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女堕入法外情,终是梦断凤巢
1999-06-14云中
云 中
1998年5月30日午夜,深圳,这座万花筒般的现代城市,沉浸在璀璨耀眼的七彩梦中。当此之时,一幕惨剧正在悄然上演:一女子趁情人酣睡之际,从事先准备好的枕头下,抽出寒光闪闪的不锈钢菜刀,猛地向情人砍去。一刀,两刀,三刀,情人来不及喊第二声,便断气归天。女子用枕巾擦干了刀刃上的鲜血,掏出情人的家门钥匙,径奔情人家,将熟睡中的情人的妻子又是连砍数刀,然后将她推下床,自己则躺在这张梦寐以求的床上,割脉自杀……
莎莎歌舞厅,光彩照人的阿娟,令阿成怦然心动,魂不守舍
杀人者阿娟,本是莎莎歌舞厅的三陪女;被杀者阿成,是某医院的大夫,他们俩相识于两年前。那是一个令人心醉的不眠之夜。阿成陪同来自全国各地参加学术会议的部分代表,酒酣耳热之后,来到大鹏湾具有夏威夷浪漫之称的“莎莎歌舞厅”。阿成静坐一旁,在如梦如幻的环境里,既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阿成也不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场所,只是包厢里假言假语假情假调的气氛令他恶心;再则,嗲声嗲气的小姐们没有一个令他可心可意的。
这时,妈咪来了,带了一位小姐,阿成眼睛一亮,同意了。这第十位小姐,便是阿娟。
美,往往出自于衬托和对比之中。一身黑色套装的阿娟,在衣着上就显示出了令其他袒胸露背的九位小姐无可企及的高贵和高雅。再加上她那高挑的身材,高高的发髻上点缀的几朵细小的满天星,以及淡淡的眉,无可挑剔的瓜子脸,洁白的糯米牙,尤其是她目光里微含的羞怯,真让其他小姐黯然失色。阿成怦然心动,言谈举止不敢有些微造次。跳舞时,他不敢靠得太近;阿娟的玉手本来搁在他的左手里,但他仿佛感到是一朵玫瑰神圣地绽放在他的手心。
阿成的彬彬有礼,斯斯文文,也令阿娟深感他远远胜过其他九个如饿狼出笼般直奔“主题”的男人。他们俩处在“良性互动”之中。
午夜两点买单时,作东的阿成悄悄发了阿娟双份“工资”。
他慷慨掏出5万元,悄筑爱巢
尽管阿成为阿娟一时怦然心动,但阿娟毕竟是歌厅的“三陪女”,而他自己则是一个有身份的外科医生,一时的“美感”伴随着他的一走便已了之。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夜晚,阿成陪客人,又来到了莎莎歌舞厅。不来则已,一来,便勾起了那天晚上美好的回忆。他找来妈咪,一定要阿娟为他坐台。恰巧阿娟“那个”光临,告假休息。阿成不信,以为她坐了别人的台,或者妈咪给另外的大老板留着。大凡歌舞厅的妈咪,往往控制着最靓的小姐,以备急需或送给最体已的大款。妈咪给他领来了具有俄罗斯风情的性感女郎,阿成亦没动心。是夜,阿成一个劲地抽烟唱歌,排遣心中的郁闷。有朋友几次提出愿把“自己的”借他一用,他摆摆手谢绝了。
人就是这么怪,越是够不着追不到的东西,在他的眼里,越其珍贵,那么,他便越要去追。阿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夜,他失眠了。
之后连续数日他独自来到了莎莎歌舞厅,守在居高临下的二楼,等待着阿娟的出现。
妈咪把阿成的痴情等待绘声绘色地告诉了阿娟,阿娟感动之余,又有点不信,他以为妈咪拿她开心。
“你不信,说不准今晚那个痴先生又会光顾呢。”
果然,阿成又来了。
两人一见倾心。阿成诉说衷肠,阿娟也反复劝慰。
真情似梅花开过。是夜,阿成将阿娟带到了大梅沙。银色的月光洒满沙滩,两颗激烈跳动的心,如水乳交融般融合了。
但是,阿娟以强有力的理智,严防死守着最后的堤坝。也许,这就是阿娟与其他三陪女的不同的泾渭。
几天后,阿成携私房钱5万元,在市郊租下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把钥匙交给了阿娟。
他俩别出心裁,将住所更名为“夏威夷”。
为了联络方便,阿成给她配备了中文BP机,号码只有阿成知道。
在阿成的全方位攻势下,阿娟终于放弃了“严防死守”的信条,将自己最圣洁的东西,献给了比她大15岁的痴情的阿成。
阿成没有想到,从事“三陪”的阿娟,居然守身如玉;他甚至怀疑,阿娟是不是实施了“修补术”,——眼下,深圳不是还时兴这一手术吗?6000到8000元,就可搞掂呢。不过,以阿娟做那事时的羞怯,他打消了自己的猜疑。
从此,阿成三天两头光顾“夏威夷”。在这里,他可以达到最浪漫、最开心、最销魂的境界。阿娟给了他一切。
