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花在蓝天上绽放
2000-06-14戴景涛吴德超
戴景涛 吴德超
飞行是项冒险的职业,也是富有激情和挑战的职业。谈起飞行,人们一直认为这是男性的“专利”,而对女性从事这项职业人们很少了解。为揭开飞行员神秘的面纱,记者专程到祖国北疆中国第七批女飞行员训练生活的冰城——哈尔滨进行了采访。
选飞——沙里淘金
第七批女飞行员的招生工作是从1996年11月开始的,当时全国有6万多名应届女中学生报了名。来自东北的姑娘阎芳便是其中的一名。
招飞体检之严,令阎芳记忆犹新。有人将招飞体检比作“沙里淘金”,不仅标准高,而且要求严。其实,对于受生理、心理影响较大的女性来讲,选飞远比“沙里淘金”更为苛刻。光外科就有36项检查,身高不能低于160厘米,体型不匀称不合格,牙齿脱落3个以上者不合格……大到查五脏六腑、脑袋皮肤,小到查你1分钟能背多少数字。在某招飞体检中心一个10平方米的检查室里,有一把怪模怪样的椅子放在屋子中央。阎芳坐在椅子上,系好皮带,椅子转动起来,控制器不断发出信号,阎芳的头随着信号左右不断摆动,1圈,2圈……60圈,阎芳的脸色渐渐地由红变白,转椅停了下来,信号也中断了。阎芳从椅子上下来清楚地辨认出自己上椅子的位置,她合格了。仅此一项,就淘汰了半数以上的报名者。
在心理品质检查室内,几位飞了20多年的老飞行员开始对阎芳进行测试。给她一组数字,1分钟后开始背这些数字。一组立体图画,让你猜猜这是什么物体。让你走走、跑跑,做几个体操动作。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表情都被这些经验丰富的“老飞”们看在眼里,记在本上。就这样经过严格的政审、复检和高考,1997年8月16日,阎芳终于接到了某飞行学院录取的通知书,她兴奋得流下了眼泪。
王丹谈起她的“招飞”经历,至今仍有几分激动。走进招飞中心的她,对一切都是那么地好奇:整洁的营院、紧张有序的办公秩序、老军医那一脸的严肃认真……但当招飞体检开始后,原本有些紧张的她反倒十分放松。在她看来,体检不但不神秘,甚至还带有几分“娱乐性”。比如按要求跳绳,无论正跳、反跳,都难不住她,至于伸伸腿、弯弯腰、跳一跳,则更是简单容易。但接下来的测试,还是逐渐给王丹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在一台测协调能力的仪器前,王丹从容坐定,可心里却没底,只见前方屏幕中清楚地出现了一个圆圈,圆圈里有一个类似光标的“小箭头”,旁边是一个键盘。测试开始后,“小箭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上蹿下跳,王丹要通过左手紧握的操纵杆迫使“小箭头”回到圆圈中,与此同时,王丹右手还要在考官的命令下准确地敲打着键盘。尽管有些手忙脚乱,但在这项考核上,她仍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接下来“上场”的两个女孩子,则因乱方寸“砸了锅”而哭起了鼻子。
在检查平衡能力的考点,王丹左手拍着皮球,右手同时写字。这个课目看似简单,却不知难住了多少考生。有的顾左顾不了右,有的字连自己都不认得,有的因控制不住使皮球滚得老远。王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做着动作,最终顺利通过。招飞体检结束后,王丹所在学校与她同时报名的六七十人,除她一人外其他均被淘汰掉。
第七批女飞行员就是这样经过一遍又一遍、一关又一关的严格检查,从身体素质、心理品质和文化成绩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衡量挑选出来的。她们中最高身高175厘米,最低身高160厘米;年龄最大的22岁,最小的19岁,平均21岁。主要来自辽宁、四川、山东、河南、重庆等5省市。
练翼——苦中有乐
