到钱的。自己在文化局只是一个光杆司令,群众文化工作的重点又是在乡下,下去吧没有出差费,不下去吧,下面乡镇文化站有意见,年终总结自己也没得说的。刘立新来到剧团之后,就把大家召到一块开会,要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找一条救活剧团的生路。剧团这么多年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二十来个人除了上面拨一点钱,就都守着三台电视机靠放电视录像弄点钱过日子,有些年轻演员实在没办法了,偷偷到舞厅去唱歌,一个晚上挣十块八块。如今新来的团长下决心要带着大家奔一条活路,当然高兴。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除了在舞台亮个招式,唱支歌,别的什么都不会干,于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眼睛盯着刘立新。刘立新这时突然想起他过去下乡做群众文化工作的时候,看见乡文化站过年过节如果组织一台晚会,尽管水平很差,农民们走几十里山路都要赶到乡政府来看晚会。那个场面真让人感动。如果自己组织一个下乡演出队到乡镇去演出,还可以像中央电视台那样把下乡演出队叫做心连心什么的,农民兄弟肯定会欢迎。当然,还要利用自己过去和各乡镇文化站的关系,演出一场要他们给一点钱,他们不会不同意。刘立新瞅着这一群年轻又漂亮的男女演员,心里又想,他们虽是经济困难,生活拮据,日子不好过,但要他们到乡下去演出,还不一定肯吃那个苦,必须要让他们有盼头才行。这样想的时候,他就叫散会,只留下副团长邓祖示和杜二月几个尖子演员座谈。他对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大家就都不做声了。刘立新说:“除了这条路,再没别的路可走了。”过后就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二十来岁的人,看着别人穿得好吃得好,你们心里就好受?前人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幸

福不是等来的,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我们市财政一天比一天紧张,不会永远让我们拿着钱整天玩,说不定哪一天每个人每月那两百块钱也会停发。大家咬咬牙,吃几个月苦试试,看这条路能不能走通,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如今改革开放,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当然,我们要走改革之路,相应的激励机制也要配套,收入不能平均分配,要制订新的分配规章。”

邓副团长有些担心地说:“我们这么搞还不知道伍局长同意不同意?”

刘立新说:“这个事我去说。剧团下乡。给农民送戏上门还不好?人家中央电视台还有心连心艺术团送戏下乡哩。”

邓副团长说:“那就讨论讨论吧,看看大家愿不愿意下去。”

邓副团长的话没说完,杜二月就抢着说:“怎么不愿意下去呢,我们都愿意下去。”杜二月是四年前从农村招到剧团来的,人长得好,歌也唱得好,十几岁就在全市的歌手大奖赛中连着拿了几次大奖,市剧团作为文艺人才招了来。她原以为自己进城是从糠桶跳进了米桶,从此改变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没有料到剧团连工资都发不出,自己的歌再唱得好也没有用,一年也就在市里组织的几个晚会上唱支歌,露露脸,青春年华白白的耽误了,“刘团长的这个方案很好,只要把制度定好,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下乡演出这条路肯定走得通。呆在剧团没得事做,每个月只有两百块钱的生活费,真急人呀。过去我来剧团的时候,我们村里许多年轻人都羡慕我,如今我都不敢回去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比我穿得好,吃得好。”

