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坦然谈性策划
1999-06-14本刊编辑部
本刊编辑部
执行:将来肖慕莉邵庄王汉芳张衍
在中国,“性”似乎依然是洪水猛兽,依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未登大雅之堂。我们在这里谈“性”,决不是哗众取宠,只是希图以一种坦然的姿态,从对“性”的委琐、回避、畏惧、焦虑的心态中走出来,还“性”一个科学而光明的面貌。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想说的是,只要是人,都要从事性活动,在这个问题上,你就无所逃避,既如此,何不多一点爱心,坦然处之?
与话题有关的三则新闻
[报摘一]
客房放了安全套引来媒体齐关注
最近到浙江省永嘉县楠溪江风景旅游区游玩的客人惊异地发现:自己居住的宾馆客房里,多了个“健康包”——除了为客人提供出门旅游所用的常见药品之外,还放置了安全套一类的避孕工具。
面对多家媒体的关注和各方的议论,楠溪江风景旅游管理局有关领导认为,局里决定推出此项服务措施,是考虑到游客的需要,进一步提高文明服务的档次。没想到会招来舆论压力,有的甚至批评他们是在诱导卖淫嫖娼。如今,局领导一致认为,这一举措可以继续实施,但不宜对外宣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对于旅游局的这一举措,态度最积极的莫过于计划生育部门。公安部门对此事的反应却很平静。县公安局治安科的一位警官说,宾馆饭店只要不违反治安条例,不影响社会治安,正常的经营服务工作他们没有理由进行干涉。
游客在新鲜之余,倒觉得正常,认为这像针线包、女宾卫生袋一样,有需要了才用得上。
浙江省旅游局旅游饭店管理处处长萧歌认为,现在对此事进行争论或下定论都为时过早。作为一项新的服务举措,不妨试试看,如果能满足市场的健康需求,不是件好事吗?而且,在深圳,计生委在街头公开安装避孕套发放器,也没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报摘二]
安全套不卑不亢进高校
在广州石牌某高校大学生宿舍区中的小卖部里,除了出售文具、药品等商品外,各种安全套最近也被公开摆在了柜台的显眼处。此种新鲜事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售货员告诉记者,其实也没有太多学生来光顾,一年都没卖出几盒。但他又说,这并不是因为大学生们用不上。“就算他们要,肯定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来这里买,都到外边偷偷摸摸地买来。”
一位97级的研究生告诉记者,安全套在大学里属于“隐性购买”的商品,消费量不低。不久前,学校组织清理研究生宿舍旁的下水道,居然在里边挖出了一大筐安全套。对于学校小卖部出售安全套,一位一年级的大学生感到很愕然。而一个带着孙子来喝饮料的老伯也说,他感到很尴尬,因为孩子以为是玩具曾经吵着要他买。一位四年级廖姓学生则显得很不以为然:“就算学校没得卖,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该去哪里买,真的无所谓。”
有教师认为,安全套进校园是件好事情,它对大学生的健康绝对有好处,现在大学里的性科学教育还相当薄弱,一些大学生不会保护自己,堕胎、患性病的现象时有发生,与其回避它不如正视它。
[报摘三]
少男少女“游戏”闯祸老师家长左右两难
高中生该不该接受避孕教育
上海市崇明县计生部门1997年的一份调查统计显示,在305名未婚人流者中,19岁以下的有75人,占24.59%。奉贤县计生委、县妇保所去年上半年对381名未婚人流对象的问卷调查表明,年龄不满20岁的占25.6%。
于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又摆在广大家长、老师和计生人员面前:高中生该不该接受生殖乃至避孕教育?