飞行难,不但要求飞行员要有准确的判断力、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而果断的处置方法,同时还要具备出众的心理素质和超人的胆识;飞行苦,因为飞机中那上百个电门、令人眼花缭乱的仪表,密如蜘蛛网的油路、电路、气路不易识别,掌握并运用自如需下苦功夫,而且十年磨一剑的大体力消耗更是令常人难以想象。对于这些,有些男飞行学员尚有些“吃不消”,对于年轻体弱的女飞行学员来讲,困难可想而知。
这批女飞行员中有许多是独生女。来自大连的杨光,最初憧憬“飞天梦”时想象女飞行员的生活该是多彩浪漫的。然而后来她发现迈向蓝天之路并不平坦,尤其是整齐划一让她“不太习惯”,吃饭要排队,饭前要唱歌,进了饭堂要先站着,听到口令后才能一个一个去打饭;甚至脸盆要放在一条线上,牙膏在左、牙刷在右。床头柜里衣服要左大右小,存放的报纸放在柜子里一律字头向里……军号响了,得马上起来,10分钟内洗漱完毕。带来的项链、口红、化妆品统统锁进抽屉,闭着眼、流着泪让理发师将飘逸的长发剪掉。
第一次点名,队长喊杨光,她答“哎”。刚开始队干部交代工作时,她说:“好吧。”队干部告诉她,在这里只有“到”、“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杨光养成了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好作风。前一段父亲来电话,杨光在电话里一个劲说“是、到”,惹得父亲在电话那边哈哈直笑。
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何况是一群富有青春活力的女孩子。也许是爱美天性使然吧,穿久了军装的她们也偶尔会忆起便装的时尚、便装的洒脱。于是,便利用双休日的时间,在储藏室偷偷地换上便装,拿着小镜美滋滋地左看看、右瞧瞧,甚至互相品评着,那劲头,还真有几分专业水准呢。刚开始,她们从家里带来的便装还能穿,可当她们在部队训练2年多后,个子长高了,身体壮实了,便装穿在身上大多“敞胸露怀”。来自山东的姑娘孙静,从小爱好体育,有副均匀颀长的身材,在家平时爱穿牛仔裤,但到部队后牛仔裤很快就“退伍”了,她不得不把心爱的牛仔裤锁进皮箱里。
其实,年轻的女飞行员也想家。想投入母亲的怀中,想依偎在父亲的膝下。每每此时,她们都会往家里挂个电话,哪怕只报声平安,对她们的父母都是个心灵的慰藉。家住大连的杨光从小到大没离开过父母,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可当她被选上女飞行员后,父母天天惦记她。为了免去父母的担心,杨光每周都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父母为了不漏接女儿的电话,每天做饭都要把电话线接到厨房,生怕一点杂音错过女儿的电话。但无论怎样,女飞行员们心中都清楚,经过军营大熔炉的锤炼,已完全从一名中学生嬗变成了一名共和国的军人。她们想小家,便更恋军营这大家庭。
这批女孩都是这样过来的,从自由散漫的姑娘向正规的军人转变,虽说没有跨不过的鸿沟,但每个人都有一段难走的羊肠小道。
说起来,每一个女飞行学员身后,都有一个或激动、或骄傲、或感人的故事。李凌超说,参军是她从小的梦想,当飞行员是她一生的理想。参加高考时,总分得了615分,当时达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但她毅然报考了飞行学院。当时同学中很多人不理解她,唯有当了20多年歼击机飞行员的父亲却非常理解她。也正是在父亲的熏陶和影响下,使她成就了“女承父业”驰骋蓝天的愿望。李凌超记得预校第一次跑3000米时的情景。那天刚跑完两圈就觉得吃不消了,头重脚轻,可她硬咬牙坚持,一直没歇脚,最后两圈是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后来训练强度一天比一天大,为了增加体能,让肌肉尽快结实起来,她每天都坚持锻练,就是熄灯后,在床上也要每天练100个仰卧起坐、40个俯卧撑。冬天,她所在的部队驻地气温达零下20多摄氏度,双手摸到铁上透心地凉,但李凌超从不退缩,从不叫苦。她怕打悬梯和滚轮,前后各转20圈,每次悬梯到达最高点时,她都大声尖叫。但每叫一声就多转一圈。刚开始,高强度超负荷的体能训练下来,每次都是一身汗,脚脖子肿了,脚底下磨出了血泡,浑身酸痛,像散了架子。但时间长了,训练这些课目就跟玩似的,一点也不觉得累。有时一天不摸,手都直痒痒,直到玩上一会儿心里才踏实。
