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时价

吴　观

历经一年零六个月的美丽追击，雪儿终于由一个陌生女孩掠过女性朋友的平原地带到达了未婚女友的悬崖边缘，再不肯让爱情逼近一步，并笑嘻嘻地调侃道:“等哪一天我玩累了就给你洗衣做饭!”

我知道城市女孩是输不起的，尤其是在现代婚姻面前，白马王子有时也得站成木头桩子。

根据生活手册上婚恋专家介绍，男人用大脑思考，女人用皮肤判断，增加感性接触是促进终极胜利的有力武器。

于是我理直气壮地要求得一份安慰奖:“既然不嫁给我，就让我吻一下吧，”说完之后差点吐出舌头，傻得连自己都觉得毫无逻辑。

“不行，我的初吻得留给我丈夫!”看来她也比我聪明不了多少。

两个经验值为零的小情侣陷入了约会的僵局。

雪儿眼睛一亮:“对了，我们俩做一个游戏吧?”

“我又不认识那么多Mary、Sun-ny，不用猜也知道你是谁啦!”

“什么呀，我说的是猜字——”

雪儿不由分说扳过我的肩头隔着毛衣开始在我的后背上一笔一画写了起来，还习惯性地将手指凑到嘴边哈哈气，因为她的钢笔老断水。

有一丝丝的痒电流一般传遍了全身的肌肉骨骼。

雪儿力透脊梁的手书画出4个阿拉伯数字，之后格格大笑着蝴蝶似地逃走了。

“2000?”

莫非要到2000年才肯出阁做女人?

下了班，我没顾上去食堂吃大锅饭便跑到雪儿家门前的梧桐树后守株待兔。

焚心似火的当儿，伊人姗姗出现了，怀中捧着一大堆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的心格登一下，世界真的变了，竟有女追男反送花的奇事，但那个幸运儿一定不是我，她应该知道我喜爱烟草的程度是远胜于花草千百倍的。

一瞬间雪儿的面前的蓦地跳出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剪径者。

“多么漂亮的情人礼物啊——”

“这是假的!”

“都亲眼看见了还要骗人?”

“你发烧了，我意思说这是手插的绢花!”

“绢花?夜朗风高你偷偷摸摸拿着绢花干什么去?”

雪儿没回答，却幽幽叹一口气，问:“你猜出我在你背上写下的数字吗?”

我掏出一盒烟，叼上一支，喷出一个圆圈:“2000，你想让我这个世纪都做王老五，干脆写上3000得了，让我现在就死了这条心!”

雪儿慢慢别过头去，月光下我觑见她俏腮上有亮晶晶的水珠儿不断坠落。

“你还有其它解释么?”我不知自己是恐吓还是哀求。

好半晌，雪儿抹抹脸，一边跨上自行车，一边面无表情地瞪着我。

“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就知道抽烟喝酒乱花费，工作这么久一张银行存折都没有，什么时候攒足了2000块钱再来找我——我现在要给工厂送花去!”

9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搂住妻子，向她请教一个埋藏心底的疑惑。

“为什么当初你嫁给我的条件仅仅2000块钱，在这个商业化的都市里会不会少得可怜?”

“我算过了，2000块钱刚好租一间房买一张床和添一套厨房炊具，别的东西都可以慢慢再来!”

我的背部从此有了温柔的疼痛。

爱情可以是空中楼阁，婚姻却必须从一砖一瓦开始。现代爱情故事已经越来越多地落在金钱的背景之上，但只要足够两个人基本生存所需，又何必苛求婚姻?

不知道到了2000年，现代人爱情的价格是多少，价值又是多少呢?

(张仁举摘自《青年之友》1997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