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心地

林新居

粟耘有篇《庭扫》，写晨昏打扫庭院的乐趣，饶富情味:“清晨与向晚最宜庭扫，前者阳光初透，后者阳光正斜，和风轻拂，落叶不起，且执扫帚一枝，顺兴而为，如写如画，歇息时可看山色，有云则隐，无云则显，有时云如乱叶随扫，山陵似近还远，似有若无，看看庭院，虚虚实实，一幅好图画。说它写实，则山山水水依稀可辨，说它抽象，则点线面俱全。细腻处，众叶连缀，层出不穷；豪阔处，千叶同气，一笔带过，庭院南北卅尺，三五笔便成佳构。天底下，有多少人拥有这般巨大的画布纸绢，供此挥霍?”

以上是该文中我最喜爱的一段。每个人或许都有过扫地的经验，但此大手笔的挥洒，恐怕屈指可数；难能可贵的是，于环境整洁、锻炼体魄二种功能之外，又多了以大地为画布的超然之思，久而久之，自能扫出一片锦绣天地。粟耘不愧是颇具悟性的生活艺术家。

从有形的扫大地到无形的扫心地，应是另一番境界。《论语·学而》篇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省”，就是“扫心地”的初步功夫。

最近晨扫、拖地，每当劳动之后，看着洁净的磨石地，心里便感到一股舒畅和清凉，连带想起忏云法师曾说过的一首偈:

扫地扫地扫心地，不扫心地空扫地；

人人若能勤扫地，人间何处非净地。

一般人扫的是外在的地，而修行人扫的却是内在的地。我们的心有如大地，大地能生五谷、水果、花草树木；我们的心地也能生出种种障碍道路的杂草和荆棘。人人如能时时刻刻关照自己心地的行为，从文字般若，进到观照般若，进到实相般若，人成即佛成。

我们心地上的杂草和荆棘，有那些呢?简单地说有贪、瞋、痴“三毒“。贪财、贪名、贪色、贪图享受等，都是贪；一言不和、别人的言行触犯我，便怀恨在心，甚或伺机报复，都是瞋；对人、对事、对物愚昧无知，坚持己见，不懂轻重、利害关系，都是痴。这三种习气能毒害我们的身心，所以称作“三毒。”

佛经上说，人有180种烦恼，这只是象征性的说法。这种种烦恼，都来自心地行为的不正、不实、不圆融。扫心地，就是扫除心上的尘埃和落叶，还其本来面目。

我们只要能时时刻刻用智慧来关照自己的心，“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何劳动手动脚挥汗扫地?

(曾洁芹摘自中国青年出版社《禅理散文·坐看云起》)