谈到这一话题,上海市教委学生处的一位领导对记者表示,眼下,许多学校对孩子进行的仅是青春期教育,或一般的性教育,这对少男少女来说是远不够的。这位人士主张,应当对高三学生实行避孕教育,但他又承认:阻力很大。
想想也“情有可原”,我国的国情决定着,至少在眼前,我们的高中课堂还难以像大洋彼岸的美国教室,老师能“明目张胆”地挥舞避孕套当教具……
阻力不仅来自难以启齿的老师,家长们也顾虑重重:这岂非让“蒙在鼓里”的孩子性意识全面唤醒?这不是引导他们去……
去年夏天南市区计生委组织各级计生人员的子女搞了个“一日营”活动,考虑到计生人员平时忙于工作,对孩子“宣传”较少,故安排了些向孩子进行较含蓄的性教育的内容。不料,不少往日对如何降低人流率而煞费苦心的家长却颇有顾虑,结果却是孩子们听得格外认真,十分欢迎。
面对未婚人流低龄对象比例的上升,越来越多的计生人员和教育界有识之士、越来越多的家长在思索:高中生,该接受怎样的避孕教育。
当然,持反对意见的人士也有自己的道理。在市计划生育宣教中心,记者读到了一段颇有代表性的文字材料。美国近20年的青春期教育,可概括为以避孕器为主轴的性教育,而避免向年轻人倡导任何道德或伦理价值观,其直接的负面结果是性病传播,“少女妈妈”增多。
在美国某州一所分发避孕套的中学,全校女生怀孕比例比另一所未发安全套的学校高47%。
于是,在华盛顿市,21万个少男少女在草坪上插上自己带来的纸牌,上书:等候真爱……结婚前不与任何人发生性关系。一种追求“新贞节”的道德观念正在兴起。
这是对避孕教育的否定还是这一教育结出的另一种果实,或者狂风暴雨之后的宁静?
随机采访问题
未婚组:
1.你是否曾经和你的同性或异性朋友谈论性问题?
2.假如谈论的话,一般和怎样的朋友谈,在怎样的场合谈,谈什么内容?
3.你谈论性话题时的心情如何?是否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4.你如何看待婚前性行为?
5.你认为谈性有否意义?
6.你的性知识来源是什么?
7.有没有必要从小进行性教育?为什么?性教育应以怎样合理的方式进行?
8.(个人隐私,可以不回答)你有过性体验吗?已婚或离异组:1.你们夫妻之间是否谈论性问题和性感受?
2.谈些什么?
3.你认为谈性对夫妻关系有什么影响?亲子组:(孩子8岁以上父母)1.作为父母,你是否对子女进行性教育?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2.你是否避讳让发育中的异性孩子看见你的身体?
3.假如你对孩子进行性教育,你的方法和内容是什么?
江雁红,女,24岁,北京某大学研究生我们寝室在夜里“卧谈”时,每次讨论到“性”禁区的时候,大家都很自觉地用“那个”来代替,然后便不再有人接腔了。我曾和男朋友谈过“性”,不过那是在我们很好了之后。
其实我是比较开放的,真要我谈性,我可以做到很坦然。我有两个女朋友都有过做人流的经历,她俩的话惊人地相似:“没想到只一次,那么容易就……”我认为中国人在性问题上禁锢得太厉害了,像我们学校,图书馆的书有性描写的地方都被管理员整页整页地撕掉了;再有就是学校的录像厅,电影里亲热场面才开始管理员就很准时地进来站在放映机前把镜头挡住,然后荧幕就一片黑,只听见男女主人公的喘息声……我们就说他怎么不把声音也给掐了?