他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不甘于做“地下夫人”,“转正”成了她最大的希望
阿娟不是一个平庸的女人。
两年前,她从东北齐齐哈尔南下时,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干一番事业。遗憾的是,她文化不高,只有初中的底子。初到深圳时,她以自己的外貌和气质,在某酒店应聘当了服务员,没出10天,酒店老板恩威并重欲占有她,被她还了一记耳光。结果,她被解聘。后来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干了半年,结局如出一辙。由此她咬牙切齿,大发感叹:深圳的男人都得了性饥渴综合症。一不做二不休,她听从女友的劝说,干脆到歌舞厅,一心一意当好“三陪女”。在歌舞厅,她的漂亮,令无数男人垂涎;她的气质,令众多女伴艳羡;她的与各色男人打交道时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更令那些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小姐们无不嫉妒。她的收入不薄,一个月少则3000,多则6000。她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贴心贴己并可共筑爱巢,白头偕老的男人。如今,阿成的出现,似可了结这桩心愿。况且,阿成有一次在与她巫山云雨后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就是这句话,令她幸福了好长时间。她终于有盼头了,终于将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可如今,半年过去了,结婚的事阿成只字未提。直至有一次,她真的生气了,他才道出原委:家有妻室!
阿娟如五雷击顶。
阿娟哭了。
“你甭伤心,我准备与老婆离婚,力争年底前解决。然后再与你结婚。”
阿成有一个美满的家,妻子在一个幼儿园当教师,贤慧善良,对阿成恩爱有加。女儿时年7岁,正上小学一年级。在妻子的眼里,阿成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丈夫,他硕士毕业,任职于某医院的麻醉科,前年已升了副主任医师。有人说“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那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时下,“右手拿起手术刀,左手忙着收红包”,作为管手术的麻醉师,就更有文章可做了。如今,有了钱的深圳人谁都看重自己的生命,因而,花几个钱,装几个红包也算小菜一碟撒撒水。于是,每月下来,红包收入不下5000元,再加上给广州有的大医院介绍境外的肾移植病号,有时一个月就可收入过万。当然,这都属于预算外收入,一般划入个人的“小金库”;那2000多元的工资奖金则一分不少,悉数上交“国库”,由妻子支配使用。有时,他还在妻子面前装穷,让妻也觉得男人手头应该有几个钱才方便。妻子有时欲往他的口袋里塞钱,他却坚决不要,说:“你不怕男人有钱就变坏吗。”于是,妻更加放心。阿成只要在家,表现极其出色,诸如买菜做饭,洗碗打扫卫生,陪妻女逛公园等等,只要属于丈夫的义务,他都乐此不疲。当阿娟闯进他的感情世界后,他以极其艺术的手法,不动声色地周旋于两边,故妻子从未觉察。
妻子的温柔善良,常使阿成感到骄傲。故而他从没有动过弃家之念。那天,当着阿娟的面说要离婚的事,纯属信口开河。他怎么能舍得这么好的妻子呢,纵然她的外貌远逊于阿娟。
可阿娟志在明媒正娶。她的骨子里,从不愿意为阿成服“预备役”,她必须尽快转正。
阿娟为将生米煮成熟饭,领着阿成拜见了新的“岳父岳母”
1997年底,阿成赴大连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阿娟偕同前往。他俩俨然夫妻,坐火车同一个软卧包厢,住宾馆同一间豪华客房,逛商场手挽着手好不亲热。
会议结束前,阿娟娇嗔地动员阿成一同去北国冰城哈尔滨一游。阿成同意了。
在冰城,他俩更加逍遥自在。他出手大方,阿娟要什么,他就买什么。仅一件貂皮大衣,就达18000元。他“潇洒”地说,不就花了一个肾移植病号的介绍费吗。
离开冰城前,阿娟缠着他,“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回家去看看呢?”
