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蚊子、大熊猫……
1998-12-31登围墙
登围墙
乌鸦
鸦雀有声,百鸟共鸣,春天才完整。
乌雏长大,不忘衔食反哺其母。乌鸟亲情,人也时有不及。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月落乌啼霜满天。充满古典诗意的乌鸦和月亮,曾将人类的思绪牵向何等辽阔悠远的时空。而今月亮虽然还可有可无惨白地挂在天上,鸦影何在?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人与自然,曾经相依难分。过去一般的房屋现在已成高楼大厦,再也见不到乌鸦了。爱屋及乌已经不可能。一千年前曹操感叹:“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如今,地球几近秃顶,乌鸦想绕树都没树可绕,哪还有枝可依?我们为乌鸦感叹:“绕地三圈,何树可依?”
蚊子
蚊子是什么?
蚊子与恐龙,极小与极大,大者早亡,小者生存。小就是大,多而不绝,蚊子将小的哲学、“种簇主义”发挥到了极致。据说蚊子比人类还早来到地球。蚊子籍小而众,对功大而笨的人类,可谓得心应“嘴”。
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用蚊帐防蚊的同时,也牺牲了自己的自由;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用蚊香熏蚊、杀虫剂灭蚊的同时,也糟蹋了自身的健康。蚊子却照样我行我“荤”。
清代的张潮在《幽梦影》里说:“蝇集人面,蚊嘬人肤,不知以人为何物。”在蚊蝇眼里,人类只不过是它们的一块腥腐之肉。蚊蝇并没意识到人类之高贵。蚊子饮血,不过满腹。比起那些仁义其声、禽兽其实,明知对方是人,还要集之嘬之的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之徒,蚊子算得了什么?
不知道蚊子是不是从潘多拉的盒子里飞出来的。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感激蚊子的。至少蚊子在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还活着——有痛有痒地活着。
大熊猫
大熊猫几乎放弃了肉食,与高雅的纤纤细竹共生死,不知境危,不畏冬寒,绿野仙踪,游哉游哉。
大熊猫我行我素,黑白分明,甚至连保护色也可以不要。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它们似乎是不大适合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这个世界能容蚊蝇虫蛇,却难容大熊猫。
假如大熊猫也下水下海,像阿拉斯加棕熊一样弃素食荤,那么大熊猫的日子肯定也会蒸蒸日上起来。但倘若如此,它们在人类的心目中,还会这么珍贵吗?!
生存还是死亡,何去何从?
企鹅
企鹅为何宁愿选择冰冷的洁白,宁愿远离喧闹流浪极地?
企鹅在冰清玉洁的大地上书写什么?企鹅不怕天寒地冻不怕百年孤独?
每一只企鹅,为什么都高昂成一尊永远的企盼?难道它们用企盼代替飞翔?
企鹅的背影在冰岩上跳跃,企鹅的梦在冰岩上飞翔。企鹅放牧着鹅毛大雪。企鹅知不知道脚下的地球正在变暖?
虎
武松如若生于此世,便不会与虎沾上边了。他最了不起,也就是去动物园与虎合影一张,将来也算是见过虎面之人。
现在还有多少人,能有幸目睹虎的野性之美、王者风范?地球之大,虎却只能在动物园找到安身立命的方寸之地。
汉字的“虎”,虎虎生风,图腾般跃然于纸上,纵横几千年文化。未来的子孙们在学成语“龙腾虎跃”时,会不会遇到这样的注释:龙和虎,传说中的动物?
我们闻虎已不可能色变了。虎,已经异化了。这个世界上比虎更可怕的东西,早已淹盖了虎。我们不再用虎来吓唬孩子了。
(陈山、王当代摘自1998年8月5日《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