就我成长的经历来说,我觉得中国几乎没有什么性教育。我也只是小时候哥嫂结婚时偷看过他们的一本性启蒙方面的书,再有就是看外国小说中的爱情场面描写。我认为性教育的责任最好由家庭担当起来,母亲对女儿,父亲对儿子——不,应该是父母亲从各自的不同身份进行教育,告诉他们男孩女孩究竟不同在哪里,哪种行为会导致哪种后果。我觉得我以后就要对我的小孩这样做。
我认为婚前发生性关系没什么大不了。我和我男朋友没发生过性关系,但应该说我们已经走到“倒数第二步”了。我觉得干这事他不必对我负责,有我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够了——况且,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伤害的也是我自己。
陈强,男,22岁,上海某大学学生
我不知道女孩之间怎么样,我们男生是不忌讳谈“性”的,不只在宿舍里临睡前聊,有时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也聊。第一次谈到“性”时大家还有些顾虑,后来就无所谓了。即便是看过“毛片”后我们对女孩的身体还是感觉很神秘,我想男孩子都这样吧。有的人还互相交流经验,包括和女朋友Kiss的感觉、触摸对方身体时的想法——其实我们还不是很知道“欲望”是怎么回事,主要是好奇,外加夸耀。
我看过几期你们的杂志,你知道我们拿到它,最先翻的是哪几页吗?“今晚悄悄话”,吓一跳吧?现在学生买电脑的多了,除了经常打游戏外我们还用它来看“毛片”,几个男生可以心照不宣地在一起看,但禁止有女生在场,也不让女朋友看这类片子。我们认为这是对她们的一种尊重、一种保护。
我觉得男孩在“性”方面应该比女孩懂得多些,否则,和女朋友亲近时,若她比你还熟练,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另外,我也不想在结婚的当晚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傻小子。我们男孩间,说起“处女”是一种尊重,说起“处男”则是一种调侃甚至是侮辱了。
我认为男生需要性教育,女孩子最好不要——可由她们的男朋友教她们呀。
何努牛女,32岁,某进出口公司职员我曾经被拘押过1个月,也只有在那种特殊的环境和氛围下,我才和别人认真地谈过“性”。那是一间女牢,和我同屋的女孩刚刚新婚就进来了,而我也刚失去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那时,我们的情绪都很低落,命运仿佛很灰黯,非常怀念曾有的温馨的日子。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我和她谈了“性”问题,谈得很彻底,甚至包括做爱的感觉,性爱过程的细节,以及喜欢什么样的感觉。但那样的谈话仅止一次,在平时,我觉得谈“性”难以启齿,不可能坦然地和别人交流这种问题。
我觉得现在未婚性关系很普遍,人们的“贞操观”已经有所改变了。未婚性爱只要不是出于游戏目的,而是两人真情流露、水到渠成的结果,就不应该视为放荡。其实,我在第一次发生性关系之前,对“性”一无所知,以前,父母从未对我讲过这方面知识,也未看过所谓的“毛片”,仅有的一点知识是从《家庭生活大全》之类的医学科普书上了解到的。
我觉得青春期的孩子就应该进行性教育了,千万不能避而不谈,因为越神秘越容易出问题。
李牛女,26岁,某外企公关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正儿巴经地谈过“性”,顶多是听别人说说“黄色”段子,但我不喜欢那些露骨的“黄”段子,有男有女的坐在一起,听了多尴尬。可有的段子构思挺妙,能意会,我就蛮爱听。
至于婚前性行为,个人有个人的价值尺度和道德标准,关键是否值得这样做。我觉得婚前性行为未必要以结婚为目的,这是两厢情愿、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的父母从没对我讲过这方面的事,我仅有的性知识来源是那些保健类杂志以及中学时的生理卫生课,但那时的生理卫生课实在是不痛不痒。对孩子进行性教育有一个技巧问题,弄不好,甚至会误导和适得其反。
你问我有没有性体验?那当然有了,都这么大年纪了。
随机采访·已婚或离异组
《董某,中年男性,某机关保安
我与妻子原来是一个单位的,结婚之后几乎是24小时不分离,在厂里她挡车我维修,在家中她下厨我洗衣服。我对她太熟悉了,几乎是无话不谈。在路上说的是居家过日子的事,在床上便是由我说些让她脸红也让她心跳的“笑话”。她比较守旧,但我经常询问她的性感觉如何,诸如频率节奏,时间长短是否合适等。在我的循循善诱之后,在性事上她也能日渐放开手脚轻松自如起来。有一次,性事完毕之后,她居然会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地问:你想知道我的感觉吗?我的灵魂仿佛被刺了一个洞,穿破头顶突跳而去似的。
偶而翻开女儿买来的时尚画报,妻子会让我指点其中哪些算是美人,而我指的美人,都是窄肩细腰肥臀丰乳的性感女人,且还边挑边评:胸部丰满可不能有累赘之感,臀部丰满不能有下坠之势。
因为我们无话不谈,包括性的感觉与审美观的沟通,我们心里便少有诸如“惆怅”与“遗憾”的感觉,一个表情、一个手势,都令对方心领神会。进入中年以后,在性事上她显然有力不从心之感,假若她有什么表示,我便“打住”,不让她为难。我一旦需要,她是不会拒绝我的。
夫妻是生活伴侣,更是终身的性伴侣,倘若在性事上不能沟通感觉,不能“如鱼得水”,那将是个很大的遗憾。
张努牛中年女性,离异,原是某企业销售科长,现居美国
从结婚到离婚我们从不谈性,真是“纯洁”得不可思议啊!
