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黑暗的玫瑰之约
2000-06-13述/陈伊然文/阿健图/吴茂嘉
述/陈伊然 文/阿 健 图/吴茂嘉
找工作找得疲惫不堪,便去做婚托
1998年7月,我从农大毕业,不愿去科研所上班,就留在省城,暂时借住在同窗好友家中,慢慢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跟我那场痛苦的失恋有很大的关系。那个曾和我海誓山盟的男友剑楠,在毕业前夕,突然和我分手,转而去爱一个各方面均平平的女孩,只因她的父亲是京城某大公司的总裁,使他一毕业就可以谋得一个很体面的工作。
虽然我明白,这样的爱情早点儿结束更好,可内心还是受了很大伤害。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省城混出人样来,让剑楠看看我陈伊然,不仅仅是人长得漂亮。
走进生活我才知道,在别人的城市里赤手空拳地打天下是多么的艰难。我学的是农经专业,要找一个满意的单位,实在是太难了。放弃专业,我又没有什么特长,去过几次人才市场,又看了许多招聘广告,也没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有一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转悠,碰到一位高我两届的大学校友,他热情地鼓励我去他的售楼公司试试。我到那里起早贪黑地干了一个月,快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才勉强推销出两套住房,拿到一千块钱的提成后,我说什么也不干了。后来,我又到一个私营公司给老板当秘书,没干几天,我便炒了那个色眼迷迷的老家伙。再后来,我又跟着一个广告文化公司东奔西跑拉广告、拍片子,结果也是白忙活。两个月后,当我精疲力尽地再回到同学家中时,她哥哥要结婚了,我只好寄住在单身女子公寓。为了省钱,我住的是八人间,拥挤而嘈杂的小屋里,住的是来自各地的打工妹。
转眼间,毕业快半年了,春节即将来临,我还没有找到一份稳妥的工作,心里开始发急。没头苍蝇似的东撞西撞,希望能碰到故事中所描写的情景,突然遇到一个让我生活有所转机的老总。但幸运始终没有降临到我的头上,口袋里的钱就要花光了,我真正体会到了心急如焚。
又要交房租了。这时,我连去给人家当保姆的念头都有了,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草率地扔掉那份虽然清苦、但很稳定的工作。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往前闯了。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同公寓最漂亮的一个女孩,要搬出去住了。临走时,她给我介绍了一份特别的工作——到婚姻介绍所当“婚托”。起初,我连连摇头,但经不住她的花言巧语,我动心了。
所谓的婚托,就是一些婚姻介绍所雇用来的一些条件特别优秀的男士或女士,以他们做诱饵,来吸引更多的应征者。他们在介绍人的安排下,装作跟应征者谈情说爱,但几次见面后,便以种种借口中止“恋爱关系”,说不好听了,也就是爱情骗子。当然,婚姻介绍所要按其业绩付给婚托一份不薄的工资。
我之所以最终接受了这份不太光彩的差事,一是报酬可观,二是我当时感到很寂寞,心灵需要安慰。我心想:只要把握好分寸,不做出格的事,也没什么损失。在做爱情游戏的过程中,没准儿还能遇到白马王子呢。
于是,凭着年轻、漂亮和一纸大学文凭,我走进了那家很有名气的天缘婚姻介绍中心,顺利地当上了一名婚托。
玩弄别人的感情,我曾内疚,很快又释然
婚托的工作,实际也不大好做。先要充分地进行自我包装,接受老板的指点。我对外宣称是南方某大集团常驻北方的代理人,印了名片,配了手机,那个某写字楼的一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其实是老板早已安排妥当的内应。
我接待的第一个应征者,是某高校的一位副教授,书卷气很浓,人很诚实。我跟他见了两次面,便婉转地告诉他,我们彼此不大合适。他很宽容地说没什么,临别时,还对我说了好些祝愿的话,让我觉得感动又歉疚。
我接触第二个征婚者,是某实权机关的一个科长。第二次见面,就掩饰不住那一副让人作呕的官腔,对我吹吹呼呼的,好像他神通广大,我要是不嫁给他,肯定要后悔似的。不过,我倒是跟着他去过两家很上档次的饭店,高消费了几次,亲眼目睹了他出手慷慨的举动,看到了他豪气十足地向服务生要发票,知道他回去能够报销。我曾开玩笑地对他说:“我在跟着你搞腐败呢。”他不无炫耀地说:“谁让咱是小官呢?吃点喝点玩点都很正常。”可我不能跟他正常“恋”下去了,我适时地提出了到此为止,他竟黏黏乎乎地非要我说说我不满意他哪一点。我笑着说,是我自己感觉配不上他。他说他倒是挺喜欢我的,说我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我心中暗笑:就你这小官僚,小丑似的,也懂得什么清纯?