杜二月这么说,其他几个年轻演员都响应,说下乡演出苦是苦,如今干哪一样事情又不苦呢?干部要精简,工人要下岗,国家不会这么一直养着我们,迟走一步不如早走一步。

邓副团长已五十多岁,家中有老有小,生活十分困难,当然也希望刘立新想办法把剧团救活。

在这个问题上刘立新和邓副团长争执了很久,邓副团长知道自己年龄比刘立新大,带演出队下乡责任重大,自己肯定会留在家里。刘立新也知道自己过去在文化局是群文股股长,和下面各乡镇都有联系,邓副团长肯定要自己带演出队下去。两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争执起来,当然一个向着家里,一个向着演出队。其他几个参加座谈的青年演员都知道自己必定下乡演出无疑,当然就站在刘立新一边。邓副团长处于孤立地位,只得同意刘立新提出的方案,在家做电视录像的将总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交团里,其中百分之十五为财产折旧,百分之十为剧团提留。下乡演出队也要将总收入的百分之十拿出来作为提留,剩下的部分才能分配到人。这个方案定下来之后,刘立新就召集全团人员开会,将研究的方案向大家通报。没有参加座谈会的人都知道两个团长和剧团的骨干已经将这个事定下来了,有意见也是自说,就都说没有意见。刘立新就将参加下乡演出队的条件说了一遍,要大家自愿报名,“报了名之后,我和邓副团长再研究一下,就定下来。”

除了刘立新和邓副团长,十几个人有十个人报名参加下乡演出队,年纪偏大的,水平差一些的,全都报名留下来放电视录像。刘立新心里打了一下算盘,每晚电视录像的收入大约六十来块钱,除了提留,每个人每晚大概三块钱。下乡演出队每晚收一百块钱,除去开支,每人每晚大约有七块钱,这样,下乡演出的人员也不会对留在家里的人有意见了。便说:“那就按自己报名的安排吧。我和邓副团长谁下去,谁留在家里,今天也定下来,现在就分头开会定制度,下乡演出队马上动手排练节目,争取早日下去。”

邓副团长不做声,他心里也在算账,觉得留在家里的人员太多,收入肯定比下乡演出队要低得多,不想留在家里。下乡演出队的演员们就发急了,吵着要刘团长带演出队。杜二月甚至说:“刘团长不带我们,我就不下去,到时候在乡下演出紧得半死,连饭都吃不上,何苦呀。”

刘立新看着邓副团长,“你看呢?”

邓副团长有些不怎么耐烦地说:“大家都要你下去,你就下去。不然,演出队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可负担不起。”

刘立新说:“那就这么定了。下乡演出队从明天开始抓紧时间排练节目。下面乡镇的情况我知道,年纪大的人喜欢看戏剧,年轻人喜欢看歌舞,我们下乡演出队的节目要以歌舞为主,小戏曲也排几个,这样,我们的节目就活了,看的人也就多了。”

钟光景在家里躺了三天,也骂了三天,他骂伍局长,也骂宣传部的领导,他这些年做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哪一年的春节没有上他们的门意思意思?你宣传部的领导不过就是一餐饭没有得吃,就不认人了,将我一脚给蹬了。但是骂归骂,去还得去,调令下来了,你不去,工资就没地方拿了。第四天,钟光景去文化馆报到。文化馆和文化局一样,也是全额拨款单位。全馆十六个人,文学、戏剧、音乐、舞蹈、书法、美术、曲艺、摄影,八个专业都有人,舞蹈和戏剧专干是从剧团过来的,过去是剧团的台柱子演员,上了三十岁,就不愿意在剧团干了,通过关系过来了,其它各专业的专干也都是全市各个行当的尖子人才,可以说文化馆是藏龙卧虎之地,只是,如今改革开放,人们的观念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大家心里想的是钱,没有几个人去投身于文学艺术的事业了,过去门庭若市的文化馆,如今已是门庭冷落,各行当的专干们即使身怀绝技,也无用武之地了。况且,文化馆办公室还是六十年代修建的一栋砖木结构的平房,年久失修,已破烂不堪,走进去还有一股让人窒息的霉腐味儿。钟光景过去做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的时候,在办公室和刘立新争吵一阵,就走了,在哪个个体书摊或是个体录像室一站,就有人请吃饭,请进包厢唱卡拉0K,哪经得住文化馆这等穷酸样,上了一个星期班,看见舞蹈专干关玉妹和戏剧专干陈红艳打了一个星期毛线衣,文学专干看了一个星期的连环画,曲艺和摄影专干每天早晨来办公室打个转就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在外面干什么。李副馆长是音乐专干兼的,快到退休年龄了,又有糖尿病,每天坐在办公室就说他的糖尿病,说他什么时候又到医院检查了,还是三个粉红色的十号,想退休伍局长又不准,一肚子的怨气。这个时候,钟光景的好烟也抽完了,肚子里的油水也没了,想到过去对他总是一副讨好模样的个体书摊或是个体录像厅弄餐饭吃,弄条烟抽,没料到他是人走茶凉,人家也就不再理睬他了,气得他又骂了一阵娘。但骂也没有用,骂娘好烟好酒还是不得来,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来改变。在充斥着窒息的霉腐味儿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三个星期,也就是第二年的元月中旬,刘立新终于下定决心,要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办成了,文化馆也就彻底翻身了,他所需要的一切也都不在话下了。只是,要办成这件大事很不容易,在一般人看来真比登天还难。那天,钟光景召开全馆干部职工大会,说是要大家团结一心,辛苦两年,就可以先死而后生。大家都困惑不解地问他,何为先死,何为后生?他说:“我们要想办法修一栋文化大楼。”过后,就和大

