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一次“骚扰”电话之后
1996-12-31晓丹
晓 丹
电话尚未打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知道拨错了,可是电话响了一次,二次——竟然有人拿起了话筒。
“打错了!”我感到困惑,重新又打。话筒里的声音:“我说过你打错了!”“咔哒”一声,电话又挂上了。
她怎么拿起电话就知道我打错了呢?那时,我正在赶写一本英语的会话书,而话筒里的声音英语发音很好,我发觉我需要对话。因而,我又拨了第三次。
“嗨,怎么回事?”她说“又是你呀?”
“是我,”我回答。“我不明白,我任何话尚未讲,你怎么就知道我打错了。”
“你自己要搞搞清楚呃!”电话呯地一声又挂断了。
我坐在那里呆了片刻,电话线吊在我的手指上松散着。我又拨通了这位女士。
“你是不是尚未搞清楚呢?”她问我。
“我唯一能想到的只能是……不曾有人给你打过电话。”
“晓得,你猜对了。”电话第四次挂断了。我捂住嘴轻轻地笑了。我又给她打过去。
“你现在又想干什么?”
“我想,我要打电话给你……只是说一声问好。”
“问好?为什么”她问我。
“哦,如果从来没有人打电话给你,我想也许我应该打。”
“好吧,你好。你是谁?”
我终于成功了。现在该她感到好奇了。我告诉她我是谁,并问她是谁。
“我叫玛格丽特·摩尔。现年27岁,我还从来没有在一天之中接过这么多拨错的电话呢!”我们俩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们谈了有十分钟。玛格丽特告诉我她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我问可不可以再给她打电话。
“你干吗要这么做?”她惊讶地问。
“嗯,也许我们可以成为电话朋友,你知道,就像笔友。”
她迟疑了。“当然,我不会介意……再交个朋友。”声音听起来有点勉强。
第二天下午和其后的几天,我都给玛格丽特打电话。她很容易交谈。我把家里和办公室的号码都给她。她打了——总是在傍晚的时候。
我并不是只因为对一个孤独女子的好意而已。同玛格丽特的电话交谈对我来说变得尤为重要,因为我生活中也有一大片空白。我从未有过一位过从亲密的女朋友。渐渐地,玛格丽特就像情人一般重要。我谈我的工作和大学课程。
当时我想笑,想哭,还想坠入爱河。我感到我已经体验到了美的真髓。
玛格丽特爱当顾问的角色。在讨论一件我同上司不一致的事情时,我告诉她说:“我想我该找到上司同他理论一番。”
“干吗那么匆忙?”玛格丽特告诉我说。“让事情平静下来。我的意思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时间来证明。你必须有耐心。就会发现时间会解决许多问题。要是事情往糟糕发展,那么,你可以去找他沟通。”
长时间地沉默。“你知道,”她后来用温柔的声音说,“我跟你说话就像对我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想有个家——还有孩子。你不理解那种滋味的。”
不,我能理解。我也一直想要个家——还有妻子。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怕经受不住感情的长时间压抑所带来的伤痛。
一天晚上,玛格丽特提到她28岁生日即将来到。现在我们在电话上交谈五个月了,我想这是个见面的好机会。所以我决定亲手给她送贺卡。
我没告诉玛格丽特我要去。我只是在一天早上开车到她住的地方,把车停在她公寓房的那条街上。
我的心激动得呯呯直跳。我们会有电话上一样的感情变化吗?我像刀刺般地感到疑惑。也许她会拒绝我,就像她对待电话的态度一样拒绝所有的人。
我进楼后,按照邮箱找到了玛格丽特的名字,找到了二号房。我轻轻地敲玛格丽特的门。
“你是她的什么亲戚?”这门开了,一个年轻的中国姑娘问我。
“不,只是朋友。”我说。“我的名字叫丹尼尔·道奇。”
“你是对的。这姑娘像天使一样好。”她说:“读这一封信吧。”
她递给我一张小纸片,我对着它呆呆地望了很长时间。
我打开了这封信,它这样写道:丹尼尔博士:
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时,我祝你万事如意。我感谢上天的神明。是的,亲爱的博士,请原谅我,这封信代表我的心。我能像这样离开你是最好的了,因为你能久久地记住我。但是每一件事情和这样的机遇不属于我。
我反复想过了,我是中国人,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爱上一个男人的话,那他应该是一个中国人,而不是美国人,英国人或法国人。
好朋友,你能理解我吗?原谅我。我没有勇气再握笔写下去了。(我怕自己临时改变了主意。)
苍天祈佑你
你的女朋友玛格丽特·摩尔
慢慢地,我感到有一股暖流传遍我的全身。我想马上就告诉她:“你是中国人,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我把那张没有开启的生日贺卡放进车的后排座上,然后坐在驾驶位上,在发动车之前,我咆哮般地喊:“我一点也没有拨错号,这机遇属于你和我。我就找你!”
(管榕赵云生摘自1996年3月29日《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