打那以后,我又陆续转换了几个目标。那天,一位六十多岁的企业家,非要跟我见见面,要不是冲着那五百元钱的出场费,我说什么也不去。结果,两人在一起没呆多久,他就放下了故作的姿态,拍着鼓鼓的钱袋,对我欲动手动脚。气得我当时就甩给他一耳光,让他知道我可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女人。
这样一来,我原来对自己所做的事心存的一点儿内疚感,便渐渐地释然了。我常这样安慰自己:来婚姻介绍所的,没几个是诚心诚意寻找爱情的。人家不过是寂寞了,来凑凑热闹,并没抱多大的希望。有的干脆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到婚姻介绍所寻开心来的,犯不上跟他们认真。
眼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在一天天地增长着,我便暗自庆幸。
但我知道,这份不能向人诉说的工作,是不能长久的。我只能暂时借此积累一些创业的资本,很快就要退出来,做一项体面的工作。
一时迷情,失身又失财,却只能独自黯然啜泣
1999年5月12日,在我新租的居室内,我正在写日记。手机响了,老板又给我安排了一次玫瑰之约。
这时,我对这一行当已经轻车熟路了,对着镜子简单打扮了一下,便赶赴帕弗尔大酒店。
那位名叫林祥的私营公司经理,已经在一个预订好的雅间内恭候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就很自然地进入了角色。
坦率地说,林祥是我当婚托以来碰到的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他年轻、英俊,举止洒脱,又文质彬彬。
像一对一见钟情的恋人,我和林祥约会的频率明显地加大,两人的感情急剧地升温。终于在一次酒后,我们情不自禁地拥在了一起。在他信誓旦旦的爱情表白中,我晕乎乎地交出了自己守护了26年的贞操。
后来,我又多次跟他情意绵绵地发生了关系,当我把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告诉他时,那个发誓今生只爱我的林祥,竟毫不犹豫地命令我打掉腹中的孩子。对我提出的结婚要求,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再等一等。
当我走下冰冷的手术台,拖着虚弱的身子独自回到住处时,我是多么地希望林祥能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几句安慰的话啊。可是我等来的只是深深的失望,后来我才知道,林祥根本不是什么经理,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婚托而已。
没想到这个小白脸比我还可恶,不但骗人钱财,还玩弄女人。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伪君子耍弄了,我就气愤不已。
这时,我又碰上了一位曾“拍拖”过的一个车间主任。他听说我依然未找到意中人,显得很兴奋,要求与我再续前缘,我竟未置可否地默许了。
交往了两次以后,我编了个理由,让他找人帮我教训一下林祥,他当时很豪爽地答应了。没两天,他就来告诉我,他找人给林祥的脸上留了个疤,替我出了气,我甩给他三千块钱,算是给他的劳务费。
事后,我就开始有意识地回避他,我只是想利用他一下而已。可我没想到,我这一回却被他粘上了,他先是乞求我别跟他分手,见我态度坚决,便威胁我说他要把那件事捅出去,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有些害怕了,因为这时我已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雇人教训林祥可是犯法的事啊。没办法,我只得妥协,一面假装跟他继续相处,一面寻机逃离他。可他牢牢地盯住我。在他的胁迫下,我跟他发生了关系。更让我气恼的是没经我同意,他居然把我存折上的一万元钱取走了。待我责问他时,他竟理直气壮地说:“反正那钱早晚是我们两人的,再说你这钱也是别人送的。”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婚托经历。
玩弄爱情赚来的钱所剩不多了,我又不能再在省城呆下去了。我终于找了个机会,跑到现在这个小城市,投奔我的一个大学同窗而来。今年春节前夕,我听说那个车间主任一次酒后驾摩托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去。这时,我才敢去省城。那天,碰巧我又遇见了林祥,他依然风度翩翩,脸上根本没什么疤痕。原来,我再次被骗了。
转眼间,大学毕业两年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托经历过去了,我依然囊中羞涩。而我已不是昔日那个纯真的女孩,感情和肉体都受到了无法愈合的伤害,自己留下的伤口只能自己去治了。
我现在在一家小公司里打工,薪水不高,还在琢磨着跳槽,可不管怎么样,我再不会当婚托了。我懂得赚钱要赚干净的钱、问心无愧的钱。至于爱情,也许只能是奢望了……M
(责编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