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鬼]抗争的高士其

杨锋

“我虽然被

损害人类健康的魔鬼

囚禁在椅子上；

但是哟，

魔鬼们禁止不住我们声浪的

交响。”

这是科学泰斗高士其发出的激愤的呐喊，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高士其是我国科学家中最早在科普领域勤奋拼搏的拓荒者，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科普作者。他在数十年的岁月里，忍受着被“魔鬼”致残的折磨，以顽强的意志和毅力，让科学的明灯照亮了人类探索自然奥秘之路。

是何方“魔鬼”致使高士其留下终身口齿不清、流涎、瘫痪的后遗症呢?

1925年，高士其以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结束了7年的清华留美预科班的学习，赴美国留学。他在威斯康辛大学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化学系全部学业，获学士学位。正当他要报考化学系研究生继续深造之时，突然接到仅比他年长一岁的姐组死于霍乱的噩耗，他悲痛不已。他又想起弟弟6岁时被白喉夺去生命的往事，对病魔更是恨之入骨。于是，高士其毅然放弃了化学专业，转入芝加哥大学医学研究院专攻细菌学，决心成为中国的“巴斯德”。1928年，他被聘为芝加哥大学细菌系实验室助理，整天埋头做着“食物毒菌”的实验，并亲自吞食细菌，记录下自身感受。随后他又开始研究脑炎病毒。有一天，高士其做动物实验时，一个装有甲型脑炎滤过性病毒的瓶子突然破裂，空气中充满了脑炎病毒，脑炎病毒乘机从这个“突破口”侵入他的脑中……于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晚上，高士其像往常一样坐在图书馆里看书，突然感到眼睛发花，看不清东西，眼球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儿往上翻，浑身打颤，他感到天旋地转。从此以后，这种症状每隔一个星期就要发作一次，每到下午他便昏昏欲睡、难以控制，眼球上翻加重，双手不由自主地抖动，左耳听不清声音，原本富有表情的脸显得呆板了。高士其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甲型脑炎病毒的侵袭，经一位神经科医生诊断，他得了脑炎。这一年，高士其只有23岁!

高士其的这些表现，正是甲型脑炎病毒侵犯大脑神经系统后所出现的急性期症状。一般情况下，甲型脑炎病毒侵入人体后，要经过半个月到3个月的潜伏期才出现症状，如发热(多数为38摄氏度左右的低热)、咳嗽、喘鸣、打喷嚏、哈欠等，有些病人出现肝脏肿大、黄疸、皮疹。神经系统的表现较复杂，主要有嗜睡，病人可一连睡两三个星期而不醒;有的病人白天睡，夜间失眠。再就是眼球肌肉麻痹和复视。这是病毒侵犯眼球肌肉造成的，还有半数以上患者出现眼球震颤。病人的眩晕症状是因耳内负责平衡的前庭功能失灵引起的，使病人头晕时感到天旋地转。高士其在甲型脑炎的急性期持续的时间较长，急性期过后，他还受着头痛、眩晕、失眠的折磨，但他仍顽强地学习，于1930年以优异成绩从芝加哥大学毕业，秋天，他回到了祖国。

回国后，甲型脑炎病毒这个“魔鬼”仍残害着高士其的身体，病情还在进展，进入了第二阶段。他的脖子发硬,转头因难;喉舌不听使唤，吐字不清；手不停地发抖，腿脚不灵便，逐渐难以行走；面部表情减少，目光常久久凝视某一物体，即使遇到悲欢离合的场面，尽管他的内心非常激动或伤感，可面部却毫无表情，呈面具状面容；皮肤油光光，面部油脂尤多，称为“油脂脸”；不断流涎，口水顺嘴角流下;吞咽极度因难，一碗面条要吃一个多小时。起初行走困难，后来渐渐瘫痪而被“囚禁”在椅子上。

尽管高士其被甲型脑炎所害，留下严重后遗症，导致终身残疾，但他仍用他那颤抖的手不停地笔耕着，创作了脍炙人口的一篇篇科普文章和一首首科学诗，培养了一大批科普作家。1982年我去郑州看望范文章先生，谈及他去北京采访高士其时，范先生动情地说，当与高老有了较深的接触后，也就有了更深的感受。光高老为他写下“高士其”三个字就花了3个小时，使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希望青年人能早一点了解高士其，懂得什么样的人生更美好。说到这儿，范先生仍感概万千，仿佛又回到当年拜访高士其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