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富翁 难寻心上人

李一极 诚诚

1999年2月上旬的一天，一个30多岁、穿着考究的高个男子，带着一脸的困惑神情，迈着沉重的步子从上海“缘加缘联谊服务中心”门里走出来。

这个男子名叫汤国平，是一位拥有千万财产的老板。9个月前，他来到“缘加缘”，要求该所帮助他物色一个意中人。“缘加缘”根据他的要求，陆续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了4名对象。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4位从事不同职业的姑娘在和汤国平接触一段时间后，都主动提出了分手……

一

1998年5月中旬，汤国平走进了“缘加缘”，要求提供婚介服务。工作人员听了汤国平的自我介绍，又验看了相应的证明，知道来者乃是一位千万富翁，自是非常重视。汤国平填了登记表格，交了费用，向主持人谈了自己的求偶标准：年龄在26岁左右，体健貌端，作风正派，职业及经济状况倒不计较。

这种要求对汤国平这样的角色来说，应该说算不上苛刻，没几天“缘加缘”就给汤国平物色到了一个。那姑娘名叫胡馨，25岁，身材相貌俱佳，大学文化，在本市一家贸易公司当会计。她听了汤国平的情况，表示愿意和汤国平接触。

千万富翁谈朋友，那气派到底不同：到了约定见面那天，汤国平驾驶他那辆“奥迪”车抵达约定地点，把胡馨接到浦东东方明珠。两人的谈话就离地百多米的旋转餐厅里进行。汤国平如此举动，倒不是钱多得花不了，而是为了替自己接着要亮出来的观点做一个证明，做一个注解。

汤国平跟前妻当初恋爱时完全是浙东农村里的那一套，所谓求婚，只不过请一、二位介绍人去女方那里征求意见：同意，就开始来往，也就是所谓的“谈”；不同意，就拉倒。因此，汤国平虽然是结过婚的，但对城里人的那种恋爱还是陌生的；以千万富翁的身份又不可能向他人讨教如何谈法，所以和胡馨见面后就完全按照他所想象的来进行。他想象是什么样子？竟是和谈生意差不多——

汤国平首先把自己的身份、财产滔滔不绝地作了一番自我介绍，那副样子显出一种暴发户的自得、商人式的推销和农民式的笨拙。那胡馨是在贸易公司当会计的，见识过来自港澳台的富商，对眼前汤国平的这一套，如果不是事先婚介所那边出示过相关的证明，她真会以为坐在面前的是一个冒牌货。汤国平作过自我介绍后，胡馨以为按照惯例是应当由她作一个自我介绍了，正在打着腹稿，只听得汤国平开口了：“你嫁给我，有什么要求，可以摊开来谈一谈。”

一句话说得胡馨懵了：我又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只不过见见面罢了，怎么这样说法？那汤国平见胡馨一副云山雾水的样子，便干脆“挑明”说了：“你也不要不好意思，谈朋友等于是做生意，你把人给我，我付钱，亏不了你也负不了我！忘了跟你说，我和前妻离婚时，一下子就给了她120万元，乡下的房子也给了她。我无所谓的，只要大家讲得拢……”

汤国平还没说完，胡馨已经觉得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背脊上还直抽冷风。好不容易候得汤国平住嘴了，她问道：“你对爱情是怎么个看法？”

汤国平想了想：“爱情？当今社会是靠钱通行的商品社会，所以，我认为爱情首先是一种商品。比如，今天我们的见面就体现了这一点，如果我是一个穷光蛋，你会来和我见面吗？”

