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椅 友情桌

蔡　雁

山羊他所在的硕博生寝室，在佩就读高校的某一堵布告墙上，常而皇之地贴了一张鲜黄色的“征友”启事，就这么件简单的事情在几千名女生中居然引起了不简单的骚动。而佩代表同寝室六朵金花向他们发函致意，以12分的自信告之“放弃她们，接纳我们!”结果力挫群娇，一举成为其座上宠客。这样，佩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山羊。

山羊，那时委实傲得可以。高高瘦瘦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讲着话，完全没把佩放在眼里。这与平日那些簇拥在佩身边的男孩有着何等天壤之别。佩一面对此愤愤不平，一面却用新奇的目光暗暗打量山羊。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越是对山羊感到愤恨，佩对山羊的一举一动就越是感兴趣。她像一只发怒的小母鸡，时时竖着浑身的毛，一有机会便对山羊展开全面的攻击。

有人说，当一个人想征服另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已被那个人征服的时候。佩可能就属于这类情况。等佩意识到自己怎么就喜欢上山羊的时候，事情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因为同寝室的小妹也已经迷上了山羊。

坐在佩的对面，小妹一手捏着山羊的来信稀稀哗哗地翻了又看，脸上挂满了醉洒人幸福的微笑。而佩心烦意乱的爬上床，拉上布帘子，犹豫着展开他的来信:你是一个出色的女孩，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四射的光芒盖住了你周遭的同学……佩一丝喜悦，一丝慌张，无措地将信塞在枕底。她依然听见小妹稀稀哗哗翻动信纸的声音。这一夜，佩无眠。

自此以后，本来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便不再唠唠叨叨地凑在一块儿。只是小妹有事没事，脸上总浅浅淡淡地露着一丝神秘古怪的神情，进进出出地唱一种不成调的歌，或是嚷一些“天气像心情一样好”的疯话。而佩除却多了一桩甜蜜而又沉甸甸的心事之外，倒是非常羡慕小妹:至少她可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快乐与幸福，而佩自己却必须隐藏起真实的感情，免得刺伤小妹。

山羊一如既往地对待佩和小妹。打牌时，与小妹搭档，让佩坐在身帝当军师；细心温存地为小妹剥净一个桔子，再很愿意的样子与佩分吃同一个。佩依旧是一脸的嘻笑，一脸的无所谓，依旧以一贯的腔调不知天高地厚地胡说八道，但她相信山羊是懂得她的。而当她触及小妹甜美的微笑及柔情似水的眼睛时，佩的心被刺痛了。“我，究竟在干什么呢?”她问自己。

于是，佩100遍地劝告自己:“放弃是一种美丽。或许小妹比我更喜欢他。我，还是退出吧。”然而，这句话无力地在心中第101次响起的时候，佩绝望了。没用的!她痛苦地闭上眼。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当等待了许多年的那个生命中的男人正迎面走来时，佩想她还是什么力量可以使自己扭转头，说走就走呢?

然而佩终于决定了。

持一信下楼，佩走在落叶缤纷的小径上。那条径，一直通往学校的邮局。

信上是这么写的:我知道有个可爱的女孩一直在等你。好好对待她吧，这是我告别这个圈子时的唯一要求。

信件在被投进邮箱之后，发出一阵轻微撞击箱底的声音。佩望着空空的两手，觉得心也变得空空的。

佩就这么发了一整天的呆。

第二天，佩出去走了走。神情恍惚地晃回寝室时，佩的桌上放着一个没贴邮票的信封。佩错愕于那熟悉的字迹:小妹写的。“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有个男孩很优秀，有个女孩也很优秀。男孩很喜欢这个女孩，女孩也很喜欢这个男孩，可是他们之间并没由此出现更多的情节。然面有一天，男孩和他的朋友去逛家俬城。那些家具好漂亮，男孩看花了眼。突然他指着其中的一套脱口说，他以后成家的时候，一定要买这样的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其中一把必定是那个女孩坐的。是的，他说了她的名字。佩姐，你愿意帮我把这个故事续下去吗?小妹在楼下等你。”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佩，那个男孩就是山羊。……佩害怕再想下去。她慢慢走到楼下，小妹正站在那儿，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礼品盒。

不知为什么，佩突然觉得很不愿意见到小妹。但她马上就为这种想法的产生而感到羞愧。

“小妹，能帮你什么?”佩问。

“帮我把这个送到山羊那儿，好不好?”小妹笑眯眯地说。

佩望着小妹盈盈的笑脸，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她真想夺路而逃，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她接过礼品盒就上路了。

一路上，佩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妹她……好福气!

到了山羊的学校，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佩举身欲走。但随着山羊一声惊喜的低呼，佩看到了盒里装着一套小小的木质玩具——张桌子和四把椅子。他们都呆立着。而佩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尖尖地生痛。她的身子颤动了一下，飞快地向门走去。

“佩，有件东西你忘了看。”山羊拦住她递给她一张美丽别致的小卡片。上面还是她所熟悉的字体:“祝佩姐和山羊永远幸福!”

佩抬起困惑的大眼睛，山羊亮晶晶而又有些湿意的服正注视着她。

佩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送上一封信。正是佩昨日寄出的那封。佩接过来，走到窗口，轻轻地把它撕了。和风过处，细小的碎片像一片片洁白的羽毛。

(路永华、陈小红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