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上海“围城”的外来妹
1999-06-14梁庆通
梁庆通
前不久,编辑部收到家住上海浦东一位霍姓女性的求助电话,在电话中,她告诉编辑她是从河北到上海打工的外来妹,刚来上海时在一家小饭店打工,当她从心里喜欢上上海这个城市时,就决意在上海扎根,于是她通过报刊征婚,不久又领取了结婚证,再不久恰逢市政拆迁,眼看从老式住房搬进楼房,霍姑娘又正在孕育一个新生命,心里充满了幸福,她也对未来充满信心。然而她不知道,这场婚姻早已引起男方家庭的不满,这次拆迁进一步激化了这场矛盾。婆婆说,“要你这样的外来妹做媳妇,抓一把是一把。”小姑更是凶狠,霍姑娘稍有个顶撞,小姑就拳脚相加,致使霍姑娘流产,并引发了妇科疾病。她惟一的安慰,她的上海丈夫也随之“变脸”,要与她离婚,并要求她不能带走家中一草一木……
霍姑娘萌发了死意,绝望中她给《现代家庭》编辑部打来了电话,为了保护一个外来妹年轻的生命,编辑部干预了这件事。
然而像霍姑娘一样走进上海“围城”的外来妹并不在少数,在有关调查中得知,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大多存在一些阴影:感情基础、婆媳关系、丈夫的为人处世……在此我们编发了这篇文章,希望能引起读者的思考以及对婚姻的重新认识——
面对着流口水的丈夫
徐姑娘来自苏北,8岁那年,父母亲因感情不和离婚,爸爸和一个小他15岁的女人另筑爱巢,妈妈一气之下也丢下她同一北方男人私奔了。是村上一个老寡妇收留了她。好心的老妇人用辛苦积攒下来的钱,给了她上学和生存的权利。可是她读高三那年,老寡妇病逝,她只得辍学回乡务农。在家乡她结识了村长的儿子,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火花。这事给村长知道后,把儿子狠狠地揍了一顿,说徐姑娘是克星,不允许他们来往。在村长的干预下,儿子妥协了。
1995年,她从苏北农村来到上海,在一家个体小杂货店帮店主送货。虽说时常在烈日和寒风中踩着黄鱼车满街跑,可她还是慢慢地喜欢上了上海。杂货店的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妇,与徐姑娘处长了,觉得她很勤快,人又老实,便有意招她为媳妇。徐姑娘认识他们整天对她傻笑的痴呆儿子,一下子很反感,可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想,算是想明白了:要是能在上海扎下根,安个家,说不定能从此改变今后的人生。就这样,在两个老人的安排下,她在上海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家。婚后,虽说家庭生活没什么幸福可言,但靠着自己的辛苦和两个勤快、精明老人的支撑,生活也算安定。谁知不多久,公公、婆婆忽然相继去世,而他们居住的区域的动迁工程启动,她和丈夫搬进了一室一厅的新居,杂货店没了就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搬入新居一个星期后,她就从不多的动迁补贴中,抽出一点来,花300元买了一辆旧的黄鱼车,再找了只炉子,一块木板做起了卖鸡蛋煎饼的生意。她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赶在8点钟前的这段上班高峰时做个早市,下午3点到晚上7点再利用这段时间做个晚市。虽说人累点、辛苦点,但每天总能赚个20元左右,回到家,她除了买菜、洗菜、做饭,包揽全部的家务外,还得侍候整天流着口水朝她傻笑的丈夫。
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选择一开始就错了。但她又说:“我不会弃他而不顾。现在我是他的妻子,就应该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应该尽一天妻子的义务……”
莫名地赔了6万5千元
她是一个来自河南的打工妹,今年26岁,来上海打工时只有年轻轻的18岁。刚来上海时,经人介绍,在一个年约68岁,患癌症的病人家做保姆。她服侍大小便,擦身换衣裤,半夜三更起床,给病人喂药、换床单……又脏又累。好在她早有这个思想准备,这样的日子一熬就是7年,直到老人去世,她才结束了保姆生涯,带着她赚到的4.2万元钱,离开了主人家。
在以后的一年中,经人介绍她去了一家发廊做洗发女,每天辛辛苦苦地干活,从不修剪的指甲不知磨平了多少次,也不知听那些不正经的顾客在耳边说了多少句淫秽的话,有时还被下流顾客捏捏脸蛋,摸摸屁股。她忍受着,只盼望有一天能在上海开个小店,靠自己的勤劳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在那时,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在她生活中出现了。
他是发廊的常客,平均每星期来洗一次头。平时话不多,洗完了头付了钱走人,好像挺神秘的,常给他洗头的她,对他不反感。
有一次夜晚11点多钟,她正在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洗头。这个中年男人极不老实,洗头时老是用他那双黑黑的手,去摸她的手、摸她的腿。正在那时,那个挺神秘的男人进了发廊,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谁知那个中年男人并不收敛。她终于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叫了出来,说你再不老实,我就要去打110报警了。不料那中年男人说:你去报警先问问你的老板同意不同意?不想做生意了?
