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屿鲜事
2000-06-11丘秀芷
丘秀芷
去兰屿几次,觉得兰屿很“鲜”—鱼多、羊多。
这次去,赶上飞鱼季。很多人家门口挂着飞鱼,要干不干的,或者根本是新剖开挂上去,还潮的呢!羊不圈着,早晨、傍晚,羊儿一群又一群,土种山羊不多,更不是乳羊,都是漂亮的肉用羊。
旅游奇观
过了一宿,同伴都还在睡,我就起个大早,在椰油村小街上走,去偷拍人家挂在门口的飞鱼干,一排又一排,很好看的;至于人,我不敢拍,因为怕挨骂。小街一处有人大兴土木,另一角落有人在宰羊。我不敢靠近。这时已有一群狗在那儿等。再往回过走到旅馆,明道文艺的陈宪仁已出来,我邀他一块儿去看兰屿人家杀羊。
但在街上,却看到一只游荡的羊在地面上找东西吃!怪了,兰屿到处都有嫩草,它却跑到小街上找东西吃。这只羊很漂亮,一对转摺的大角,身躯圆圆的,长得很好。
仔细看它找什么?天啊!竟然是香烟头,它吃了后,还会把烟头和卷烟纸吐出来,只吃烟丝。
我侧拍、前拍、后拍,拍了好几张“美羊”找烟头的照片。这时有一群戴满头饰的妇女前来,上了一辆小货卡。其实很想拍她们。但是看她们年纪都已有一点,好像要表演什么,我提不起勇气要求:让我拍照好吗?
不好拒绝
车子开走了,我们继续在小街走,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男子在喝啤酒。走到刚刚杀羊的地方,早已杀好,几只狗在吃杂碎东西,血肉淋漓的。其中一群男子喝啤酒之外,还就着一个大盘子抓东西吃。我和陈宪仁好奇接近,想看那盘子里到底是什么?一个男子把盘子端起来,伸到我们前面说:“请吃!”近看才知道:那是血淋淋的生羊肝,还有好像肉片!全生的,已分切成一块块。陈宪仁摇摇手——他第一次来兰屿,不知道兰屿人的规矩,人家请你喝酒、吃东西,你拒绝是不行的。
一时我也没办法跟他说清楚。而我一向连羊肉炉都不吃,生鱼片也不敢吃的。这时,别无选择,以很恭谨的态度,挑一块最小最小的羊肝,沾盘子边的盐,张开口,放在嘴里。
原想马上离开吐出来,可是那些兰屿男子全很开心的样子,我知道:无论如何要吞下去,跟他们道谢才走开。
其实刚掏出来的羊肝没腥味。问题是茹毛饮血的事让我有恶心的感觉,真怕一向很容易呕吐的自己,等一下吐得连黄胆水都出来。
快快拍照
再往前走,看到人家巷弄里有一打赤膊的男子在舂米。忘了吞羊肝的事,趋步向前,这次“机不可失”,请教这年轻人:可以拍照吗?他说可以。我拍了十多张照片,底片用完。正在换胶卷,一位老人出来责骂,我们只好离开。
不过在拍照时问年轻人:舂什么?
他答:“舂小米,‘飞鱼祭要用的。”
舂米的杵很漂亮,有点年代了,但图案还很清楚。至于木臼,则已很古老了,成黑褐色。其实我很想多拍一些,尤其自己带的是析像度很不错的德国单眼相机,因为小,很不容易把稳,稍一呼吸一动,影像就模糊。
回过头来,我又拍了一些飞鱼干的照片。而刚刚吃香烟头的那只羊也来了,这时却在翻人家门口的垃圾桶。
我想起刚吞下胃的生羊肝,开始担心:那只被宰的羊是不是也是只爱吃烟头、翻垃圾的另类羊?
文章到这里应该打住的,不过,后来我们拿行李搭车离开旅馆,车缓慢在小街行驶时,早晨那群请我吃羊肝的兰屿男子仍在街上喝酒,看到我挥手拚命大叫招呼。
我相信:他们已认定我是达悟族的朋友了!兰屿人自称他们是达悟族。不过,汉人总说他们是雅美族!
[摘自台湾《联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