家说起修文化大楼的种种好处,“我们清河市有七十万人口,城镇有七万人,加上城市流动人口将近八万,可是,市里连一座像样的文化设施都没有,剧团的剧场也是破破烂烂的,在里面看戏看录像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头顶上掉瓦片掉砖头砸死人。如今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有钱的人也不少,夜里却没有娱乐的去处。我们的职责就是向人民群众提供文化娱乐,提供精神食粮,这个娱乐场所理所当然应该由我们提供,当然,他们也会从口袋掏出钱来让我们花。”

钟光景的话一出口,十几个人全都张大着嘴巴瞪着眼睛瞅他,像是不认识似的,心想你这不是说梦话么!修文化大楼多少年前就提出来过。文化馆李副馆长是市政协委员,几次市政协开会他还作为提案提了出来,为此,市里还专门研究过。只是,预算一出来,修文化大楼的事也就黄了,不管怎么算,将大楼修起起码得六十万。市财政紧张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怎么可能给你个小小的文化馆拨六十万!后来,这个事再也没有人敢提了。

钟光景说:“所以我才说先死而后生嘛。没有很大的困难和阻力,何为先死?文化大楼不早就修好了么!我们先弄十万二十万就动工。建筑队进场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人是活的,只要下了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舞蹈专干关玉妹说:“别说二十万,就是两万也没有办法弄来。”

钟光景看着她,说:“只要我们全馆十六个人都有一种精神,一个决心,我可以说句牛皮话,明年的今天,我们就不是坐在这破烂不堪的办公室开会了,而是坐在窗明几净的新文化大楼去开会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有没有这样一个决心,这样一种精神。”

十几个人就都嚷开了,只要能将文化大楼修起来,别说一个决心,一种精神,就是十个决心,十种精神我们也愿意有。

戏剧专干陈红艳说:“你钟馆长有决心修文化大楼,我们都听你的,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关玉妹也说:“只要能修好文化大楼,我把这条命都交给你了。”

钟光景笑说:“也不能说把命都交给我,到时候要你们办什么事,只别讲价钱就是。”

钟光景过去做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官场上的人也认识很多,他当即打了个报告,到文化局找伍局长签了个字,就找到财会股长要她将文化馆下个月的工资提前给他,财会股长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市财政都是下个月发上个月的工资,怎么会提前拨下工资来?

钟光景说我是借。财会股长说借也没有。钟光景就去找新上任的文化市场管理站站长,说:“我走的时候,给你移交了六千多块钱,你不会说也没有钱吧。”