我嫁给了一个比我大10岁的老派男人。他是典型的中产阶级格调,讲究表面一套,可就是情感冷漠。
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做事、一本正经地做人,也一本正经地“做爱”。我常常在看着他一声不吭地例行性事时,心里生起嫌恶感。在我们夫妻尚躺在一张床上时,“性事”对我而言只是一件机械的“活儿”,它无激情、无愉悦,因而也是无人性的。这样的婚姻当然是不会长久的,分居达6年之后,我们正式离婚了。
我们曾很体面地结婚,很冷漠地“做爱”,然后很理智地分手,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也弄不明白。
朱牛青年女性,艺术体操教师。
新婚伊始,人们都说我气色红润,身段更俏,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我们“爱”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窥破似的。
是呀,这样的婚姻才是我一直渴求的,在看电视时、在厨房中,在外出逛街时,他常会赞美我的“魔鬼身材”,我挺拔的胸部,我富有弹性的肌肤。更多的话语,是他对我们珠联璧合的性配合的感慨。
我笑他自作多情,可他却说道:做是一回事,说又是一回事,说就是品味啊,总是在品味中,那情那景才更有意思,更撩人性情……
随机采访·亲子组
张藕屯醅牛中年夫妇,上海某工厂普通工人
问:你们对孩子进行性教育吗?
母:什么叫性教育?我告诉我女儿不要让男孩子对她乱来算不算?她今年22岁了,正和一位男同事在谈恋爱,我经常担心她糊里糊涂干了傻事。中国人对“贞操”还是很看重的。我们从不和女儿谈有关这方面的事,也禁止她看这方面的书——她知道?到了一定的年龄,自然就懂了呗!像我自己,当初结婚,我母亲也只隐约跟我暗示过一点点,至于我女儿,我顶多在她结婚前一天告诉她流血了不要害怕……
问:你们做父母的为什么反对对子女谈“性”,也禁止她(他)看这方面的书呢?
母:理所当然吧?!我们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全家人坐一起看电视,有亲热镜头时,我们做父母的都很窘,很想站起来把电视关了。我觉得孩子懂得太多要出事的,而且,“性”是很隐秘的东西,怎么可以放在饭桌上摊开来谈呢?
问:你忌讳让你女儿看见你的身体吗?
父:当然忌讳。有一次我洗澡,女儿闯进来,当时我简直是气急败坏,后来有好几天和女儿见面都很尴尬。我觉得父母有父母的尊严,赤身裸体被他们看见了,实在有失体统。
问:假如你来对你女儿进行性教育,你会怎么说?