一番话说得胡馨目瞪口呆，她愣怔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了。

拿着钞票当玫瑰的千万富翁，第一次尝到了摆布不了别人的滋味。

二

过了一个月，“缘加缘”那里根据汤国平的要求，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这位姑娘名叫钱芸萍，26岁，中等身材，容貌算不上出奇漂亮，却很耐看。钱芸萍在民政部门工作，是国家公务员。这回，汤国平已经接受了上次和胡馨谈话时的教训，再也不敢拿大，用对待生意场上客户的那一套对待钱芸萍。可表面上虽很客气，其实心里还是那样的想法。那钱芸萍大姑娘一个，从未谈过恋爱，谈得很认真，很诚心。汤国平对钱芸萍也很满意，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姑娘。生意人任何时候都是把业务放在首位的，汤国平以往也不例外，但是这一次却做出一副把和钱芸萍的约会放在首位的样子，常常放下手头的事情，驾车拉着钱芸萍外出游玩。起初几次姑娘并不知道，渐渐从汤国平所接打手机的通话内容中察知了这一点，马上提出应当以事业为重，谈情说爱次之。汤国平听了，觉得钱芸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性，心里很是高兴。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汤国平和钱芸萍的关系有了发展，双方在接触中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感情。期间汤国平赠送了钱芸萍包括一块12000元的手表在内的一些物品，这在钱芸萍的头脑里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汤国平是一个有钱而又大方的人。

1998年夏天，我国许多地区都遭受了特大水灾，上海地区和全国各地一样，社会各界都掀起了一股向灾区捐赠钱物的热潮。钱芸萍作为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对这项工作自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她除了加班加点接待捐款捐物的单位和个人，自己还从工资中抽出一部分钱作为捐款。这时，她想到了汤国平，8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正好汤国平约见钱芸萍，于是钱芸萍对汤国平说起了这件事。汤国平听了，说：“我已经捐过了。”

“你捐了多少？”

“一箱方便面，一箱净水，还有200元钱。”

钱芸萍算了算，总共也不过300元钱，这对于一个千万富翁来说，委实太少了。于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捐得太少了，应当再捐一些。

那天汤国平一则喝了不少酒，二则与钱芸萍已经很熟了，说话也就随便、真实了。他对钱芸萍的回答是：“是不是你需要我拿些钱出来给你在单位买面子？如果是的，那我拿它个8万、10万元出来都没有问题：如果不是，那我是1元钱都不拿出来的！”

钱芸萍一听，简直匪夷所思，朝汤国平看了看，弄清楚对方说的是真话后，点了点头。汤国平以为钱芸萍赞同了自己的见解，兴奋不已地又端起了酒杯。哪知，次日他便收到了一个由快递公司送来的小包，打开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他在认识钱芸萍以后送给她的全部东西！

三

1998年9月中旬，“缘加缘”经过一番物色，又给汤国平介绍了一位名叫陈敏的出租汽车司机。

9月21日，汤国平应约与陈敏见面。汤国平一见陈敏，马上笑了。什么原因？原来前一天汤国平去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聚会，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就坐出租汽车回去，坐的正是陈敏开的这辆车。那陈敏整天开车，哪里记得谁乘过她的车，见汤国平那神情，甚为不解。经汤国平解释，方才依稀想起来，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双方这一笑，距离顿时缩短了一截。

和陈敏见面后，对陈敏相貌、身材都觉满意，就包下了陈敏的车，这样每天就在一起了，可以增进了解，培养感情。双方草签了一纸合约，从10月1日起正式开始实施。

汤国平作为一个建筑包工头，在外面的交往自是非常频繁，陈敏每天载着他在上海市区、郊区以及江苏、浙江等地来来往往。两人基本上天天接触，几乎形影不离。

11月8日，汤国平去郊区洽谈业务，还是由陈敏开车。对方是一家乡镇企业，碰到汤国平这样的合作对象，就像碰到了财神爷，自然要热情招待一番。那汤国平是匠人师傅出身，嗜酒，现在有了陈敏，又不开车，自是要好好喝上几杯。等到结束时，已有七分醉意。陈敏开车把他送回市区家中时，他一觉刚睡醒，下得车来脚步踉跄。陈敏便把他扶进门去，又沏茶削水果地忙碌了一阵。其实，汤国平酒意仍未消去，醉眼朦胧地望着陈敏，大着舌头道：“陈敏，你今夜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吧，也好照顾照顾我。”