坐一旁的“神秘”男人突然说话了:“我就是老板,我开发廊,不开妓院。”那个中年男人没声了,洗完了头就付钱开溜了。
她很感激他,在为他洗头时,特别地卖力,特别地仔细,还佩服他虚构说自己就是老板的勇气。从那天后,他们之间有了语言交流,直到有一天,他约她晚上去一家饭店吃饭,她便心里有了他,只要一天不见就牵挂起他来。
他说,他曾是一个有家室、有儿子的人,1997年他想辞职做生意,妻子反对,感情破裂,导致离婚。
在他母亲家同居了2个星期后,他请了一批朋友,在一个酒店举行了婚礼,并在杨浦区租了一间房,开始了新的生活。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民政局办结婚证,他说,这是上海人的时髦。
那时一切对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上海有了个家,有了个丈夫。婚后2个星期,他说,他想开家发廊,发廊开出来后,让他们一起经营,好好地做生意,好好地生活。她高兴地把自己10年的血汗钱,拿出来给他做资本。以后他很少回家了,她知道他正忙于店面装修,谁知一个星期后,他连晚上也不回家了。她打拷机呼他,他开始说忙,过几天回家,可到后来索性连电话也不回了。
一个星期后,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知道原来他有妻子,想离婚,可妻子不同意,看在儿子的份上又和好了。她万念俱灰,于是向他要钱,他说,既然借,就要还,并给了她一个还钱的期限。
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还钱的日子,当她空等了一天没任何结果,再打电话给他时,他却说,实际上他只借了她1万元钱。面对这种无赖,她除了绝望,已无路可走了。最后还是在一个上海小姐妹的帮助下,请了一个律师,准备用法律讨回公道……
忍气吞声地生活在两个女人的阴影中
20岁那年,和弟弟一起到上海来打工的杜姓安徽妹子,在一家纺织厂做工,她弟弟帮一私人老板干活。在上海这个陌生的生存环境中,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无论她的工作怎样忙,每星期都要抽出时间去看弟弟。
弟弟的老板是四川人,年纪很轻,而且英俊潇洒很有派头,是个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男人。没多久,她经不起他的甜言蜜语,成了感情的俘虏。
她弟弟极力反对,说他的老板在认识她之前,和另两个女人关系很不一般。谁知她已被感情冲昏了头,他们去酒店享受美食,去包房唱歌,她感到很幸福,做着一个和心中的白马王子缔结美好姻缘的美梦。
几个月后,他们在南市区租了间房子,成了夫妻。1998年1月,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在孩子快要出生时,家里突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当她知道那是他远在他乡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时,一切才恍然大悟。
四川老板不得已拿出3万元算是了断了他和前妻的事,把泪眼迷茫的女人和孩子送回了乡下。
不久她生下了孩子,可丈夫经营混乱,加上他不思做生意,灯具店倒闭了。以后,他整天闲在家里,不是睡大觉,就是搓麻将,直到把家里的一点积蓄全部输光。为了生活,她把孩子送到安徽老家托妈妈抚养,自己进了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又全被他拿去玩麻将了。在她上班的一个月后,他竟明目张胆地将一个女人带回家乱搞,让她撞见后,她说了他几句,却被他用下流手段侮辱,还用烟头烫她,用木板敲她的腿……她绝望了。想到活泼可爱的孩子,想到家乡人都知道她嫁了个上海老板,她就不知如何面对离婚后的一切,她默默吞下了自己种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