在阿娟的撒娇与撒泼并重之下,阿成陪阿娟上了齐齐哈尔的火车。
一进家门,阿娟就连掐带捏地推着阿成,向父母介绍:“这是我深圳的爱人!”
阿成措手不及,只好连连称呼“阿伯阿妈好!”
就这样,阿娟在她日思夜想的“转正”道路上,情网已经撒开,阿成已经钻到了网里。她感到胜券在握。
阿娟千等万待,结果还是凤巢梦断
1998年4月,阿娟不再到“莎莎歌舞厅”上班。为“转正”的事,她开始紧锣密鼓地做阿成的工作。但阿成一直没有松口。
后来,阿成把她带到海滩边,诚恳而又坦率地告诉她:“我的妻子太好了,我没有勇气向她提出离婚。”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有勇气骗我?”阿娟杏眼圆睁,觉得血往上涌。
至此,俩人冲突升级。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阿成的妻子泪流满面地赶到医院,将阿成一把拽回家。
“你知道谁来过我们家吗?”
阿成预感大势不妙,以十分歉疚的口吻对妻子道出了自己与阿娟的一五一十。
原来,这天中午,阿娟来到阿成家,向阿成妻坦言相告,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深爱着阿成,以试探阿成妻的态度。
阿成妻先是震惊,继而愤怒,然后她强忍着泪水和悲愤,以平静的口吻告诉阿娟:
“小妹子,爱是一个人的权利,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爱任何一个男人,但你是否考虑过,爱是不能掠夺的,还有,别人是否会接受你的爱呢?接受你的爱,是口头允诺,还是逢场作戏?你毕竟涉世不深,是不是要把眼睛擦得更亮一些呢?”
阿娟本想让阿成妻知道事情真相后,与她大吵大闹一通,离间她与阿成的夫妻关系,让她主动提出与阿成离婚。她曾想,阿成妻会骂她“骚货”、“婊子”,没有脸面进她家的门,她也作好了撕破脸皮反戈一击的各种准备。没料到,这位老师出身的妻子是如此的雍容大度,深具高超的处事技巧和涵养。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琐,她甚至有些憎恨阿成妻的崇高,而这种崇高可能会融化一个男人心海的坚冰!阿成会离开她吗?她想,她要嫁给阿成的障碍,可能就出自这位女人的崇高。她脸涨得通红,觉得无地自容。于是,她匆匆作别。出门前,也许受环境的影响,竟鬼使神差地很有礼貌地告了辞。
现在,阿娟似乎有所领悟,她以整个身心去浇筑和等待的凤巢,不久就将化为乌有。
她的潜意识里,既憎恨着阿成,更憎恨着阿成的妻子。
仅因不能最后一见,她丧失理智,举起了屠刀……
5月25日黄昏,“夏威夷”。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惊醒了梦中的阿娟。
没等她问“是谁呀”,门外的声音像苏格兰的风笛声飘了进来:“阿娟,我是张老师,想来看看你,有事跟你聊一聊。好吗?”
