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原始艺术
1998-03-31黄桢国
黄桢国
广西明江上的船,就像绍兴的乌篷船,人在其中可躺、可坐、可品茗,有悠闲的意趣。明江之水映两岸,恍若漓江的无限姿色。有雨,不大,50里的航程就在滴滴答答的敲打中过了。花山崖壁画的出现,有点让我们猝不及防,黑色的山体、淡黄的崖壁、红色的画、绿色的树,将一面临江峭壁烘托得太斑斓。高40米、宽200米左右的崖面上画了许多人物,据说有1800多个,但是,画法之简单如出自小孩朴拙的涂鸦。正面人物的头是一个实心圆,身体一粗线条而已,两臂平伸再曲肘向上,画笔只要左右各一横往上折即可,两脚叉开平蹲,画笔也只需左右各一横向下折就成,画一个人顶多六笔足够。画侧面人物的笔画更少,当然,有的人物头上有羽状饰物,腰间有刀剑,就得多添几笔。此外,动物、铜鼓、太阳、月亮图案也是简洁的平涂手法。
就是这么一组既古朴简练又粗犷壮阔的壁画,从明朝开始就让数以千计的学者专家绞尽脑汁。至今对花山崖壁画的考证大多还是推测,作画的年代估计在战国到东汉期间,壁画的含义有图画文字说、战争说、祭神说、祖先崇拜说等等,较多学者认为花山崖壁画与原始宗教有关,表现了壮族先民祈祖先神灵保佑风调雨顺的情景。
品赏着花山崖壁画,我头脑里忽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古代土著人闲极无聊,搞了个绘画比赛。古代娱乐的方式比较单调,有人倡议搞绘画比赛,绝对得到大家的拥护,于是,众人就近取来红土,从某种植物上榨出粘液,调和出赭红的涂料,用手指或借助树枝什么的,描绘自己眼中的世界,没想到二千年后有人将它叫做原始艺术。如此推论,这无序随意的花山崖壁画就好解释了,明江两岸散落的小壁画,亦可看成比赛前的习作。
人类生来就有作画的欲望,在识字前我们就懂得涂鸦,长大后我们仍然会以各种方式表现绘画的本能。一次在东北旅行,友人在雪地上画人体,还用红围巾给雪地上的“美女”保暖,次日他又在结了霜花的玻璃窗上画上动物。诸如此类的作画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自我娱乐而已,跟学龄儿童涂鸦的心态差不多。花山崖壁画当然也可能是壮族先民的一次心血来潮,干什么事都要赋予深刻的意义是现代人的浅薄。
据有关岩画专业书籍介绍,花山崖壁画有“崖壁上的敦煌”之美誉,其画址场面之宏大、图像之众多、分布之密集、地势之险峻、气势之雄伟,在国内发现的岩画中首屈一指。将这样的艺术瑰宝说成是壮族先民一次娱乐的遗留物,专家学者不对我嗤之以鼻才怪呢!这没关系,本来就是众说纷纭的事,我这一闪念不提也罢。
我觉得,对花山崖壁画来说,关键不是史实上的考证,而是艺术上的借鉴。现代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让人讨厌过分细腻的写实画风,“返朴归真”成了一种世界性的艺术浪潮。在欧洲,毕加索等一大批现代派画家正是通过借鉴古代艺术(包括岩画艺术)才得以成功的,因为他们从原始艺术中把握到简约的审美方式和自由精神。瑞典著名画家保罗·克利说:“艺术的生命在于保存他们对原始事物的原始的、儿童般的新鲜感受。”而中国的画家们是不屑,还是遗忘了这种“原始的、儿童般的新鲜感受”了呢?至今仍然沉溺于花鸟虫鱼的丹青高手是否能走近花山崖壁画,从壁画所体现的原始思维结构和原始造型特点中,领悟人类童年的纯真与稚拙,捕捉迷失于工业文明中的人类纯真自由的精神,从而使自己的画笔多些原始的艺术语言,少些矫情做作的病态文明呢。
若能如此,花山崖壁画就值得艺术家们前来朝圣。
(责任编辑/丰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