刚入学时李凌超体重仅49公斤,几个月下来,已到60公斤。在这里优美的身段不见了,力量增大了,胳膊变粗了,脸变黑了,许多女学员的饭量比男学员还大。
李凌超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爸爸,我从小就是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长大的,我有着蓝天般博大的名字:凌空超越。名字是您给我起的,是您对我的希望,我能理解现在吃的苦……”
翱翔——展翅云天
1999年9月4日,对第七批女飞行员来说,是个永远值得铭记和骄傲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检验她们从飞行员到战斗员的单飞考核开始了。
当太阳从露出鱼肚白的东方破晓升起时,一颗“开飞”命令的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第一批即将上机的女飞行员整理好飞行装具,英姿飒爽精神抖擞地走上舷梯。只见架架银燕微微抖动双翅,一翕一动,疾速滑行,转眼便昂首天际,直刺苍穹……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飞天女”展翅蓝天,机场上一阵欢腾。
单飞的成功令姑娘们格外激动。她们说,这是对她们付出的辛苦和汗水的最大褒奖。因为为了这一天,她们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拿体能训练来说吧。为增强她们的胆识,锻炼她们的体魄,学院制定了严格的训练方案,体能训练每天的时间不少于2小时。体能训练后学员们的心跳都要达到每分钟180~190次,这是正常人承受体能训练的极限值。对于飞行员必须进行的“悬梯”和“滚轮”两个训练项目,不少男飞行学员最初是被捆在上面接受训练的,并且每分钟至少要转40圈,而女学员们却凭借自己出色的意志顺利完成了这一课目。
高空跳伞也是飞行员的“必修”课目。从千米高空疾速降落,既要克服头晕目眩,心里不适,又要瞬间做出各种技术动作,还要应付突如其来的各种险情,这一“关隘”,不知难煞了多少学员。姑娘们却信心十足。曹艳艳对我们说,她们伞训那天,天公并不作美,地上风比较大,高空的风力更是数倍于地面。那天是男女学员一同训练,当飞机高度表指针定格在“800”时,机舱的舱门打开了。一朵朵伞花竞相绽放,曹艳艳凭借熟练的动作,迅速打开伞包牢牢地控制着状态,以每秒6米的高度降落。由于动作规范、合理、操作熟练,她降落的过程十分顺利。当接近地面近200米左右高空时,她看见旁边一名男学员还在“小心”地调整着降落姿态。平时就快人快语又动作麻利的曹艳艳“犟”劲又上来了,她在空中大声地对那位男学员喊了一句——“熊包”!落地后,那位男学员的脸羞得通红。
杨光在单飞第二天同样遇到了“麻烦”。她的飞机刚一起飞就遇到了鸽子群。开始她只感到眼前掠过几页白纸,但很快便发现有些不对,随即感到螺旋桨的声音与往日也有些不同,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觉。下了飞机才发现地上躺着6只半死的鸽子。杨光说,那天对她的心理品质是个考验,最终她坚持完成了当天的飞行任务,一共15个起落。
近千个日夜过去了,当年嗷嗷待哺的小雏鹰,如今已成长为展翅云天的雄鹰。她们现在在初教机上已先后完成了检飞、起落、仪表、航行、特技和夜航等课目,今年下半年,她们将从初教机转为大型运输机训练。
第七批女飞行员是我国自行培养的第二批具有大学本科学历的女飞行员,根据空军首长指示,将在她们中挑选部分优秀学员飞歼击机。这样,她们将成为中国空军第1批女歼击机飞行员。承担空中作战的任务。我们相信,这群放飞的雏鹰,在新的世纪中,在建设和保卫祖国的神圣任务中,将独领风骚,书写新的辉煌。△
(原载《棒棰岛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