父:我来对她?这怎么可能!?这是她妈妈的事。如果有儿子,我或许还会对他说点,我会告诉他年轻的时候不要全凭冲动办事,男人对这种事要负责的。
靳牛男,11岁女孩的父亲,旁又久朗醣嗉
关于性教育问题我是回避的,因为是女儿,这个问题应该由她妈妈来谈,比如初潮,比如其他生理问题,由父亲来说就不是很方便了。但假如女儿问我的话,我一定会实话实说,不过究竟讲到什么程度,我难以把握。
彭牛10岁男孩的父亲,出版社编辑
“性”是孩子不可避免的问题,做大人的也没必要刻意回避。我们家能收到境外某卫视,里面有个节目有时会说到黄色笑话,我儿子不理解,就问我们是什么意思,我就用比较直面而健康的方式给他解释,但要说得好就有些难度。
儿子今年上四年级,他告诉我班上同学有时讨论恋爱问题,谁谁爱上谁谁了。你惊讶吗?这么小的孩子就说这类问题了,可我相信他们似懂非懂,更大程度上是在盲目摹仿。碰到这种事,我不会刻板地教他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他还没到彻底弄明白的年龄,我只是不武断制止他,而是委婉地提醒他不要随意和女孩打闹之类。
网上抽查数据
以上调查题于1999年4月19日~5月8日,由上海思强经济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协助上网调查,共收到73份反馈意见,其中技术人员6人,公务员1人,教师4人,职员13人,自由职业者1人,下岗者1人,学生15人,其他32人(包括未标明职业的)。年龄在20岁以下的:8人,20~30岁32人,30岁以上的6人;年龄不明者:27人。
在未婚组中,有90%以上的人承认和朋友谈论性问题,60%以上的人承认有过性体验,一半以上的人认为有必要对孩子进行性教育,认为“很多事情是因为太神秘而使人误入歧途,放开了反而不觉得什么”,很多人对以往所受的课堂性教育不满,认为“遮遮掩掩,上了等于没上”,“家庭性教育很重要,父母要担起这一责任”。大多数人对建立在情感基础上的婚前性行为持宽容态度,他们认为性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别把“性”当成见不得人的事。
已婚组中,95%的夫妇互相交流性感觉,认为这种交流对融洽夫妻关系、增进感情大有裨益。
只有1人参加亲子组讨论,但寥寥数语,未能很好地阐明观点。
反对安全套的要害是反性
安全套有两个作用,一个是避孕,另一个是防止性病。从计划生育和避孕的角度看,安全套是绝对必要的;从避免性病传播的安全性行为角度看,安全套也绝对是有益的。既然安全套是一个对人的健康、对国家的计划生育国策都绝对有益的工具,为什么宣传安全套的使用还会引起异议呢?
在我看来,反对意见主要来自一种道德惩戒的观点。这种观点的要害是反性。它担心,一旦宣传使用安全套,就会产生诱导和提倡性活动的效果。由于持这种意见的人认为,性是坏事,不应当提倡和诱导人们去做这件事,所以不应当宣传安全套。他们当中最极端者认为,性是应当受到道德惩戒的罪行。
这种极端观点的一个代表就是天主教会对待性和安全套的态度。从远古时代天主教刚诞生时,就以性为罪恶,到了20世纪末,世界已进入了所谓“艾滋病时代”,天主教仍旧坚守着反性的立场。天主教会甚至反对针对艾滋病提出的“安全的性”的口号,主张以禁欲和一夫一妻制作为解决艾滋病危机的办法。对于天主教右派来说,艾滋病是“上帝的惩罚”,惩罚我们集体的性罪恶,尤其是对同性恋和60、70年代性解放的惩罚。
在西方,性解放派和性保守派一直在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60、70年代,性解放派占上风;从80年代开始,性保守派观念出现强劲回潮。保守观念回潮的80年代正是艾滋病刚刚被发现的年代。艾滋病在全世界的流行起到双重作用,一个是传播了在60-70年代的性观念,另一个则是重新导致了性焦虑,其中最明显的是同性恋恐惧症和假道学观念的回潮。
保守派的梦想中的世界是一个从未发生过性革命的世界。这种社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作为性革命发生前的典型社会形态,可以以爱尔兰为例,在那里,堕胎、同性恋至今都是非法的,离婚刚刚成为合法。保守派中最极端者是根本反性的,认为它是罪恶;不太极端者也认为,性只应限于婚内,一切在婚姻形式之外的不以生育为目的的性行为仍然被视为越轨的行为,应当受到像艾滋病这样的灾难的惩罚。
