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流的思想

沈　洪

说起表达意见，美国人乐此不疲，不只是平时喜欢说，连开车时也不寂寞，除车上可以装上电话、对讲机之外，车后也贴满了简单的句子。

开着破车小车的不卑不亢，一辆小金龟车背后贴的是大志向：“长大后，我要变成卡迪拉克。”老爷车的后面，则自我安慰地贴着：“我的另一辆车子是洛伊丝·洛尔斯。”也有的写着“我虽然有点老旧，却从不替主人找麻烦。”“别看我老，贷款已付清。”足以傲人。

开车的人喜欢谈论各种开车的情况。“别跟着我，我也迷路了。”“你再怎么快，哈哈，还是在我后面。”“如果你看清楚这行字，就是离我太近了。”“别想打主意超我的车。”“如果再靠得近一些，我们就得来个自我介绍了。”“别让我们因为相撞而相识。”“我需要钱，撞上来吧。”“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开车方式，就别走这条路。”计程车司机常在车后加一行：“我的车开得如何?敬请批评指教，可打免费电话。”近年来，最流行在汽车上贴纸贴，那上面可以爱纽约、洛杉矶、旧金山，也可以爱家中的老狗小猫。

有一个人对汽车纸贴很感兴趣，车上经常带个小摄像机，遇有好玩的就拍下来，其中包括：“我专偷看禁书”，表现他的坦率，言人所不敢言；“神经病不是遗传的，是你从孩子那里得来的”；“我把儿子该继承的遗产拿来买这辆汽车”；“我喜欢胖女孩”。至于“未出生的婴儿也是人”，显然是反堕胎团体的杰作。

如果仔细研究美国人的汽车纸贴，可以了解美国人的情绪史，可以知道人们恐惧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宗教信仰、婚姻状况、对性的要求、兴趣与期盼都以俏皮的方式推到公众面前来分享，为公路生活增添不少风味。

据专家说，美国人的纸贴像T恤文化，希望能出奇制胜、独树一帜。而开车又比穿在身上安全，别人不同意时无法找你论理，可以开着车一溜烟跑掉，但能充分表达欲望，有参与感。

除了汽车纸贴之外，还有人打车牌的主意，希望在短短的几个英文字母与数字间，表现自己性格的兆头。美国的医生喜欢在牌照上加个MD，可在急救人时方便停车。来自夏威夷的人喜欢用ALOHA和人打招呼。以往，中国人很少申请用车牌来表现身份与喜好，近年来，这种趋势有所改观。在美国，最近可看见有华人把“美丽的中国”当车牌，更有人把自己的姓氏放进去，陈、孙、周等中国姓常在华人聚集地的汽车上出现。

老美玩世不恭的态度，使他们把各种车牌改成期望的形式：“我很可爱”、“汽车是我的玩具”、“我是穿12号大的胖子”、“小孩在车里”、“老板被我关在行李箱里”、“小心点，我付赡养费”；再加上他投什么人的票、到什么地方玩过、赞成什么议案；街上就更热闹了。“你今天拥抱过律师没有?”是“拥抱孩子”的反讽；而“救命啊，有谁能把这张纸拿掉?”又是讥笑所有的纸贴，也是拿自己开涮的一种。

美国人的敬业精神很可贵，他们常以自己的职业为荣。车后也不忘告诉人们他是做什么的：“如果你读得出这行字，就得感谢老师。”无疑，这位驾车人是提倡为人师表的。“护士是最有耐心的人”、“农夫是土地上出人头地的人”，也在歌颂某一行业时歌颂自己。

近年来，生态保护引起相当的注意，这个问题反映在满街跑的汽车后面，如：“一件皮衣就是一桩谋杀案”、“救救鲸鱼”、“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你最后一次听到鸟叫是什么时候”、“核弹可以毁灭人类文明”、“把垃圾留给自己，让世界看起来干净”。

爱，是美国人强调的主题，生活中有了爱就愉快多了，纸贴中也不乏这种观点：“两颗心最短的距离是爱。”“我喜欢你的笑容，为什么要吝啬笑一下呢?”更由于近年来工商社会的繁忙，父母同时外出工作的比率较大，和孩子相处的机会相对减少，有心人如是在车后提醒父母：“你今天抱过孩子没有”、“有没有说声爱他”、“现在已经晚上十点钟，可知道孩子在哪里”。

女权运动之后，出现了许多要求同工同酬的纸贴，也有开玩笑的：“女人是最好的领导者，你现在就跟着一个。”一语双关的比比皆是。也不忘暴露自己的缺点，连“我也讲人家闲话”都贴上了。

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驶过，构成了多姿多彩的汽车流动文化。

(秦晓冰摘自《分忧》199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