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大奇迹

□刘洪波

世上有所谓“七大奇迹”,没有来自中国的东西,所以伟大的中国古迹都并列“第八”,如长城,如兵马俑,都称为“第八大奇迹”。我看,中国能够并列“第八”的奇迹其实还有的是。

有一阵,我略为关注过太监问题,发现介绍宦官之害的文献很多,介绍宦官之“义举”的资料也偶然可以遇到,还有文献介绍宦官的来源与归宿、宦官制度的起源与发展,总之读到的东西也算是琳琅满目了。然而,很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如何制造宦官的记载。

我之所以为此而遗憾,小部分的原因是觉得“不求甚解”不是一个求知的态度,大部分的原因是感到制造宦官实在可以算是很尖端的科学,不应该埋没。

例如,有些人的心目中对祖国医学有很大的误解,认为中国古代没有解剖学,甚至没有对解剖学的兴趣,我对此总是据理反驳:史书上说商纣曾经让人赤脚走冰河,然后敲开其脚骨,研究不怕冷的原理;又曾剖开孕妇的肚子看胎儿如何孕育,岂可谓无解剖学兴趣?而宦官之源远流长,更能证明中国的解剖学是很发达的,否则何以知道男性的生理基础?制造宦官之尖端性是多重的。从外科学而言,净身不能留有后患,不能让皇帝放不下心,又不能割之过甚,以至于损伤了别的功能;从护理学来看,保证割除之后的痊愈,不致产生发炎感染;都不能不说是很神奇的,要知道中国自周朝就有宦官,那时可没有现在这么拿手的手术刀,也没有现在的麻醉药和消炎药。尤其要佩服中国古代在心理学上的尖端地位。作了净身手术的人,本身并没有易性癖,何况净身也并非易性而是把人变成中性人。生理上的事情好办,心理上的事情难办,这一道理,我想所有做过“思想工作”的同志都深有体会。让一个人净身后成功地适应种种变化,实在很难,而中国的宦官虽然也有一些“身净心不净”的,但总体上应当说成功地完成了角色的转变,心理调适上大部分是好的和比较好的。制造宦官的古代外科学和护理学成就,放在今日当然是不足为奇的了,但历史地看,也实在是了不起的智慧体现哩。而其心理学上的成果,则未尝不具备“古为今用”的价值。把一个受到巨大痛苦的人,调适成一个“心底无私”的人(不少皇帝爱听宦官的话,就是因为考虑到宦官“没有私利”)。就算不能完全变成一个“心底无私”的人吧,至少把他们变得合乎法度,无论怎样心理变态,也只对正常人发作,而绝不与皇上为难,更不反对使其受阉的宦官制度,也是不简单的。针对人的调教与改造艺术达到如此境地,怎能轻易失传呢?有人说,长期受着专制统治的中国人,实际上呈现出性格上的阴柔之气,所谓“壮烈男儿”,实际上只是偶然一见,而“阴性文化”或说“太监性格”则往往多见,制造宦官的心理学早已变成了一种全民化的训育实践。这使人不能不怀疑,这种制造太监的尖端科学(至少其心理学方面)到底是真的已经失传还是已经积淀成了无形的存在。我还曾经对历代皇上修坟墓的惊人创造略加关注,感到它与制造宦官的尖端科学具有相互补充的功能。制造宦官是创造下属阴柔而可以放心的特异性格;而筑造灵寝则是显示“祖宗成法”的强大存在。修筑巨大的坟墓,本身即需要“万众一心”,而落成以后所象征的是祖训与皇族权力的统垂万世。两相结合,天下才显得稳妥。古埃及光知道做金字塔而不知造宦官,文明衰落了。印度两种东西都不会做,只知道发明宗教,结果搞得一盘散沙。四大文明之中,唯有中华文明从未中断,原因何在,学者自然会探讨,但是否也要研究一下宦官与皇陵的某些作用,我希望学者们能够考虑。世上还有哪个国家有我们这么多留存至今的历朝历代修筑的皇陵,如同巨大的鹰眼注视着我们今天的生活,制造宦官的尖端心理学更是唯我有之。照我看制造宦官的尖端学问与辉煌巨制的皇陵,也有资格列入“第八大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