关于安全套的争论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们要从事性活动,不管有安全套还是没有安全套。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由派改变不了这一点,保守派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于是,自由派只好出于爱心,主张“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性活动是不可避免的,就尽量使它成为“安全的性”吧。保守派的观点却是出于仇视和惩戒,在安全套的问题上,我国的性保守派与西方的性保守派、天主教右翼持有大致相同的意见。他们宁愿让人怀孕、宁愿让性病传播,也不愿让他们去使用安全套;宁愿让怀孕和性病去惩罚这些人,也不愿让他们“逍遥法外”。我认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应当多一些爱心,少一些仇恨,并且应当尽可能同右翼分子划清界线。对性还是应该讲,自然地讲,科学地讲。
通过调查研究发现
△中国人性知识来源及性教育态度。中国人性知识得益于父母教育与学校教育的极少。大学生获取性知识的途径依次是:“自己找书看”、“朋友交流”、“自己摸索实践”。
△婚前性体验。报告有过婚前性关系的已婚男性占已婚男性总体的19.3%,已婚女性占15.2%;报告已有性生活体验的大学男生占22.9%,大学女生占11.7%。
△婚姻中的性生活。有23.2%的男性与19.6%的女性说配偶不能满足自己的性要求,有30.2%的妇女从未体验过或根本不懂什么性高潮。初次性交留下幸福、兴奋体验的已婚男性有83%,但女性只有43.8%。
△婚外性关系。报告自己有过婚外性关系的已婚男性占29%,已婚女性占23.4%,一般丈夫对妻子的婚外性关系更难以容忍。
△性观念的现状与变化。大学生组的性观念比已婚成人组更开放。说自己从不与他人讨论性问题的大学男生只有8.7%,大学女生有37.7%,而这样的已婚男性有51.0%,已婚女性有56.6%。
(摘引自耿文秀《中国人性心理现状调查研究》)
对性,说多了还是说少了
世界上有一件事可能是最矛盾、最可笑的了,每个正常的人都在做,却不好讲;每个正常的人都对它有兴趣,但是表面上又要装出一副不那么有兴趣的样子来,这就是性。
在中国的古代,人们对性本来是抱着自然而坦率的态度的,几千年前的古代岩画对人们的生产活动和性活动刻画得多么生动,人们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性的兴趣。可是,以后却逐渐实行了性禁锢,开始对性讳莫如深、不能言传了,这就是所谓“中媾之事,不可言也,言之羞也”。
古代也有性教育,因为古人早婚,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要面临婚嫁,还不知性为何物。可是性是不可言宣的,所以女方父母有时就放一卷性交图在女儿的嫁妆中,让小夫妻在新婚之夜按图去做,这种图就叫“嫁妆画”。还有一种瓷器叫“压箱底”,在盖子内部是一对男女的交合人形,平时把它盖住置于箱底以压邪,女儿出嫁前夕母亲就把它拿出来,揭开盖子以示女,暗示她以“夫妻之道”。这种“哑巴式”的性教育真是很有意思的,细想想也是可笑可怜的。
如果从性禁锢的角度来看,人们对性是讲少了,对绝对自然的事没有抱着绝对自然的态度去讲,反而是“三缄其口”。可是如果从性宣泄的角度来看,人们对性讲得并不少,但是这种讲,至少是不那么科学,不那么健康的。
由此看来,对性还是应该讲,自然地讲,科学地讲。人们饭后茶余谈谈固无不可,但是对社会来说,要正面讲,要科学地、系统地进行性教育。譬如说,孩子有时向父母提出“我是从哪里生出来的”这类问题,父母既不要回避,也不要哄骗,而要简明地、科学地、自然地把这个人生的一件大事给孩子讲清楚。在小说、电影等文艺作品中,也不应回避性这一内容,当然,表现得要适度。人类如果能自然地对待性,人性就能健康发展,社会就会更加文明。这正如恩格斯在100多年前所说的:“最后终有一天,至少德国工人们会习惯于从容地谈论他们自己白天或夜间所做的事情,谈论那些自然的、必需的和非常惬意的事情,就像罗曼语民族那样,就像荷马和柏拉图、贺拉斯和玉外纳那样,就像旧约全书和《新莱茵报》那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