新上任的站长没有办法,说你什么时候还?这钱可是公家的。钟光景说下个月工资拨下来了你扣下就是。

钟光景拿着六千块钱也不去城建局国土局办手续,而是把有关单位的头都请到清河宾馆去喝酒吃饭,还请了几个三陪小姐,几杯酒下肚,不顺畅的地方顺畅了,能减免费用的部门也都为他大开了绿灯。只有几天时间,该办的有关手续都办齐全了,文化大楼的图纸也出来了。这时,市里的两个建筑公司和一个外地在清河市修房子的基建队都知道市文化馆要修文化大楼,都想把这个工程拿到手,于是,三个基建队的头头夜里就往钟光景家里送烟送酒甚至送钱。钟光景一概拒绝,说现在还没有到请基建队的时候,我们的钱还八字未得一撇哩。他们说这就算是联络联络感情吧,钱到手了再说不迟,他第二天就将送来的东西拿到办公室去让大家享受,如果是钱就要会计入账。文化馆的干部职工觉得钟光景还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也就一个个对他言听计从了。钟光景说:“我们文化馆是个破烂摊子,被人瞧不起,其实,我们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地盘宽,又在市中心,我们要利用这个优势,筹集基建的启动资金。你们一定还没有认真看图纸吧,我们文化大楼共修四层,一楼全部用来做生意买卖的门面,共计八个,我们自己留四个,日后租出去解决我们十几个人的生活福利,其余的四个都卖出去,谁要谁就拿钱来,修好了这门面就是谁的。当然,这钱现在就得拿,叫做集资修门面。这样,我们修文化大楼的启动资金就有了。”大伙听他这么一说,就都对他刮目相看了,说这一手真绝。钟光景说:“绝的一手还在后头,我到市电视台去做个广告,告诉大家这么回事,让那些想在这里集资修门面的人都来竞争,这样价钱也就抬高了。”

大伙就都说,钟馆长露的这几手,我们就不担心文化大楼修不起了。

这天晚上,市电视台黄金时间果然出现了市文化馆集资修文化大楼一楼商店门面的广告。市文化馆是清河市的中心地段,做生意买卖的黄金之地,第二天清晨,一下涌来了几十个要集资的个体商贩,经过激烈竞争,结果每个八平方米的门面竟以五万元的集资款达成协议,钟光景一下得了二十万。这时,他将三个基建队的头头叫了来,和他们谈修文化大楼的事,他说:“过去你们给我送礼,我叫你们不要送,送也是白送。告诉你们,你们送的礼我退又退不掉,就全拿到馆里让大家吃了,分了,现金也入公家的账了。今天把你们叫来,谁能中标修文化大楼,我心中没有底,我也不偏视哪个,公平竞争。我对你们基建队只有三个条件,谁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就把文化大楼交给谁修。”

三个基建队的头头就都急了。问他是三个什么条件。钟光景说:“第一个条件是修建文化大楼包工包料,总的造价不超过七十万,但必须保证工程质量;第二条是从合同签字之日起,一年内大楼必须交付使用;第三条,我给基建队的工程启动资金只有十二万,其余的基建款分三次付清。四个月后付十五万,八个月后再付十五万,剩下部分大楼验收交付使用时一次付清。这就是说,在修建文化大楼的施工过程中,你们自己要先垫付一部分资金购买建筑材料,给工人们发工资。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我已经在外面联系了两个基建队,你们如果拿不下这个工程,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明天就会赶到清河市来。”说着,钟光景从口袋掏出两封信,说:“他们的信还在这里。”

三个基建队的头头心里都默了一下神,自己没有三十万垫进去,文化大楼就休想修好,说你集资的二十万全给我们吧,我们的情况你钟馆长不是不知道,工资都发不出,到哪里弄这三十万呀。

钟光景两手一摊:“这就难办了,留下的八万,我还有别的用途,不能说我的文化大楼二十万就修起来了嘛。我们都不是一年两年的朋友,生意不成仁义在,那就算了吧,今后有什么小工程,再给你们吧。”

钟光景把门堵得死死的,市里的两个基建队只有放弃了,外地来清河市建房的宏远建筑公司的头头在不断地叫苦声中和钟光景签字画押,拿走了这个工程。晚上,三个基建队的头头被钟光景请到一家有三陪小姐的饭馆里吃了一顿饭,酒足饭饱,几个人才尽兴离去。钟光景握着宏远公司张老板的手说:“什么时候到我家去坐一坐,有些具体的事情,我们还得认真的谈一谈。”

宏远公司的张老板瞅着钟光景那双被酒精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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