平心而论，汤国平并不是一个利用自己的钱财寻花问柳、玩弄女性的角色，他看不起这种人。据他事后对“缘加缘”的人说，他说这话并没有“先斩后奏”的意思，“缘加缘”方面相信这是真话。但是汤国平忘记了这一点：那陈敏是个大姑娘，又是处在深更半夜只有一个男子的住宅里，她听这话心里会怎么想？

那汤国平醉意浓浓，思维仍是停留在陈敏是他的司机那一点上，他听说陈敏要走，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来，往桌上一放：“你别走，留在这里，我给你钱！这是3000元钱，你拿去！”

陈敏一下子惊呆了，转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汤国平说了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然后转身出门而去。

四

汤国平接连谈了3个女朋友都不成功。

于是，“缘加缘”再次接受了汤国平的委托，为他第四次物色对象。1998年11月22日，汤国平和青年演员邹征征第一次见面。邹征征是上海人，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28岁。长得漂亮自是没话说的，难得的是人也本分，作风正派，心地善良。但她在演艺事业上的进展却是微乎其微，因为她虽然毕业于电影学院，但一离开学校就和人去海南做生意了，一做4年，钱没赚到，专业也荒废了。前年从海南返回后，靠着同学关系，在几部影视剧中饰演了几个不上台面的小角色。

汤国平一见邹征征，马上被她的那种靓丽吸引住了，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肯定又要像做生意那样让对方开价钱讲条件了，现在他已经有了教训，不敢轻举妄动，胡言乱语，只好慢慢地接触，互相建立感情。这时汤国平已经新购了一辆轿车，便经常带着邹征征到郊区游玩。这两人都是自由职业，有的是时间，所以接触很频繁。那邹征征性格开朗，见识又多，又很健谈，因此两人的感情进展速度很快。到了12月底，汤国平和邹征征已经有些难舍难分的样子了。

1999年元旦，邹征征经一位同学介绍，和来自北京的一名电视剧制片人见了面。对方看中了邹征征，决定请她在即将开拍的一部18集电视连续剧中担任一个出境较多的配角。对于邹征征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邹征征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对汤国平一说，汤国平也很是高兴。

邹征征抵达拍摄地后，经过十多天的准备，就投入了拍摄。1月30日晚上，邹征征正在下榻处看本子时，突然接到一封加急电报：“接电速飞沪！急！！汤国平”

邹征征大吃一惊，她对汤国平已经产生了相当深的感情，虽然远在外地，但每天要用手机与汤国平通话，互致问候。现在汤国平打来这份电报，不知是什么意思。情急之下，马上向导演请假，导演脸有难色，因为这样一来，他必须重新安排拍摄计划，浪费时间不说，还要多花费用和延长时间。导演和制片人一商量，给邹征征提出两个选择：要么留下继续拍摄，要么放弃角色。

放弃角色对于邹征征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但是此刻为了汤国平，她反复考虑后就作出了决定，并且马上出发返沪。

1月31日晚上，邹征征风尘仆仆赶回了上海。一出机场，她马上拨打汤国平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了汤国平的声音，听说她已经回沪了，连声说好，但并不回答邹征征所提的问题，只让她立刻去他的住所。

原来，汤国平最近正和一个港商洽谈合作一大项目。那港商带着一个不知是秘书还是老婆抑或情人的女青年，说她原是新加坡的歌星，作为抬高自己身份的资本。那汤国平认为首先要在这一点上把对方比下去，方才能在谈判中稳占上风。这样就有了“加急电报”一举。

邹征征未及听完，已经气得脸色发白，禁不住大哭起来。汤国平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啦？你怎么啦？”

“你……你毁了我的事业！”

汤国平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来回机票什么的，他们不给你报销，我来报！拍摄报酬，也由我来付！加倍付！怎么样？”

邹征征指着汤国平大吼道：“你……你懂什么？”转身冲出屋去。

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平等的人格、相互的尊重，这是包括爱情关系在内的人际交往的基础和前提。而汤国平太过于相信钱的力量。

可贵的是，本文中的4个姑娘都没有成为金钱的俘虏。这是我们生活的亮丽所在，也是希望和光明之所在！ （姜亦峰摘自《做人与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