阿娟没法拒绝门外的“崇高”,她打开了门。
张老师的到来,完全出乎阿娟的意料,以至于是恨、是恼,是烦,她都难以从眼神、目光、表情上来体现。
张老师不慌不忙,语调柔和而略显凄婉地向阿娟陈述了她与阿成的恋爱、阿成如何地爱她及他的女儿、7岁的女儿如何地离不开她的爸爸,阿成在事业的顶峰上需要怎样的维护名誉等等,话语简洁明了而情深意长。末了,张老师说:“阿娟,你还年轻,有优势和资本,出门就有自己的天地。希望你能离开他!还有,我想你的父母肯定不知道你在歌舞厅工作,如果他们知道了,也许会伤心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份新的工作,把你引荐到我们幼儿园当会计;如果你要回家,我可以送你盘缠和安家费。”说完,张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块新买的劳力士手表和装有现金的大信封。
“这是我的名片,你考虑好了,就可打电话找我或呼我的BP机。”说完,张老师就告辞走了。
阿娟“凤巢”梦彻底破灭。
两天后,阿娟找到了刚下手术台的阿成,达成协议:阿成赔偿阿娟青春损失费10万元,阿娟从此不再纠缠于他,与他一刀两断,并离开深圳即回老家,机票由阿成购买。
1998年5月30日下午,阿娟收拾行李,准时赶往黄田机场。
她想着这两年与阿成的恩恩爱爱,不觉泪水涟涟。阵阵伤感驱使她拿起电话,拨通了阿成的手机:“我马上要走了,你能送送我吗?”阿成不耐烦地回答:“我正在手术台上,没法送你。”说完关掉了手机,任凭阿娟再三呼他,他也没有复机。
阿娟的心凉了。她只好自己打的赶到机场。
上机前一个小时,她心有不甘,再次拨通了阿成的麻醉科电话。
“我希望能在机场见你最后一面。”阿娟言辞恳切,饱含着深爱与深情。
阿成还是那句冷冰冰的话。
阿娟彻底失望了。报复的念头像一道可怕的闪电定格在脑海里。她三下五除二撕掉了机票,打的返回深圳,找到了阿成,并装出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样子,将他骗回了“夏威夷”。
阿娟极尽床上功夫,调动了阿成作为男人的一切潜能。阿成不知是计,尽情发挥,尽力宣泄着他的本能和激情。在一番又一番一轮又一轮风狂雨暴之后,他精力耗尽,瘫软在床,不一会,便进入沉睡状态。
午夜来临时,惨剧便发生了。
但是,阿娟自杀未遂。
当时,邻居听到阿成妻的叫喊声,即刻电话报警。警方5分钟内赶到现场,按住了阿娟血流不止的脉搏,将奄奄一息的她送到医院急救,保住了性命。
命,暂时保住了,但等待阿娟的,将是正义的判决!
后 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出于各种原因,文中的人名、单位名用了别名。
去年“六·一”儿童节,我带女儿出游深圳,落脚在早年转业深圳某医院的战友狄家。晚上举杯把饮畅叙旧情中,狄无意透露一桩“杀人案”,并称杀人者仍住其所在医院,暂时在警察的监视下“保外就医”。我即进行了采访,了解到本案所有细节。半个月后,我再到深圳,准备再见一见她时,她已被押回拘所,提审在案。去年底,其主治医生告诉我,她已奔赴黄泉,刑前,她没有流泪。
整理完此稿,我的心中别有一番沉重感,又不免为本文的男女主人公感叹且感慨,涉足婚外情,无异于自掘坟墓,玩火自焚。(题图/张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