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兆与宿命
2001-02-13司马心
司马心
贪官污吏的垮台,已是接二连三,论其缘因的文章,更已屡见报端。析其咎由自取,断其不义自毙,辩其监督缺位,说其体制原因,林林落落之间,还有一种解析,那便是说巨贪的例子,不乏先见之预兆,而赃官的下场,也只是一种宿命而已。
例如业已正法的污吏成克杰,便有“副刊”曰其甫任自治区主席之夜,出席一文艺晚会,有杂技小姐表演“解绳”,将成主席双手“捆绑”,于是“有人长期以来总觉不祥:新官上任,就被捆绑,这是什么预兆?亦是这位成克杰,在任之后,将爹妈给的单眼皮开成了双眼皮,于是成主席初次出境,便有相师诧异:成原属狗,一双狗眼萃尽官威,现在破相成了猫眼,还能长久吗?
又例如已被砍了脑袋的巨贪胡长清,便有报纸曰其事发,竟是先有预兆。那便是他老家的“支书”,去年春天到村里坟山去,只见“别人家的树均青枝绿叶”,唯有胡家祖坟上的松树,“全被虫吃成了火红色”,于是惊出一身冷汗,“胡家会不会出事?”结果果然“应在了胡长清身上”真正是冥冥之中,无限玄机!
再例如被判死缓的胡建学,曰其当政之时,十分迷信,为了可登高位,便听“高人”一言,硬是改图易辙,于水库之中,横架一座大桥。这本已是愚昧之极的事儿,然而也有报刊,在“分析”胡建学落网之因时,借当地老人的言语,说那桥其实是“迷胡桥”,因为“冲了龙脉”,怎能不“身败名裂”呢?
这就叫以奇谈论怪事,用迷信“反”贪官。据说上述报刊,原是出于对贪官的“愤怒”,但可惜这种“愤怒”,却没有跳出封建迷信的手掌。例如关于预兆的故事,其实读来并不陌生。一部中国封建史,充斥着凶吉之兆的演义。李自成要做皇帝,于是“忽得奇石”,上书“十八子主神器”;而武则天要坐龙廷,便出土龟背一块,解析出来,原来天机神授,注定要她得天下。至于佞臣的记“吉兆”,小人的献“祥瑞”,以及君要臣死,先来斥其“不祥”,官场斗争,也要从“揭发”对手的凶兆入手,这类的玩意,连封建的言臣,都知道嗤之以鼻,怎么到了今天,我们的报纸,还需要传播这样的“聊斋”?当然这种“猫眼破吉相”、“老树知天机”以及“龙脉定兴衰”的奇谈,在我们的报刊上,并不十分罕见,也并非到了“揭批”贪官污吏时才派用场———我们的伟人逝世20周年之际,不就有报刊析他老人家井冈屋后两棵老树的“玄机”么?曰领袖居此之时,繁茂昌盛之极;后来长征而去,两树随之老死;待到建国那天,忽又发遍绿叶;到了重上井冈,骤然满树开花;之后巨星陨落,两树再度枯萎;“四人帮”一抓,顿时大长新叶;而今改革开放,当然郁郁葱葱。这样的“佳话”,不是关于“天机”和“神兆”的神话又是什么?至于领袖百年之时,报上大肆渲染,说其时韶山大雨,待到铜像一到,立马云开日出,遍野红花骤放,就更是无限玄机了……这样的天人感应,吉凶之兆,如此的宿命奇谈,因果报应,昨天可以拿去神化伟人,今天又搬来解析贪官。可见在我们某些报人那里,唯心思维,已成定势,恶习难移,积重难返。说他习惯了,改也难,一点也不为过。
命相、预兆这些东西,那本是贪官污吏们之所爱。胡长清每进山门,必求一签;胡建学每定一策,必问“高人”。至于某贪官在位之时,何时出门,哪天巡视,都要卜吉问凶,这更是众所周知了。问题在于我们某些报人,满腔“愤怒”,欲“批”贪官,所用的“武器”,竟然仍是污吏的衣钵,这就令人惊奇,发人深思———那种以迷信“批”腐败的奇谈怪论,距贪官们笃信无疑的鬼符神兆,难道不是只有五十步之遥么?唯心主义的思维,正在我们的新闻中蔓延,致使某些同人不能自拔难道不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