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的记忆
1997-12-31卢玮
卢 玮
我恍然大悟。原来,母亲耳上的花影飘香,皆是父亲每天亲手插上去的。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每当院子里的玉兰花散放出清远的香味时,总有认识或不认识的邻人,专程前来要花。
玉兰花树约有两层半的楼房高。自我有记忆起,便有花香。父亲总是起个大早,趁花含苞时便给摘下。他把较细的竹竿末端削成剪刀口状,以辅助摘花,有时亲自爬上树去摘,身手矫健。然后再把摘下的花,分别装在小袋子里,置于冰箱保鲜,一有邻人闻香驻足,便可以方便相赠。
当然,父亲一定会留下用手可以够得到的范围,让前来感染香气的邻居,也可以得到在绿荫中寻一抹清幽的乐趣。
念小学时,家人总要在我的书包里放些玉兰花,用手帕包好,以免损及象牙白的花瓣。然后再三叮咛,记得送给老师和同学。有时自己懒惰贪玩,便忘了,经常是老师提醒:“我有闻到花香哦。”我才猛然记起。
常常在送给老师后,玉兰花就所剩无几了,所以当同学向我要时,就显窘促,只好从亲近的同学开始送;一些偶有口角的,就给省下来了。这时想来,真自觉小家子气。
那时一直不明白,何以小小的花朵,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因为我总是喜欢花的姿态,远远胜过它的香气。直到渐渐长大,才稍稍明了这是一种喜悦心情。二十几年前,物资并不丰富,用香水的人当然不多。能在夏日清早感染一身香气,并持续整天,的确令人喜悦。在要花的过程中,即使不认识的人也能透过花间说家常,增进情谊,真是情趣无限。
而父亲赶早摘花,想到会有许多人喜欢他种的花,并盘算着不知今天的花够不够时,这份可以与人分享的心情,更是令人欣慰吧。尤其某个有晨曦的夏天清早,当我看见父亲摘下一朵沾露的玉兰花,小心翼翼地插在母亲的耳际,顺手理理母亲的发时,我被这般美丽的父母深深感动。
我恍然大悟。原来,母亲耳上的花影飘香,皆是父亲每天亲手插上去的。对父亲而言,这也许是极自然不过的一个举止,但跃入我眼里,却是温柔万分。我很难明确地描述出这份感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玉兰花于我有很特别的记忆。我曾在它的枝干上,每年刻画一痕,以志成长;也曾和姐姐爬坐上树枝,吃着西瓜,享受风的摇摆。但这都只不过父亲无形中带给我的一些生活上的启示。
(李诚摘自台湾《讲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