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７岁小丫，刮一回“中国旋风”

沈贝贝

1997年10月6日上午。巴西，萨尔瓦多市。圣弗朗西斯科会议中心。

由“世界青少年组织”与“拉丁美洲青少年生存状态及其保护学会”共同主办的“国际网络青少年论坛”会议正在进行。

一个中国女孩走上主席台，她叫李娜，是南京外国语学校高三学生，从南京出发，经上海、汉城、洛杉矶到圣保罗，再到这里，即将以中国5千万中学生的唯一代表的身份，介绍中国的“希望工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

她眉宇微皱，略带风霜，她知道，自己必须以激越的声音掀起“中国旋风”。

黄皮肤，是一张心灵绿卡么?

其实，李娜一路辗转到洛杉矶机场，旋风便已飒飒而起。

李娜好兴奋。一双眼睛蜜蜂似地追逐着异乡风情，遇见三个东方人，没说几句话，三个人变成了朋友。一个是韩国人，一个是日本人，一个台湾人，得知李娜只身远赴国际论坛，大为震惊。

李娜性格如风，热爱社会活动，被选为校学生会主席、南京市学通社社长，荣获无数奖项，并在全国各报刊发表20余万字的文章……去年，李娜去香港参加一次会议，妈妈爽快地答应了。可这次远赴巴西，李娜要途经4个国家，转机7次，妈妈吓得三夜没合眼。李娜毕竟才17岁，路上会遇上多少风雨呀?

为打发时间，李娜教她的新朋友做广播体操。大家玩得忘形之际，台湾小姐很感慨:“世界真小，这巴掌大的地方就有4个国家的人!”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娜。李娜脱口而出:“这里只有3个国家的人，你弄错了!”

说完李娜僵住了，吃惊于自己声音的尖锐，更吃惊的是，面对以前这并不太关心的问题，自己竟会揪心扯肺地痛，本能地还击。

是的，3个还是4个，绝不是简单的加减!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既然大陆是母亲，胸怀宽广，那台湾这个儿子不想回家也没什么嘛。”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儿子顽皮、任性、老伤害母亲的心!”

台湾小姐若有所思。李娜惘然四顾，直想逼问:为何要在外国人面前，伤害祖国伤害自己人!她忍住了怒火，忽见一个姑娘在哭，也是黄皮肤，是咱中国人吗?吃了亏么?

李娜还没想明白，身子一旋，就冲到她身边。原来是日本人丢了登机牌，不能登机!李娜有点怪怪的失落，眼看就要登机了，便拽起姑娘找乘务小姐交涉。

美国小姐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却冷冰冰的。李娜急了:“她有错，但买了机票就有权乘坐!”美国小姐也发火了:“你是哪儿的?小日本还想打珍珠港么?!”

李娜横了一眼身后的台湾小姐，再对美国小姐喊:“我是中国人，助人为乐!”

一时间，台湾小姐和正做操的日本旅客也鼓噪起来。

美国小姐笑了:“我以为你是日本人呢!我妈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我瞧不惯日本人，故意刁难她!”李娜大乐:“咱中国人心胸不狭窄，帮帮她吧!”

乘务小姐点点头。日本小姐连连鞠躬。李娜心里舒畅了许多，对台湾小姐说:“我们别老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台湾小姐点点头，很庄重很肃穆。

我是一抔游动的国土

一身风尘的李娜背着大旅行包来到巴西萨尔瓦多市，找到圣弗兰西斯科会议中心。“论坛发言人”来自30多个国家，22个是成年人，其

▲李娜近照余25个学生全由家人、教师、翻译领着来的，只有她，是一个光杆司令。

骤然间，李娜成了人们注目的焦点。

“MissChina”，他们都这么叫李娜。这称呼让李娜兴奋、骄傲、沉重……

外国孩子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一位秘鲁男孩带着翻译来找李娜。“MissChina，听说你们中国吃大锅饭，你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锅呢?”这想象力太独特了。李娜被逗乐了，拍拍他的头:“如果中国要吃大锅饭，用你们秘鲁做锅，都是不够的。”翻译哈哈大笑，译给男孩听，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

李娜默然，对于外国人，中国5千年不衰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而我来自960万平方公里的东方大陆，是一杯游动的国土。他们了解我，就是了解我的祖国。

住下了，舍友是肯尼亚姑娘。本来李娜被安排跟美国代表同住。但她选择了黑人姑娘。也许是那个民族有着与生俱来的苦难吧。李娜觉得亲近一些。

朴实善良的肯尼亚少女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

这天，李娜无意间翻开肯尼亚姑娘的身份证，吃了一惊:“怎么写成24岁，你不是17岁吗?肯尼亚少女低下了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们那里穷，家里有女孩的都把年龄改大，好早些工作赚钱，贵国好，常帮助我们……”

李娜顿时热泪盈眶，久久无言，能生活在神州国土，多好!以前唱“我们是祖国的花朵”，从小唱到大，可我对祖国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我是中国的喉舌

1997年10月6日，大会正式开始前，有一个演讲活动。大会主席忽然请中国李娜演讲。这是突然袭击吗?李娜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往主席台上一坐，心情有些许沉重。出国前，她对有关少年的法律、政策、社会文化、信仰等问题作了全面研究，但这是国际论坛，在中国5千万中学生里，只来了李娜一人。

那么，我就要在这里，掀起中国旋风，李娜想。

李娜娴熟的英文宛若溪流，淙淙潺潺地溢满了大会堂，从法律保护儿童到社会文化再到家庭建设，洋洋洒洒，演讲终了，满堂喝彩。李娜松了口气。

这时，一双老鹰似的眼睛直逼李娜:“贵国有多少中学生在做童工?”

美国记者发难了。

李娜笑笑:“你们美国8岁儿童做报贩，十分平常。我就在暑期打过工，我们是跨世纪的建设者，锻炼自己嘛，如果这算是童工，那你算算会有多少?”

接着继续辩论计划生育问题……美国记者的问题越来越敏感、刁钻:“贵国在千方百计地消灭人口，孤儿院虐待儿童就很普遍!”气氛热烈的会堂顿时寂然。

谁都知道，这是近年来美国一直污蔑中国的问题!

李娜猛地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请问您到过中国吗?”

面对中国小丫咄咄逼人的眼睛，美国记者语塞了:“我在报纸上看过……”“真实的东西，要身临其境用眼睛看，用心灵去感受!”李娜的话掷地有声。

说着，李娜一抖桌上的资料袋。“记者先生，这就是你该看的照片!”以前，她组织过同学去儿童福利院做义工，“如果这里有不能为这些温馨画面感动的先生，请您举手!”没人举手，只有咔嚓咔嚓的照相声。

这是喝彩么?为祖国辩诬无须喝彩!李娜脸上很平静，但眼睛里的愤怒宛若两簇火苗。携着风雷之势，她乘胜追击:“美国很多人好生是非，但我要告诉你，如果20年来盲目生育，中国就会多生几亿人，资源就会枯竭，人们就会嗷嗷待哺……我请问，号称人间天堂的美国愿意听见这种残忍的声音吗?!”

顿时，全场掌声雷动。各国的少男少女们涌上前来，追星一般围住李娜，人群外，两个德国记者激动地踮起脚，将头探过来:“你的愤怒，怒火冲冠!”

李娜眼睛湿润了，回过身来，向着东方默祷，万里远征铸造了我一个坚不可摧的信念:如果谁伤害祖国，那么，我就是匕首、是投枪!

(怀特、程璐摘自《少男少女》1998年第2期)

▲英姿飒爽的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