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情

曾志辉

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当你看见寒光闪闪的匕首，当你听到杀气腾腾的嚎叫，当你嗅到血腥浓烈的气息……你就知道我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事情其实很简单，几个街痞流氓窜到校园里寻衅闹事，而我不过是出于人民教师的责任感训斥了他们几句。

我的女友把我强行拖离了是非之地，而对方则用极其污秽的语言辱骂和嘲笑我临阵脱逃。男子汉的尊严不允许我表现出服怯和软弱，我奋力挣脱女友紧紧攥住我的手臂，义无返顾地向那几个邪恶的身影走去，将女友绝望的哭声抛在脑后。

时值残秋，黄昏的冷风萧瑟作响。我胸中不由得涌上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迈之情。

我热爱生命，可世上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我为自己的勇敢叫好。我给自己打了100分。

这时候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极柔和但又极坚决:“曾老师，我跟您一起去!”一看，原来是我班上的艾华同学。

她还不足14岁，正念初二。身材也非常瘦小。跟我同去于事无济，不过多赔上一条人命而已，因为这是去作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搏斗啊!我不由得感到喉头发紧，鼻腔发酸，眼眶发潮，心头发热……我该给她打多少分呢?

我知道我应该拒绝她，阻止她，甚至轰开她，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不容多想，死亡的浓重的黑影就将我们紧紧地笼罩起来。

但是，就在这最后的瞬间，突然爆出一声呐喊，犹如霹雳闪电一般，刹那间将这似乎无法冲破的黑影照得雪亮——“你们把我也一起杀死吧!”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常常在梦中被这句话惊醒，没有一次不泪流满面的。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够喊出这样悲壮、这样慷慨、这样激昂、这样凄厉的声音。

这用生命铸就的呐喊啊，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大义凛然!那几个街痞一定是被它强烈地震慑了——他们将我痛打了一顿，但始终没敢用刀子捅我……

我的女友真正是爱我的，可她仅仅是愿意跟我一起生；我的学生仅仅是尊敬我，可她真正是愿意跟我一起死。由此我明白了一条道理:在人世间，还有胜过爱情的情感。

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全部奉献给“太阳底下最崇高的职业”，要用满腔的爱心去回报每一个尊敬和爱戴老师的学生。

(程昆仑摘自《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