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觉醒
2000-02-10
----中国农村贫困人口:1996年5800万,1998年4200万,2000年(估计值)3800万(参见1996年10月2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尽快解决农村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的决定》;《国家报告》主页,《国家报告图(中国历年贫困人口数量:1985-1996)》;吴忠民《当今中国的贫困群体》)。
----1999年全国592个“国定贫困县”的调查:平均每个劳动力扶养指数1.6(全国平均1.4);仍然从事传统农业劳动的劳动力比重96%(全国平均77%);贫困人口一半以上为文盲或半文盲。
----湖北监利县棋盘乡党委书记李昌平在2000年2月10日“含泪上书”国务院的报告中陈述:开春以来,我们这儿的农民快跑光了。我们乡有40000人,劳动力18000人。现在外出25000人,劳动力15000人。估计今年全乡农田的65%将弃荒。我们这儿田亩负担200元,人头负担100~400元不等,平均人亩300元负担。80%的农民亏本经营。对农民发放的贷款,月息在18‰以上。1995年,85%的村有积累。现在,85%的村有亏空,平均每村的亏空不少于40万元,90%的村平均负债60万元,债务月息达20‰。1995年,70%的乡财政有积累。现在90%的乡财政有赤字,平均赤字不少于400万元,平均负债不少于800万元。村级负债额每年递增10万~15万元,乡级负债额每年递增150万元左右。1990年我们乡吃税费的干部不过120人,现在达到340人。“……我今天给您写信报告基层情况,……经历了近三个月的思想斗争。现在作为一名基层干部,不出假典型,不报假数字,不说违心话,不做违心事,……太难、太难啊!”
----世界银行在《2000~2001世界发展报告》的主题篇章《反贫困:机会、权益、保障》中指出:穷人们没有享受过被富裕阶层视为理所当然的自由选择的权利,他们被剥夺了必要的食物、住房、教育、健康,他们无法追求我们每个人都在追求的那种人生……他们忍受着来自国家机器和社会制度的不合理待遇,他们没有权力去影响那些决定着他们命运的决策过程……经历着这样“多重剥夺”的痛苦,人们会完全丧失生活的希望和勇气。摆脱苦难成为一件似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摆脱苦难不是不可能的……
----来自各国(非洲、印度、拉丁美洲)的反贫困报告都指出,教育是摆脱贫困状况的最有效手段。在统计研究中,教育和健康在与收入水平的回归关系中永远表现出高度的正相关性。也因此,以“亿兆搜索引擎”汇集的有关“贫困”的中文网页90%以上都是关于政府和社会帮助贫困家庭的子女获得学习机会的报道。但我们无法就此相信教育和健康便是摆脱贫困的最有效手段,我们宁愿相信它们其实是富裕起来的结果。与贫困抗争的真正有效手段是:自由选择居住地的权利、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自由参与地方政治的权利。
----自由,只有“自由意识”的觉醒,只有起来维护自身的“自由权利”,才是农民们过上“好日子”的保障。来自江西的这则报道正说明了这条真理。宪法规定了公民的“知情权”,“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了农民监督和参与乡村政权的权利,“土地管理法”规定了农民对土地的权利,“合同法”规定了个人与集体之间契约双方的权益。但是,没有自由意识的觉醒,法律是难以保护农民的。
----尽管我们“城里人”仍在争论“自由”概念的不同内涵,我们的争论却从来没有否定过人的基本自由权利对人生幸福的意义。洛克在定义“文明社会”的权利基础时写下了这样三项公民权利:(1)公民对自己生命的权利;(2)公民的基本政治权利;(3)公民的财产权利。他以简洁的英文把这三项权利表述为:life(生命)、liberty(自由)、possession(财产)。
----基层的腐败、基层腐败干部对农民财产和生命的肆意掠夺、基层社会的分崩离析状况,所有这些侵蚀着我们民族健康肌体的病症,所有这些导致了我们社会的权力结构迅速“野蛮化”的病症,这些曾经颠覆过几十个王朝的病症,它们是市场经济的死敌。而抑制这些病症的惟一有效的途径,便是“唤醒民众”,哪怕只是“铁屋中的呐喊”,哪怕只是“蹈海”的悲凉。
----这本告诉农民如何保护自身权益的小册子在13天内在一省之内销售了12000册,然后,又在半个多月内被“收回”11000册。对这一事件的积极参与者、对这本书的编写者、对报道这一事件的记者、对第一个购买这本书的农民周翔和托他代买这本书的几十个邻居、对所有勇于反抗权势维护自身权益的穷人们,摆脱贫困和被剥夺状态不再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自由意识已经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